林钦吟的脸蛋埋在季淮泽颈间,她被他紧紧搂着,充裕的温暖再度将岌待消散的困意勾了回来。她闭着眼,嘟囔说:“哥哥,我胖了。”
“不胖。”季淮泽揉她的长发安慰,还吻了下她的额头,“是不是还困?困的话,再睡会。”
林钦吟小幅度地摇摇头,整个人还沉陷在自己长胖这件痛苦的事上。
她不太开心地伸手,抱住男人劲瘦的腰,捏了捏,又掐了掐,不满说:“你怎么还是这么瘦?”
季淮泽笑了,和她开玩笑:“说明我营养不够。”
林钦吟不管,钻进他怀里,把他抱得格外紧,撒娇说:“今天放假,你陪我去跑步。”
“好。”季淮泽每回都答应她,可时间到了,懈怠到窝在沙发上不肯出门的都是林钦吟。
他原以为她睡一觉就会忘了跑步的事,没想回笼觉到十点后,林钦吟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衣橱里找自己先前和季向蕊一起买的健身衣。
上次穿码数正好,也不知道现在会不会嫌紧。
但事实证明,林钦吟变重的同时,身材变得更好了,匀称有致勾勒出的线条感,让刚洗漱完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季淮泽怔愣了下,连带得,是他用毛巾擦拭头发的动作滞顿。
“要去跑步?”季淮泽穿着睡袍走近,沿袭而来的是耀熠光线下,争先恐后从洗手间涌进卧室的水汽,在淡凉的空气里跃动着。
林钦吟点点头,找了身运动服给他,笃定道:“上次办的健身卡还没到期呢,可以去。”
季淮泽接过衣服,却不紧不慢地坐到床上,盯着她那身衣服,看了会,直截了当说:“那换一身再去。”
“怎么了?”林钦吟走到镜前,左右都照了回,没察觉有哪不对劲。
季淮泽微湿的鬓边在光下闪着温热的光点,他低笑着朝林钦吟敛了敛下巴,示意走近。
林钦吟没多想,走了过去,却没想季淮泽的动作是直接扯着她手,把她摁在怀里,玩似的掐了下她的腰,磨着她唇说:“这身太紧,运动不舒服。”
林钦吟刚想反驳一句,就在抬眼撞上他视线时,捕捉到了男人眼底微露的挑衅。
难得叛逆心起,她笑眯眯地搓搓手,佯装出很期待的模样,玩笑说:“我觉得这身特别好看啊,不能穿吗?”
原以为季淮泽会说不能,实际的走向却出乎意料。他停顿几秒,没接她茬,自顾自说:“吟吟,非要运动?”
“什么?”林钦吟没懂他话里的深意,眨眨眼。
季淮泽抬手轻掀了她的上衣,低笑暗示:“运动不一定非要跑步。”
“……”
林钦吟给的回答,就是随手一枕头甩他身上,“我才不和你闹呢。”说完,她转身就要站起来,却没想手肘猛地撑在他腿上,疼到他倒嘶一声。
林钦吟那点小脾气也就嘴上说说,真弄疼了,她还是第一个心疼季淮泽。
也不知道是谁教的招,从结婚开始,季淮泽尤其会服软,看似可怜的语调,次次都无例外地省力得逞。
林钦吟拗不过他,最后还是乖乖换了身宽松的长款运动衫。
因为健身房就在小区附近两公里的位置,所以两个人步行过去。
溪安的冬天,扑面而来的不是萧条寂凉的枯落感,反是如潮人流的漫溢感。
林钦吟一直就很喜欢走在大街小巷的感觉,由此趁着两小时运动完,她还拉着季淮泽回了趟高中后面那条街。
这么多年过去,美食街的摊点一换再换,原先卖鸡蛋灌饼的那家也换成了现在的鸭血粉丝汤店。
林钦吟没多犹豫,只是牵着季淮泽拐进了新开的一家馄饨店。
其实馄饨店的装饰都大差不差,但莫名地,望着镜子里的他们,林钦吟突然想起了很多年之前那个雨夜,季淮泽带她吃馄饨的那个夜晚。
想到当时自己的糗样,林钦吟跟在季淮泽身后,没忍得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季淮泽带她坐到边上的并排位置后,两人十指交扣的动作未变,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笑问:“想到什么?”
林钦吟指了指镜子里照出的两个人,靠在他肩上,“还记不记得军训那会,你带我吃馄饨的那晚?”
“记得。”季淮泽笑了,他怎么会不记得。
“当时她们知道我认识你后,都来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你怎么这么有魅力啊。”林钦吟想想还有点不爽,坐起身,盯着他,“知道我替你挡了多少桃花吗?你居然就带我吃馄饨。”
季淮泽轻挠了下她手心,有意往反方向说:“可我怎么记得你当时吃得很开心?”
“我哪有?”林钦吟当时多委屈啊,被馄饨烫了还得忍住萦绕满腔的酸涩,笑着和他装没事聊天,“明明就是你自以为我很开心。”
季淮泽松开她手,把她搂进怀里,叹息似的低声说:“在我面前还憋着,真当我不知道?”
林钦吟嘟囔说:“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不开心,还憋着不哭。”季淮泽说得音量低,飘散在空气里没多久,就淹没在挂墙电视机的喧杂广告声里。
然而,即便如此,林钦吟也听清了。她讶异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当时在憋?”
季淮泽托起她的手,指了指手背,总结说:“从小到大,你哪次哭了眼泪不蹭在手背上?怕被别人看见,还会假装是手痒,再用手背蹭衣服。”
说到这,他都有点内疚,而这一种内疚,似乎是对当时自己的无言相对,可能加倍覆压了她心底难忍的后悔。
如果当时的他能再有勇气,再直截了当地不畏后况地表达给她听,他们或许就能有更多相处。
但好在,时光的绵延总有逐日尽头的那天。
他们的感情,总能有迹可循。
可他内心的这些波澜壮阔,林钦吟时至今日才慢慢看清。她用开玩笑的语气,云淡风轻说:“还好那晚和晨曦夜聊了,不然啊,我可能就放弃你了。”
“是吗?”季淮泽应着她话说,“你们聊了什么?”
林钦吟笑眼微弯,如说悄悄话般地凑到他耳边,压低声线:“说你喜欢我。”
说完,她还轻吻了下他的耳,说了谢谢。
虽然表面未有明显的坦露,季淮泽眸底那泓深潭却已然潮流涌动,裹挟着肆散的滚滚情绪。
也许,他也该说谢谢,谢谢他的吟吟并没放弃,但他只是笑着和她抵了下额头,暖温的传递,胜过更多言辞。
后来,老板端上第一碗馄饨时,季淮泽还是按照老规矩端到了林钦吟面前,随即再帮她把勺放进碗里,记忆尤深地说:“别一会让我等你。”
当下听到,林钦吟笑着点了点头。
她很清楚,这句话早被颠覆了当年的涵义,她不用像当年那样吃得急促,也不用生怕自己一个吃慢,季淮泽就容易等得不耐烦。
现在的他,总能悠悠地随着她的步速往前走。
等到季淮泽吃完了,他没催她,单是回复着手机上季向蕊给他发来的消息:[院里准备安个秋千,你说安哪?]
季淮泽:[你决定。]
季向蕊:[我哪来的决定权?我这肚子还能比夕暮争气?]
季淮泽:[?]
季向蕊:[这秋千是给以后孩子玩的,你懂长辈意思吧。]
这条,季淮泽没回,一旁的林钦吟倒是察觉出他的别样,随声问了句:“怎么了?”
季淮泽避重就轻说:“老院要安个秋千,你想安哪?”
“都不住老院,我还有这个决定权吗?”林钦吟笑说,“要是安呀,就得选个空旷地,后院石凳那块吧。”
“好。”季淮泽随她,利落给季向蕊回了信息。
林钦吟也就这么一说,没想大家真听取了,把秋千安在了后院石凳那块。为了修饰好看,还在旁边多种了些花草,营造出清新的感觉。
后来回老院,林钦吟和宋念安待在后院荡秋千,季淮泽和季向蕊留在前面的餐厅,就不清楚她们两姐妹之间的聊天。
宋念安其实从小就对秋千没什么好的印象,或许是当年住的那栋别墅院落里也有一个类似的秋千吧,所以林钦吟说她来摇她时,宋念安拒绝了。
比起坐,宋念安更喜欢做摇绳的那个人。
趁着荡的闲时,林钦吟双手依着吊绳,低声问她:“姐姐上次给你的情书,有没有用?”
宋念安摇绳的动作一顿,她没说话,但林钦吟显然察觉到了她情绪的骤转,双脚很快落实地面,秋千停了下来。
“怎么了?”林钦吟抬头看向宋念安。
宋念安耸了耸肩,把那些繁复杂乱的事尽抛脑后,漫不经心回话:“就那样吧,没什么用。”
宋念安最近临近高考,即便喜欢一个人是件不可控的事,林钦吟也还是希望她别被感情的事影响了状态。
从小到大的每场考试,宋念安的分属都在预设的高档线内,考年级第一从来不是难事,林钦吟就不多加管束,任由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显然,她和傅听言的关系处理碰上了难题。
林钦吟牵着她手,晃了晃,换了种轻松的聊天语气,笑问:“没事,和姐姐说说,或许我还能帮你出主意。”
宋念安干脆拖了张石凳过来,脑海的画面越想越恼,仿佛绷紧到快要断裂的状态,让她烦不胜烦,“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和他年龄差太多?”
林钦吟先前是这么想的,不过那也只是她的想法,她没必要强加到宋念安身上,就摇头说:“只要你觉得你们差的不大,那就是不大。”
“可妈反对,我就这么开玩笑地提了嘴,她就不同意。”
宋念安其实也不敢和宋芷青说更多,毕竟她和傅听言八字没一撇,在那狗人眼里,她纯粹是在无理取闹。
老院的人都清楚宋芷青对宋念安的教育,父母结合的方式,有严厉也有温婉,可终究是没能依照想象地拉近年龄创下的代沟。
林钦吟看出她的低落,就拿自己举了个例子:“你知道妈妈之前还差点反对我和季淮泽吗?”
“怎么可能?”宋念安不信。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林钦吟被她逗笑了,实在说,“妈妈当时就怕我也找个军人,所以还专门去军校找季淮泽谈了话,可她不知道,我那会已经超级超级喜欢他了。”
“那么喜欢吗?”宋念安八卦问。
林钦吟笑着点头,“就是那么喜欢。”
“所以啊,如果真的喜欢,也适合,该来的都在路上,妈妈只会希望你以后幸福,现在其实不用担心这么多问题。”
宋念安刚想继续说什么,余光倏地瞟到站在廊边的季淮泽,涌到喉间的八卦问题也被她全都咽了回去。
她有眼力见地没多留,礼貌喊了声季淮泽姐夫,就快步往餐厅的方向走。
反倒是林钦吟,像极了被偷听墙角抓到小把柄的好学生,一动不动地坐在秋千上,看着季淮泽一步步走近。
“怎么过来了?”林钦吟手抓着吊绳,“是要吃饭了吗?”
季淮泽摇头,下意识等到她坐稳,才轻摇着秋千陪她玩,“刚刚聊什么,这么开心?”
林钦吟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背地里也在说当年超喜欢他的事,就面不改色地的淡声:“就聊安安试卷写得怎么样。”
季淮泽笑,毫不犹豫地戳穿她:“我这么厉害了?名字还能出现在她试卷上?”
林钦吟自觉理亏:“你明明都听到了,还问我?”
季淮泽笑,这会还有闲心装糊涂,眉间微挑的弧度,似乎印证着他的好奇。
林钦吟迟疑了几秒,还没进攻就先一步地败下阵,老实说:“好吧,我就是随便和安安说两句,解解感情上的烦恼。”
这一句,不知引得季淮泽想到什么,他不急不缓摇着秋千的同时,还气定神闲地来了句:“本来挺想有个女儿的。”
“然后呢?”林钦吟和他对视,一如往日的模样清丽娇俏,眸中闪过的却是对他下一句话迫不及待的期待。
季淮泽稳住秋千,任由荡幅减小,他随意倚在旁边的廊柱上,收手交叉在胸前,纯粹笑说:“不过现在改变主意了。”
林钦吟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由着自己被男人宽大的羽绒服收拢着,温暖浸透,“为什么啊?”
“小姑娘总要纠结恋爱问题。”季淮泽说得简洁。
林钦吟低哼了声:“小男孩难道就不纠结了吗?”
季淮泽顿了几秒,承认:“纠结。”
“那不就好了。”
“但这种事得自己悟。”季淮泽坦荡道,“问别人没有用。”
林钦吟被他逗笑,好奇问:“那要是以后你的女儿问你恋爱的问题,你会好好回答她吗?”
“不会。”季淮泽帮她理着被风吹乱的长发,继续说,“这种无解的答案,我帮不了她。”
“那要是儿子找你呢?”林钦吟林钦吟拉开了点彼此间的距离,好看清他表情,她抓住机会发问,“你也不帮?”
“嗯,一视同仁。”
林钦吟温柔地盯着他,没说话。
凛冽冬风里,他吻过她的眉眼,望着夕暮渐消时残留院落的昏黄,他唇间难掩勾勒的笑意,仿佛聊天步入了想要的正轨。
“所以呢?”他笑问,“想送我礼物了?”
林钦吟当然没有回他。
不过,半年后,她真的送了他一份大礼。
周一早上上班,林钦吟开好早会出办公室,胃里就莫名其妙地翻江倒海起来。光是一个上午,她跑洗手间吐就吐了有七八次。
起先,她以为是自己肠胃出问题了,先前上学时候出过类似情况。
考虑在季淮泽在部队,她不想让他担心,就给季向蕊发了消息,没想这通消息直接惊动了整个老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