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暮染光时——问潆
时间:2021-03-04 10:05:35

  林钦吟突然有种错觉。
  不是自己耳朵坏了,就是这人脑子坏了。
  怎么还有上赶着拉拉链的。
  她没神没情地看了眼手表,随后应声:“赶紧下去吧,一会该晚了。”
  “嗯。”
  季淮泽跟在林钦吟身后,一级一级台阶走下。
  夕阳斜撒老院,两人交错相叠的身影被拉得延长,由后及前,渐渐因为方向原因融为一体。
  清风吹拂,林钦吟隐约能够察觉身后袭来的沐浴露香气,倒是和她那款薄荷味有几分想像,沁人心脾。
  轻嗅的同时,她低头看到了影子中的自己被男人全数笼罩其中。
  仿佛是种无形的催化剂,悄然铺撒在她的心间,勾带得她听到了自己隐隐加快的心跳声。
  喜上眉梢,和煦染过浅色的眉眼。
  两人皆是如此。
  一顿饭吃完,几个人在两老的唠叨声中,如鸟兽状地涌出庭院,就着夏季傍晚的余晖,赶到最近的田径场。
  这会的篮球场两块区域都被团队占满,人头攒动,喧声嘈杂,尽是聊天声和篮球砸框撞地的声音。
  林钦吟两颊泛红,热得流汗不停,后背紧紧附着衣衫,闷得都想去旁边的小卖部吹会空调。
  趁着季淮泽他们热身时,她就拉着季向蕊一溜烟跑了出去。
  小卖部里。
  林钦吟随手挑了几瓶运动饮料,准备付钱时,季向蕊突然一把拉过她,整个人缩着挡在她后面。
  “你干嘛?”林钦吟朝她目光追随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并排走来的都是男的,光是看身型,个个颀长高大,和季淮泽他们有得一拼。
  见季向蕊安静如鸡得躲在后面,她越发觉得奇怪,就再朝着那个方向看了眼。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愣是有种冤家路窄偏聚头的感觉。
  站在中间的男人身高是里面最出挑的,整个人纯黑的运动装扮。
  同款利落寸头,轮廓瘦削劲瘦,黝黑的眼中覆寒冷然,不耐烦的睨视感很重。即便是面无表情,也能无形给人难消的压迫感。
  方圆几百里,林钦吟觉得自己应该都找不出比眼前这男人还淡漠的人。季淮泽这人虽然平时性子冷淡,但起码还会笑。
  而他,就像个来讨债的杀千刀,盯人一眼冰冻三尺。
  “哎,你娃娃亲对象来了,不打个招呼吗?”林钦吟不嫌事大地压声问季向蕊,随即收获她冷不丁的一个白眼。
  季向蕊嗤了声,理不直气也壮:“打个屁的招呼,冤家路窄,谁想在这都能碰见。”
  林钦吟拍拍她,“你又没做错事,躲什么?”
  “还不是怕他被我美貌吸引,”季向蕊边低头抠指甲,边厚着脸皮说,“从此深陷而不自知。”
  “……”
  下一秒,暗影罩至身前。
  铺天盖地的冷气沉降而下,凉得季向蕊一哆嗦。她刚想抬头,就听到身边不轻不重的一句低嘲:“你不如死了这条心。”
  “……”
  一秒仰颈对上视线,男人随手摘掉蓝牙耳机,环至颈间,沉黯的眸光如刃扎在季向蕊身上,不留丝毫情面地挥了挥手,面色生躁地说:“让让?挡着我拿东西了。”
  “……”
  从小卖部回去的一路上,林钦吟就听季向蕊骂了一路的狗人杀千刀。
  直到季向蕊说累了,她才朝着季淮泽的方向指了指,小声说:“那杀千刀正和你哥打篮球呢。”
  “……”
  她现在就想砍了这个兔崽子。
  打球时,季淮泽察觉到时鉴今天状态不太对劲,没一会便喊了中场休息。
  “怎么,”他丢了瓶饮料给他,才注意到他的视线似有若无地停留在另外半边场上,“看我妹看呆了?”
  “放屁。”时鉴倒是哼笑了声,“我看的是她旁边那个。”
  闻言,季淮泽眯眼顺着方向看去,篮球场炽灯打照,女孩身材纤瘦,一身长裙翩翩微扬,娇俏可爱。
  歇了会,他注意到时鉴这人好像还真是在看林钦吟,想都没想,瞬间手朝他头薅了过去,以年龄优势压得他头低了再低。
  季淮泽有点不爽,“别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给我把视线收回来。”
  “吃醋了?”时鉴懒散地后靠在台阶上,不算安分地朝他挑眉,“还学长呢,就这点忍耐力?”
  季淮泽敛颚,没被他激到,反倒轻笑了声:“看我今天心情不错,找事?”
  “不敢。”时鉴没什么表情,却自然在季淮泽面前收敛锋芒,“也就好奇,嫂子长什么样,没想到比我还小几岁。”
  停了几秒,时鉴开他玩笑:“这年头流行老牛吃嫩草?”
  季淮泽嗤笑了声,在他身边靠着坐下,“八字都没一撇,听谁瞎说的。倒是你,我该叫你学弟,还是叫你妹夫?”
  “滚蛋。”时鉴手中玩着球,嘴里不消停,“你可多顾着点自己吧。行了,休息够了就打球。”
  说完,他就起身,拍了拍裤子,给季淮泽使了个眼神,朝内场跑去。
  循着光线,季淮泽看向对面座位前坐着的林钦吟。
  心有灵犀似的。
  他看去的那瞬,她也看了过来。
  下一秒。
  两人的视线隔空相撞,隐隐擦出弧光。
 
 
第10章 
  整个篮球场,炽灯明亮打照,篮球砰砰砸地。每一下扣篮撞框的重声,仿佛都扣紧心弦,迎合她的心跳。
  长发随风飘散,挟进旁丛漫开的花香,林钦吟的心情没来由地浮躁起来。
  眼见着季淮泽朝她们的方向走近,她还是一秒移开视线,佯装口渴,有些狼狈地站起身,低着脑袋开始瞎眼式地满地找水。
  一旁的季向蕊看她稀里糊涂乱摸的动作,拍脑袋也跟不上她的脑回路,很显突兀地冒出一句:“你干嘛用裙摆扫地?”
  林钦吟被她问得心里咯噔了下,但还是几秒稳住心态,淡定出言:“我看这块太脏了。”
  “……”季向蕊听得额角犯抽,老实说,“那倒也不用这么热心。”
  林钦吟摆摆手,一本正经说:“随手做件好事,不碍事。”
  季向蕊似懂非懂她的意思。
  她左右看了看,似是想起什么,倒吸了口凉气,抬头问林钦吟:“夕暮,你看没看见我刚才放这的那瓶可乐?还没开封的那瓶。”
  林钦吟轻力抓着脸颊,弯腰半蹲着替她看是不是滚到了台阶下面。
  一低头,台阶下黑漆漆的,她的视线不太清晰,但隐约能就着灯光看到里面横躺的瓶身,只是位置靠里,不太好拿。
  “好像就是里面那瓶吧,”林钦吟歪着脑袋,抬手说,“你扶我一把,我帮你拿出来。”
  季向蕊也弯腰在倒着看,“你穿的裙,要不我来?”
  “没事,扶我一把。”
  下一秒,林钦吟的手腕下侧被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量托住。
  滚烫的指腹温度密密地传递过来,冷热交融,将她原先泛凉的皮肤渡得温热不少,凉风都带上股热的味道。
  但奇怪的是,掌心的牢牢围拢,将她整个手腕都裹覆在内,接触面积有些超出她的预料。
  林钦吟捡到可乐瓶后,下意识抬头。
  刚想出声调侃“季向蕊你手怎么变这样了”,没想由下往上的偏角,她看到纯黑色球衣,到微滚的喉结,再到微微轻扬的唇角。
  以及最后正面撞上的那双深邃沉静的漆眸。
  林钦吟顿时噤了声。
  球衣贴身的季淮泽汗湿淋漓,汗珠从额头沿眉峰淌下,顺着面颊滑至硬朗的下颌,直到汇聚滴落衣衫,坠染出一块块干湿斑驳的印记。
  即便如此,他也不显一点闷热的烦躁,只朝她手里看了眼,问:“好了?”
  林钦吟目光微颤了下,点头回答。
  季淮泽使了点劲,以防突然起身的低血眸暗,放缓着把她拉了起来,随即松手。两人回归平常状态。
  球场那边开始喊季淮泽的名字,抱着球的时鉴还多加了句“帮我也带瓶水,谢了兄弟”。
  季淮泽简单说了声行,步子却一动不动。
  季淮泽注意到林钦吟手里拿的是可乐,也知道她不喜欢喝可乐,就用指腹点了两下瓶身,轻笑着问:“这可乐还喝吗?”
  没等林钦吟说话,一旁的季向蕊就很不给面子地打破他们之间残存的扶手滤镜,举着瓶运动饮料说:“可乐是我的,你们打球的要喝就喝运动饮料。”
  季淮泽看了她一眼,无奈说:“那你倒是再给我一瓶。”
  “没了,”季向蕊尤为正直,敌友两队分辨清晰,一句话把那点小心思彻底展现,“这瓶就是给你的。”
  “……”
  季淮泽懂季向蕊什么意思,犹豫后妥协似的附加了句:“一会转你,算我请他。”
  “那也不行。”
  季向蕊起身,眼疾手快地拿下林钦吟手里的可乐,随后笑眯眯将运动饮料递到他手里,皮笑肉不笑说:“跑腿费算不清的,要么就你俩凑合着喝。反正现在不都流行共享?”
  “……”
  季淮泽和林钦吟对视了眼,收获的只有她爱莫能助的眼神示意。
  待他无言转身,林钦吟拉着季向蕊坐下,目光还停留在季淮泽身上,“你对时鉴敌意这么重啊,万一你俩以后真能有火花呢。”
  季向蕊听到心脏一跳,头疼随即潮涌般袭来,“我和他不可能。”
  “你话可别说太满啊。”林钦吟难得八卦,“你不是说要做战地记者?”
  季向蕊被她说得有点懵,反问:“这和战地记者有什么关系?”
  “有啊,一个要当特种兵,一个要当战地记者。”林钦吟声线虽毫无波动,意思却不浅薄,“你品,你仔细品。”
  “……”
  平时都是季向蕊给别人洗脑,这回碰到林钦吟,自然旗帜屹立不倒。
  她摇头指着自己身后的那片台阶,言辞确凿地开始立flag:“我跟你讲,我要哪天真看上那人,到时候我买完冻豆腐,就站这撞,直到撞到脑子清醒为止。”
  “你……”林钦吟犹豫道,“倒也不用这么凶残的。”
  她一时找不到词反驳季向蕊的这个措辞,只顺着说:“万一哪天他成你理想型了,你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吗?”
  “怎么可能?”季向蕊想都没想就嗤了声,笃定摇头,“除非我瞎了。”
  “……”
  “这感情起码得看一眼就喜欢吧,就心脏砰砰跳的那种。”季向蕊正经传授,“我这看他,只有宰了他的想法啊,这叫什么,这叫天煞相克!”
  “……”
  说到这,季向蕊突然来了兴致。
  一想到季淮泽这人,她就冷不丁蹭了蹭林钦吟手臂,神秘兮兮地压低声线,问:“你见我哥,有没有心脏砰砰跳的情况?”
  林钦吟莫名有一种这块石头要砸到自己脚上的感觉。她生硬地轻咳了声,而后开瓶喝了口水。
  待水咽下润嗓后,她才续她的话:“我和季淮泽,跟你和时鉴情况不一样,哪能适用你的那个理论。”
  季向蕊不服:“我这老少通用的好吗?”
  林钦吟老实告诉她:“要真按照你这说法,我小的时候看到你哥应该是笑,而不是哭着尿他一身。”
  “……”季向蕊折服了,丝毫没察觉话题已经跑偏,“我哥知道你为了证明不喜欢,这么黑自己吗?”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林钦吟不知不觉就听出来一股“原来你这么不喜欢我哥啊,哎这人真是垃圾”的意思。
  林钦吟决定冷静给她分析一波:“我跟季淮泽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看我就跟看你是一样的,你试想一下,就懂了。”
  “……”季向蕊觉得这人才是正宗的逻辑怪,即刻放弃洗脑。
  戛然而止的对话,却没阻挡林钦吟脑海里重现出自己初三毕业会上的画面。
  那年,季淮泽正好高三。
  毕业会当天,老院团聚吃晚饭。
  林钦吟就坐在季淮泽正对面,全程视线总不受控地往他那瞟。
  青春期少女的想法好像都特别多,光是安静吃饭这几个小时,她就脑补出了好几场她和季淮泽的年度恋爱大戏。
  然而,现实的凉水总是泼得迅疾。
  中途,林钦吟去了趟厕所,再出来时,正巧碰到躲在后院小门后面抽烟的谢斯衍。
  她刚想出声,就听到那边还传来季淮泽的声音,似笑非笑的语气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直到悄声走近,林钦吟才在高树后隐约听清两个人的对话,以及对话里友情出场的自己。
  谢斯衍:“林钦吟鼻子灵,一会你帮我闻闻,烟味散了我再进去,别被她发现。这小丫头不会帮我说谎,得避着点。”
  季淮泽笑说:“至于这么害怕?”
  谢斯衍:“那不然呢,我能和你一样,做什么她都包庇?”
  季淮泽:“她包庇我什么了?”
  谢斯衍:“你别假正经了,上次你喝酒喝瘫了,还能躲过老头查,不就是林钦吟给你挡的?”
  季淮泽这回没说话,只笑。
  谢斯衍:“还真别说,这小丫头现在长得就很可爱,要是等她长大,估计后边小男生得一堆吧,你可得看紧点。”
  季淮泽:“我看紧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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