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人类的体温真高，暖暖和和的。
露尔喜欢暖和的东西。
司则仪拿着与整个人气质尤其不符的红彤彤糖葫芦，再次瞥向对面的两人，指尖轻敲桌面，眉峰微挑，“怎么，二位陛下也对糖葫芦感兴趣？”
……对糖葫芦感兴趣？
露尔顿时一个激灵，也不去纠结哪里怪不怪的了，立刻扭头望过去。
——之前她就反反复复地数过了，这里一共有五根糖葫芦，她本来想着可以自己三根，司则仪两根……要是这两个人类也想吃的话，就得再给出去两根。
于是露尔默默在心底算了算。
——那她，就只能吃一根了？
不过这糖葫芦本来就是人家的，他们想吃当然要分出去……可是，还是好心疼。
露尔觉得一时间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然而心疼归心疼，露尔却也没多犹豫，伸手就把盘子望宿逸甫那边推了推，而后对两人大方道，“……想吃，就吃吧。多着呢。”
不、其实一点都不多……
说完，露尔圆溜的葡萄眼便又再落回手里被她咬掉一颗的糖葫芦上，带着股悲壮的心情去咬第二颗。
哼，反正回去了也有得吃，她才不在乎这么区区一串糖葫芦。
露尔鼓着腮帮子认真嚼。
司则仪侧目看了露尔一眼，复又瞥向宿逸甫。
仿佛在说，你居然也好意思跟一头小龙抢东西吃。
宿逸甫在司则仪的视线下，当下就没稳住，握拳在嘴边咳了两声，出声道，“糖葫芦这般又具童趣，又好吃好看的小点，司大人与路儿姑娘吃便可。朕与父皇都不喜甜食。”
说到“童趣”两个字，宿逸甫还刻意加重了读音。
宿毅信愣了愣，而后抬手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一本正经地颔首附和，“是啊，朕一把年纪了，喜好的是喝茶——来人呐，把茶换一遍。”
候在凉亭外的宫女迅速反应过来，上前替换原本已经半温的茶水。
连带着还给了露尔一份。
露尔咬着糖葫芦去看那杯还飘着绿叶子的茶，只一眼就回忆起了自己当初被苦到的那一口。
……真是不太美好的回忆。
她把自己的茶盏慢吞吞推给了司则仪，小声道，“我的也给你喝。”
眼看着司则仪似乎想要拒绝，又连忙补充，“千万不要客气，我知道你喜欢喝茶，就让给你了！”
司则仪：“……”
宿毅信将一切收尽眼底，兀自琢磨了一下，又看向自家儿子，“皇帝啊，你坐这坐累了不？”
宿逸甫头也没回，下意识答道，“这才坐了多久，儿臣自然……”
宿毅信眼睛一眯，毫不客气地在桌下踩了他一脚，面上却是笑吟吟道，“你这性子父皇还不知道么？累了别勉强，出去走走吧，正巧父皇陪你一起去，机会难得，如此这般一回想，咱们父子俩也许久没谈过心了。”
……他的脚！
宿逸甫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父皇说的是。儿臣正有此意。”
呸！他一点都没想跟他谈心，他还想坐着看戏呢！
谈心难道还比看戏有意思？！
然而宿逸甫还是被宿毅信给强行拉走了。
“……诶诶诶，等等，等等，”待走远，宿逸甫还是不死心地回头去看凉亭内的那两道挨在一起的身影，纠结，“这多难得的机会啊，咱们真就这么走了？”
先不说看戏不看戏的，就说放它们两条龙单独相处，宿逸甫都觉得有些不太放心
天知道司则仪那木头性子会做出些什么反应来。
有他在，好歹有时候人家小龙表达心意的时候还能帮着提醒两句呢。
“你也知道机会多难得，你留在那做什么，碍着人家交流感情？”宿毅信可不觉得自己这儿子留在那顶什么用。
“不过，”宿毅信琢磨着，“话说回来……那路儿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给父皇说说？”
“你先前说得对，司大人对那姑娘的态度确实不一般。”
凉亭内只余露尔和司则仪。
桌对面还剩了两杯一口都没动过的清茶。
露尔在石凳上坐得稳稳当当，也没管宿逸甫和宿毅信出去做什么，自顾自吃完了自己那根糖葫芦后，满足地眯了眯眼。
果然是熟悉的味道，还比之前更好吃！
这趟东方大陆来得真是太值了！
这么想着，露尔又扭头去看司则仪，刚想兴冲冲采访一下他觉得味道怎么样，却看到了后者手中纹丝不动的糖葫芦。
露尔眨了眨眼，奇怪道，“你怎么不吃呀？”
“这个叫山楂的果子比你之前在街上帮我付钱的那个还好吃，都没什么酸味，很甜的。”
司则仪凤眸微阖，沉默注视着手上无从下口的糖葫芦。
他并不是很喜欢这种会融化的甜腻糖浆。甚至可以说得上排斥。
然而，这毕竟是小龙的心意。
若放在以往，司则仪向来不会为难自己，但……不知为何，他对露尔似乎总是乐意格外纵容一些。
露尔盯着司则仪，突然想到：“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糖。”
她回忆了一下，然后发现这么多天，真的没见这个人类吃过什么糖，就连点心都很少碰。
额，她好像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司则仪抬眼与她对视，似乎有什么不对，却也还是应了，“嗯。”
他确实不喜糖。且他的口味向来偏清淡。
露尔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感叹了一声，“原来你挑食啊。”
看来不止她会挑食，人类也会挑食。
露尔顿时觉得自己应该担负起一条成年龙该有的职责
她苦口婆心劝道：“你这样不行的，人类体内的……额，好像也是元素？要均衡才能保持健康的，虽然我也挑食，但是你挑食的话身体会很差的。”
“虽然我不知道吃糖有什么用，”露尔诚恳道，“但你也要吃一点呀。”
她又想了想，“要不这样，你咬一颗，剩下的别浪费，我来吃。”
说着，露尔的视线已经定在了司则仪手里的糖葫芦上，等着司则仪咬一口给她了。
嘿，她可真是一头珍惜粮食的，有责任感的好龙~
司则仪凤眸微挑，却是道，“我不是人类。”
他把手里的糖葫芦直接递给闻言呆住的露尔，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是什么给你的错觉。”
司则仪以为，自己平日里的表现应当够明显了。
第30章 你猜
露尔愣愣接过糖葫芦,举在手里，整个人都有些茫然,“……你不是人类？”
她这回难得没被糖葫芦吸引所有注意力，葡萄眼微微睁大,盯着司则仪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想不通，甚至不敢相信。
“为什么？”不应该啊。
这个人类不是人类,那是什么？
“为什么我是人类。”司则仪慢条斯理地反问她。
“因为,因为……”露尔憋了憋,说不出来了。
难道说因为他长得像人类？
那，她觉得自己现在也长得挺像人类的。
可要不是司则仪主动说出来,她是真的一点都没往这方面怀疑。
露尔思考了好一会儿，想根据司则仪平时的行为习惯判断他是什么种族，然而到底对东方大陆有哪些种族都不太清楚,干脆直接问,“那,你是什么啊？”
——不怪她想不出来，实在是他一点破绽都没有,肯定不是她的问题。
司则仪垂眸饮茶,“你猜。”
露尔：？？？
猜？这可怎么猜。
“若猜对,我送你座金矿。”
露尔：！！金矿！
露尔瞬间就燃起了熊熊斗志，来了劲。
她可不是馋那金矿哦，就是、就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当然，如果能收获一座金矿回去那就再好不过啦~
露尔身为一条视金灿灿比亮晶晶还宝贵的龙,一直都是觉得金子比宝石还要讨龙喜欢的。但龙族境内金矿并不多，一般龙也都更偏爱会折射出光芒的各类宝石，因此大龙们收集的也多是宝石，送给她的也都是宝石占大多数。
之前为了收集金灿灿打扮自己的窝，露尔甚至时不时地会跑去西方大陆，伪装成火系魔法师再接点赏金任务赚金币。
不过就是因为身材在西方人类里算矮小，并不太容易接到任务，还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乱喷火，赔出去了不少宝石，还被追过来的大龙们毫不客气地给直接拎回去。
露尔想着金子这么难得……觉得自己不能占人家司则仪的便宜
但可以拿宝石矿换金矿呀，一座不够就两座的那种！
她真的太喜欢金灿灿了，想拥有越多越好的那种。
于是露尔皱起眉头认真想了想，忽地记起司则仪好像对团团十分了解，连那边有空间裂缝都知道……顿时双眼一亮，“我知道了。”
司则仪闻言抬眸看过去，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依这头小龙的性子，怎么也要反应个几日。
“你是不是跟团团一样的小毛团？”
“哦，不对，”说完，露尔又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描述不太准确，连忙改口，“你应该是个大毛团。”
她还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可聪明，一下就猜出来了，“对不对~”
司则仪沉默放下茶盏。
露尔观察着司则仪的表情，迟疑了，“不是？”
嗯？怎么会不是呢？
“那你怎么知道小毛团家里附近会有空间裂缝的。”她想不明白。
司则仪却又反问她，“我哪里像‘团团’？”
露尔鼓了鼓脸，自己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太对，“……好吧，你一点也不毛茸茸。”
而且小毛团不会说话。
“那、那你到底是什么啊？”露尔越猜不中越好奇，还有些急躁，要不是手里还拿着糖葫芦，都想变回龙扑过去把人压出原形来。
……额，这种算不算作弊。算吧。
司则仪抬眸看了眼天色，已近正午，便站起身道，“走吧，该回去了。”
这就是不正面回答的意思了？
露尔想了想，还是觉得司则仪不是人类这件事本身存疑，“你真的不是人类吗？我觉得你就是人类，对不对？”
“你刚刚是不是在骗我？”
司则仪：“我们以前见过面。”
露尔一怔，“见过？”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露尔看着司则仪迈步往外走，连忙从凳子上跳下来，“等等，我们真的就这么回去了？”
她连糖葫芦都只吃了一根。露尔十分可惜地多看了两眼桌上的剩下的糖葫芦。
虽然这个人类……哦，不是人类，说了回去也可以给她做，但是好浪费啊。
“回去用午膳。”
司则仪示意凉亭外的宫女进来把桌上的糖葫芦收进食盒带走，“午后我习惯小憩。”
若在皇宫无故失踪，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露尔“哦”了一声，跟着走了几步，倏地想到什么，先是扭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宫女们，确定她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这才又仰起脑袋去看司则仪，圆眼眨巴眨巴。
她凑近司则仪，偷偷摸摸道，“那……你是骷髅亡灵吗？”
她除了大龙们，就只跟骷髅亡灵玩过呢。
没想到小骷髅也从西方大陆跑来东方大陆了啊，还混得这么好。
司则仪与她对视片刻，收回视线。
“不是。”
“还不是？”露尔诧异。
等走到宫门口，她还在纠结自己到底见过什么除了龙之外的生物。
临上车前，打头的宫女把之前收好的食盒递到了露尔手里。
“谢谢。”露尔不太好意思地接过。自己吃人家的东西不说，居然还要带走。
“小姐言过，这是奴婢的本分。”宫女蹲身行了一礼。
露尔扭头看了眼马车——司则仪已经先一步上去了，厚重的车帘将里头的情形遮得严严实实。
她忽地开口问宫女，“你们国师是不是人啊。”
宫女惊了惊。
怎么也没想到露尔会突然蹦出来这么个问题。
“小姐，您说什么呢。这、这又哪里是我等普通人可以非议的。”
哪怕宫女心知国师大人指不定就是天上的哪位神仙下来渡劫的，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真的有人敢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还是跟国师一道来的女子……她自己知晓不就好了，何必来为难她这么一个下人呢。
“咱们偷偷地说，不给他知道就行了。”
露尔一听，觉得这人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顿时摆出一副说悄悄话的姿态，满怀希望地低声怂恿，“你告诉我，我分你一块、哦不，十块金子！”
“而且他人很好，不会找你麻烦的，大不了就是找我的麻烦。你就随便说说，不用担心。”露尔信誓旦旦。
宫女犹豫了一下，然而还是不敢在背地里说司则仪的什么话，摇头道，“小姐就别为难奴婢了……”
更何况，国师大人平日里虽待人向来宽容和善，可一旦处理什么事情，那都是以决绝狠辣著称的。这种敏感话题，她又哪里敢冒险。有些钱财，有命拿，有没有命花可不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