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婧雁瞬间面红耳赤,不再看玄秋,自顾自地收拾起包袱。
当晚,玄秋偷摸离开宋府,她身轻如燕,来到了一座宅子,将手里的信塞了进去,手指放在唇边,发出一道短促的声音,便迅速离去。
在她走后,有人就拿走了那封信,而这封信很快就被送到了贺良的手里。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这封信并没有朱砂的标记,就表明不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儿,所以他在第二天才交给了贺章之。
贺章之拆开玄秋的这封信,看见里面的内容,他耐人寻味地笑了笑,说道:“给玄秋传信,就说我同意崔婧雁的主意。”
贺良抱拳拱手,着手去办贺章之的吩咐。
他手掌撑着侧脸,浓长的睫毛在眼底掠下阴影,遮住他那双深邃的目光。
宋衍庭这件事发展的有些脱离了他的掌控,贺章之以为刘月蕴会出手惩治宋衍庭,没想到最后出手的竟然是刘皇后。
贺章之勾勾唇,笑得嘲弄,想到宋衍庭现在没了他引以为傲的家世,他一定很崩溃吧。没了宋城年给他带来的庇护,宋衍庭想要从头往上爬,仅靠三皇子对他的支持,可达不到宋城年对他的掏心掏肺的程度,毕竟三皇子手里的心腹,并不只有他一人。但不论三皇子是哪一种想法,对于现在的宋衍庭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而且,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贺章之慵懒的伸了伸腰,今儿可真是个晴朗的天气,一切也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真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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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第三日,宋衍庭和崔婧雁离开了宋府,第四日,宋城年休了许氏,她带着自己的嫁妆回了许家,而华染,则被认回了宋家,改名慈安。
宋城年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他宋家再也不会成为靖州的笑柄。但是,天不遂人愿,他被贬官,发落到岭南成了知府。
宋城年狼狈地从皇宫离开,正要走,却被一个太监拦住,宋城年不认识他,但那个太监说的话,让宋城年毛骨悚然。
“念在有二姑娘求情,宋大人这次只是被贬到岭南,如若不是有二姑娘,宋大人这项上人头,许是就不在了。”这番稀里糊涂的话,宋城年一瞬间就想到了刘皇后,他背后直冒冷汗,对着太监拱了拱手,然后快步离开皇宫。
他将此事告知了宋老夫人,宋老夫人叹了叹气,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道:“儿啊,你还年轻,还会有回靖州的那一天。”
这在短短十天内,宋家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波折,好在有宋老夫人这个主心骨在,后宅里的人心还未乱。
到了离开靖州的那天,宋慈语掀开车帘看了看那繁华的靖州,然后趴在梅姨娘的身上,小声的说道:“这下子府上只剩了姑娘,祖母和爹爹再也不会偏心了。”
“嘘,不要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姨娘,我也就在你身边说说。”
相较于宋慈语这边的温馨,宋慈安便沉默寡言不少,她摸着手心里的小银元宝,眼神里满是眷恋和怀念。
“在想什么。”
“没什么,祖母。”
宋老夫人无奈地皱起眉心,这个孙女已经给旁人养熟了,根本不会亲近自己这个亲祖母,她也不想在这个小辈面前太丢脸,便不再理宋慈安。
宋慈安也不在乎,从她被认回来的那天,她对整个宋家都没有什么好感,她唯一惦记的就是那个从小养大自己的婆婆,宋慈安也明白,她恐怕是凶多吉少,因此,她对宋家更是疏离,哪怕在出嫁之后,她跟宋家人也始终保持着冷淡。
宋城年一家人的离去,陆纭纭也从巧玉口里得知此事,她唏嘘道:“人攀上高峰可能需要五年十年,但从高峰上跌落,只需要几日。”
陆纭纭并不是在虚伪的同情宋城年,她只是在感叹着世事难以预料,就连她都不敢保证,以后的日子会事事如意,她能做的只有顾好当下,把握住时机,不给任何人留下破绽,不让他们有机会将自己推下高峰。
“姑娘,你在做什么呢?”
巧玉看着书桌上摊开的宣纸,所以纳闷问道。
陆纭纭庆幸自己之前写了话本子,将毛笔用的越来越熟练,要不然还真控制不好它画图。
不过,陆纭纭画图的时候还是有些生疏,毕竟不是土著人,能写个毛笔字已经是件不易的事情,就别提画画了,所以陆纭纭在看着那没有形状的图案,她收了笔。
她重新卷了几张宣纸,夹在胳膊下,对巧玉道:“我这是在画首饰,但...空有想法,没画技,干耗着也不是个解决问题的方法,我得去搬个救兵。”说罢,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了楼。
巧玉跟在她身后,刚走出门巧玉就想起了才做的外衫,又跑回去搭在手臂上,紧赶着才追到了陆纭纭的身后。
由于陆纭纭情况特殊,是住在贺府里的,所以在这婚嫁之事还没办起来之前,她暂时不需要搬出去。
陆纭纭也不是没想过做什么炭笔之类的东西,但...她没那个动手能力啊,只能用毛笔将就着。
而且,她不做炭笔还有另外的原因,这借着画首饰样式的借口,不就正好能跟贺章之加深一下感情么。
这般想着陆纭纭就更是有动力,穿过拱门,穿过树影,她来到了贺章之的院子。
说起来,她在没有定亲前,从没有来过这里,所以陆纭纭此时的心情还是很雀跃的。
她推开院门,看到了扫地的丫鬟,陆纭纭的探头探脑吓了丫鬟一跳,丫鬟在见到是陆纭纭时,连忙行礼。
陆纭纭心虚地笑了笑,“没事没事,你先起来吧。”
陆纭纭的声音引起了贺良,不过贺良可不是在地上站着,而是坐在了树梢上,所以他从天而降,陆纭纭忍不住后退一步,看了看那树,又看了看贺良。
贺良难不成是属猴的?
“姑娘,主子在书房里呢。”贺良摸了摸后脑勺,笑得清秀,这是因为他看见了陆纭纭身边的巧玉。
陆纭纭在巧玉的指引下,走到了贺章之的书房,她先是敲了敲门,就听见贺章之那熟悉的声音。
“进来吧。”
陆纭纭推门而入,直接说道:“九如啊,救救我。”
贺章之抬起头,清俊的面容含着笑,他双手合十,撑在下巴处,眼神温和看着陆纭纭,“又在使什么坏?”
陆纭纭走过去,撇撇嘴,小腰倚着书桌,长发都长的可以垂在书桌上,她解释道:“这次真的是来求助你的。”
贺章之笑看她,“怎么了这次?”
陆纭纭把自己带来的宣纸铺在了他的书桌上,小脸讨好的笑道:“我这个人画技实在...拿不出手,所以九如能不能帮帮我呀。”
贺章之本就拿她没法子,弯了弯眸子,拉着她的手臂坐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一手拿起毛笔,道:“你说,我来画。”
人都有慕强心理,所以陆纭纭看着贺章之胸有成竹的模样,问道:“我发现好像就没有你不会做的事情。”
贺章之专注的画着陆纭纭想要的首饰样式,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有啊,怎么没有。”
陆纭纭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贺章之想了想,换了一支毛笔,又道:“我不会水。”
陆纭纭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就是这个啊。“那我可以保护你了,我会水。”
贺章之诧异地抬起眸,不解地说道:“你会水?”
陆纭纭立刻想到一个大家闺秀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学会水的,她面色不变,点点头,说道:“对啊,小时候我有次掉在池塘里了,那时候陆张氏为了惩罚我长记性,就让嬷嬷教了我这个,差点没被淹死。”
贺章之怜惜不已,用额头蹭了蹭她,“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别怕。”
陆纭纭笑了笑,“我一点也不怕呢,我一直在陆家装着怯懦胆小,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他们的折磨,没想到一味的忍让却得了个被卖掉的下场,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逃避是最无用的。”
说到这,她又夸了夸贺章之,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说道:“好在我遇上了你,要不然我可怎么办啊。”
贺章之被她蹭的脖子发痒,宠溺的笑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你越来越像七月了?”
“哪有。”
“好,你说的对,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贺章之忍笑道。
陆纭纭趴在他怀里,给他说着首饰的样式,贺章之认真倾听着,二人氛围温馨,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九如,你有没有觉得日子过得很快。”
贺章之眸子动了动,压低了声线,道:“我真巴不得一下子就能到两个月后。”
陆纭纭被他这句话给说的耳朵发烫,实在是贺章之的眼神令她心弦颤动,所以陆纭纭抓住他的衣襟,说道:“你就会欺负我。”
贺章之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手臂搭在她的细腰上,面上一派正经儒雅的模样,可这都是他装出来的假象,贺章之实则早已起了别的心思。
陆纭纭眼神迷蒙着,就这么靠在他的怀里,她最喜欢的这身衣裳被弄出了褶皱,可让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贺章之还有心思作画,难道一心二用就是这么使的么。
贺章之的手指修长有力,平时陆纭纭就有夸赞过他的双手长得很精致,所以陆纭纭时常用她的手,去抚摸贺章之手指的指肚,感受着他因为练武而磨出来的茧子。
突然,贺章之眼尾泛起笑纹,甚是温柔,他持笔的手沾了沾墨水,不小心一甩,拿笔不稳,所以墨水就洒在了宣纸上,他眼眸深暗,垂眸望着陆纭纭,说道:“瞧我,真是个不小心的人,弄得哪哪儿都是水,好好的一张宣纸,就这么毁了。”
“...你!”
陆纭纭恨不得上去一口咬住他那张最会欺骗人的俊容,磨了磨牙,说道:“可恶至极!”
贺章之轻笑出声,道:“但你爱我,又爱的不行。”
陆纭纭撇撇嘴,抓着他衣襟的手指发白,嗔怪道:“才没有!”
“嗯?是么。”
“错了错了,我认错!”
“那你,爱我么。”
陆纭纭抬头,眨了眨盛着水光的眼睛,道:“爱。”
贺章之满意了,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这才是乖姑娘。”
等陆纭纭再次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她凶神恶煞,嘴里念叨着:“下次再也不来了!”
“纭纭,我听到了。”
陆纭纭一个变脸,笑吟吟地道:“九如,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啦。”说罢,拉上还想与贺良说话的巧玉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贺章之站在书房门口,失笑摇头,然后看着还在傻笑的贺良,用手背拍了拍他的手臂,道:“行了,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
“主子不也在看么。”
贺章之瞪了他一眼,反讽道:“我看我的快要过门的夫人,难道犯了当朝的律法?反倒是你,快收收你这眼神吧,省得吓跑了人。”
贺良被他这一顿讽刺,心口好似中了箭,他郁闷道:“主子,你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体恤下属的好主子了。”
贺章之直接关上了门,落话:“你还是回树上为好。”
贺良:“......”
主子,我再也不会快乐了。
第64章 第64章呀。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三皇子府上, 宋衍庭再次来拜见,他看着那石青色的假山,默默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如今三皇子对自己肯定有不满, 因为身世泄露后,他很难再将自己安排进大将军的军营里, 但宋衍庭绝对不能放弃一丝有可能的机会。只要三皇子对自己没有彻底的厌恶,那自己宁愿不要这脸皮也要死死的粘上三皇子。
宋衍庭掀开衣袍, 跪了下去, 他现在唯一的活路只有三皇子, 自从宋衍庭被撸了官职后, 太子就仿佛遗忘了他一般。别以为宋衍庭没有努力过,但每次都吃了闭门羹, 所以宋衍庭知道太子这条路怕是被堵死了,虽然猜不准太子是因为什么反感了他,但宋衍庭是个知好歹的, 目前太子未对他有任何的针对,所以宋衍庭不敢再去他面前晃荡。
三皇子对他本就有怨言, 宋衍庭短短时日里三番两次出了差错, 如果不是宋衍庭还有用处, 三皇子早就弃了他。
三皇子看着跪在低处的宋衍庭, 眼神不耐, 他说道:“宋衍庭,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为了个女子把官丢了不说,现在又成了个鸠占鹊巢的东西,宋衍庭啊宋衍庭, 你到底还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现在通通说出来吧,省得过段时日,我又要给你摆平事端!我把你塞进太子东宫,你以为真的很轻松么?现在你又光明正大的走进皇子府上,你是真的巴不得让全靖州的人知道,你是我楚淮鸣的人吗!”
宋衍庭卑微地磕了磕头,放下自己的高傲,他惶恐地说道:“三皇子,请您再相信属下一次吧。”
三皇子双手背后,一步一步地从石阶下走来,他低睨着,抬起一只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加重力气,带着警告的语气说道:“宋衍庭,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再让我失望,提头来见!”
三皇子一直容忍着宋衍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前期压在他身上的筹码太多,而且宋衍庭这个人是有能力的,若不然三皇子也不会招揽他。
宋衍庭感激涕零,狠狠地磕了下头,道:“殿下,您放心,属下绝对不辱使命!”
三皇子轻嗤一声,眯着眼看宋衍庭,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宋衍庭,我之前警告过你,让你不准对刘家人动任何的心思,你为什么还要设计刘月蕴。”
宋衍庭瞬间苍白了脸,他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哪还有从前高傲的模样,“殿下...此事...都怪属下犯了色心,那刘二姑娘模样甚美,当初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属下就动了心,鬼迷心窍就...就对她下了药。”
他呼吸都有些困难,因为宋衍庭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会被三皇子查到,宋衍庭以为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世人早就遗忘了,没曾想三皇子还会旧事重提。
三皇子一直都知道宋衍庭是个风流的人,所以听到他这番话时,笑得更是讥讽,三皇子眸光冰冷,看着宋衍庭的目光愈发不善,“那你这意思,我若是看中了你那妾室,我也可以对你妾室动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