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愿从地板上醒来时，四肢上弥漫着一股僵硬的疼痛感。
她小心舒展了下胳膊，才慢慢从地上爬起，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所有人都倒在地上。
要赶紧叫醒他们，十愿想着，抬脚向最近的沈清走去。
却不料踢飞了某样东西。
她愣了下，发现那是修的笔记本。
鬼使神差地，十愿轻步上前，拾起那巴掌大的本子。
她探寻往修的方向瞥了一眼，后者躺在地板上睡得正香，长长的睫毛蝴蝶翅膀似的微微颤抖。
十愿安下心来，大胆翻开笔记本。
第一页便是密密麻麻的字母，修的字体很漂亮，是那种斜斜的花体字，且行仗工整，不似他散漫跳脱的性格，有种严谨的美。
十愿对着月光，吃力地念出声：“……杀死女巫的十大方法？！”
这么过激背德？她皱皱眉，连忙往下看。
修笔记写的很认真，上面详细罗列了各种搜刮来的传闻消息，全是关于如何杀死女巫的内容。
第二页
“刀刑，用撒了圣水的剑斩断女巫的四肢，可防止其再生……”
第三页
“箭刑，将一千支铜箭射|入女巫身体，倒挂在柳树上三天……”
十愿念不下去了，她直接跳到最后一页。
入目一片红色。
修用红色的水笔画了一根绞刑架，一个女巫的简笔小人被绑在上面，四周弥漫着滔天大火。
十愿顿了顿，轻声念道：“火刑，中世纪以来最为常见的女巫审判方式，将……”
“你在看什么？”
一道声音忽然在十愿背后响起。
十愿被刺到似的猛然跳起，她迅速回头，修站在身后，静静注视着她。
月光倾洒在他脸上，仿佛为他覆盖上一层朦胧慵意的面具。
他的薄唇还带着一丝笑意，那抹暖意却未直达眼底，被他那没有温度的视线刺穿，十愿的身体仿佛冰一样无法动弹。
“偷看别人的隐私可不是一位淑女的举动，”柔和的语调缠绕着十愿的耳涡，却留下毒蛇爬过般的毛骨悚然感，“您可真是叫人头疼啊~”
十愿使出了极大的力气才保持住脸上的镇定：“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
修笑了笑。
下一秒，他突然迈步，瞬间侵至十愿面前。
十愿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修怎会让她逃走？他迅速伸出双臂，扣住十愿的手。
十愿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身体先于大脑行动，右手曲起，重重敲向修的腹部，修发出一声闷哼，她就势转过身，两手扳住修的胳膊，就要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恩？你这是在投怀送抱？”
包含着温热吐息的笑声在她头顶响起。
紧接着，一只手勾住十愿的脖颈，十愿甚至没有看清修的动作，下一刻，她已被推至地上，修翻身上前，膝盖压住她的腿，摁住十愿的脖子。
修俯下身，棕色长发蹭过十愿的脸颊，轻声道：“你输了。”
他的手指停留在十愿颈间，亲密而缠绵。
十愿却打了个寒颤。
她在那双宝石般的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杀意。
是的，十愿毫不怀疑，修会杀了自己。
“放开我。”她沉声道。
“亲爱的，那可不行，”修眯起眼，“身为失败者，你必须受点惩罚才行。”
他保持着微笑，缓缓低下头。
二十厘米……十厘米……五厘米……
修的五官在十愿面前一点点放大，她甚至能从他眼中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
下一刻。
“你们在做什么？！”
欣怡错愕的声音在房间内炸开。
修有一瞬的怔神，趁着这机会，十愿猛地翻身，一脚踢开他。
“你们……你们……”欣怡看看修，再看看十愿，简直震惊地合不拢嘴，“原来你们……是那种关系？！”
十愿：“哈？”
她有种想把欣怡脑袋劈开的冲动。
“怎么可能，”她斩钉截铁道，“我讨厌长得比我好看的男人。”
修翻身坐起，笑眯眯道：“别这么说嘛。”
十愿回给他一个白眼。
此时沈清也醒了，出来打圆场：“好了，都别再吵了。”
他看起来面色有些苍白，问十愿：“我们刚刚……是都睡着了吗？”
他一提，众人才想起方才那场莫名的睡眠，脸色纷纷凝重起来。
沈清询问：“你们有做梦吗？”
“有，”十愿举起手，“我梦到我在割|腕。”
“割|腕？！”众人吓了一跳，沈清小心翼翼道，“那你是怎么……？”
“因为晋江禁止出现自|杀描写，”十愿坦然道，“我不想被那群正义小网|警抓到把柄。”
众人：“……”
沈清犹豫了下，跟着说：“其实我也做了一个梦，”他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梦到自己被关在一个地下室内，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回忆这个梦似乎带给他极大的痛苦，沈清整个人都在颤抖，“简直要在里面窒息了……”
欣怡眨眨眼：“你们的梦都好奇怪，”她轻快道，“我就梦到自己在不停地换衣服。”
“换衣服？”十愿奇道，“是什么样的款式？”
“这……”欣怡显然有点为难，她视线落在某一处，兴奋叫起来，“就是那种！”
她冲到衣橱前，指着那一排衣物道：“这个！我记得很清楚！”
没想到三人的梦会如此不同，沈清不解道：“怎么会这样……”
十愿却想起赫莱尔的话。
——“你陷入了女巫的梦。”
她的脑中忽有灵光一闪。
“等等！”她道，“会不会我们都在梦里经历了莉莉安娜的世界？！”
“什么意思？”
“在我的梦里，我是以一个红发少女的形态出现的，”十愿飞速说道，“而且就躺在这个房间里。”
“至于欣怡，也许她梦到的是莉莉安娜的日常片段，所以才会穿上莉莉安娜的衣服。”
沈清听出点眉目来：“这么说……我们以梦的形式经历了莉莉安娜生前的生活？”
十愿点头：“有这个可能。”
“可是地下室怎么解释？”欣怡问，“难道莉莉安娜的父母会把她监|禁在地下室里？！”
沈清沉吟片刻：“有这个可能性，”他解释道，“几十年前米国的人们对女巫的看法比较极端，如果莉莉安娜真的会使巫术，也许她的父母会无法接受。”
欣怡总觉得这个理由不太对：“可是……”
“沈清不是找到一个地下室吗？”十愿提醒众人，“在这里胡乱猜测也没有意义，不如下去看看。”
她的提议不无道理，于是众人跟着沈清来到一楼，在楼梯后找到一个被盆栽挡住的隐蔽入口。
望着那扇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的门，欣怡嘟哝：“亏你能找到……”
“这里的颜色与其他地方不同……”沈清指着墙壁，刚要细细解释，欣怡挥挥手，“不用解释给我听。”
沈清一句话卡在喉咙里，颇为难受。
而十愿上前看了下，发现这扇门上居然没有任何把手，也没有锁孔，不管是推还是拉门都纹丝不动。
十愿：我的万能小发卡还没出场就夭折了。
她回头看了眼，趁众人不注意，悄悄掏出恶魔花札：“赫莱尔。”
金色眼睛闪了闪，赫莱尔的声音在十愿脑中响起：“怎么？”
虽然赫莱尔一直很冷淡，十愿莫名觉得这次它简直要冷出北极圈了。
错觉？她眨眨眼：“你能开这道门吗？”
“人类？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呼来喝去的仆人？”赫莱尔嗤声道，“为何不用镜子照照自己的脸？”
它顿了顿：“去找修·奥莱斯吧，他应该会很乐意帮你。”
声音听起来诡异地有些别扭。
十愿：“？？？”
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
作者有话要说： 欣怡：沈清，你看看我眼睛有事吗？
沈清：？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欣怡：我刚刚不小心瞄到了大人的世界，怕长针眼。
十愿：再不管好你的嘴，出问题的可就不只是你的眼睛了。
欣怡：嘤——qaq
第34章 被关在地下室的少女
“你在生气？”十愿问。
“人类？是谁给你的自信？！”赫莱尔瞬间抬高了嗓音,“我为什么会吃像你这种愚蠢，自负，迟钝的女人的醋……”
“嗯？”十愿扬起眉毛,“我什么时候说你吃醋了？”
赫莱尔：“……”
那本书忽然在十愿手中扭了一下。
金色光芒流过它的眼，只听“咔哒”一声,地下室的门忽的开了。
“门开了,”赫莱尔迅速道,“别再烦我！”
十愿还没来得及出声，赫莱尔重新闭上眼，恶魔花札归于平静，仿佛只是一本普通的本子。
十愿：无语子。
“咦？门怎么开了？”
沈清注意到动静,惊诧道：“明明之前还开不了……”
十愿忙打岔：“进去看看吧。”
另外两人点头,修却后退一步：“我就算了。”
见众人不解,他微笑解释：“不是说过么？我怕黑。”
原来他居然还记得这个设定，众人黑线，但反正修也只是个npc，就随他去了。
地下室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墙壁上一道小小的通风口，亮度却仍不够,好在他们带下来一只手电筒，十愿按下开关，一束暖光总算照亮了整个地下室。
一旁的欣怡忍不住“嗳”了一声。
地下室空无一物。
不仅如此,水泥的墙壁上还有许多黑色印记,像是灼烧后留下的痕迹，那黑印一层又一层地叠满了墙壁，像是某种阴魂不散的诅咒，将众人包围。
“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欣怡凑上去,用手刮了下墙壁，立刻“扑簌扑簌”掉下许多碎屑，“好脏哦……”
十愿也仔细端详那些印记。
没错，这的确是被火烧过后留下的痕迹。
可是为什么楼下的家具都完好无损，唯独地下室会有这种痕迹？
她正思忖着，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劲，一回头看见沈清还愣在原地。
他的神态有些奇怪，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像是在畏惧着什么。
“你怎么了？”
沈清缓过神，抿了下嘴，才对十愿道：“这里……就是我梦里被关的地方！”
十愿一愣：“什么？”
“我绝对不会记错！”这个斯文的男人罕见有些激动，指着月光的投影道，“因为这个形状很特殊，而且这是我在黑暗里唯一能看得清的东西……”他打了个寒噤，“……数个小时……”
十愿复杂看他一眼。
“啊——！”
欣怡忽然叫了起来。
她一下窜回两人中间，哆哆嗦嗦指着角落：“鬼……鬼出来了！！”
两人忙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不知何时，一个小孩的身影出现在地下室的一角，约莫只有十岁出头，她背对着众人蹲在地上，周身散发着萤火虫般的淡光，火红的发飘扬在肩头。
十愿迟疑道：“……莉莉安娜？”
听到呼唤，小孩转过头。
众人皆吃了一惊。
——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对着众人，少顷，流下两道血泪。
“爸爸……妈妈……”她轻声念着，“我好怕啊……”
“姐姐……快来救救我……”
女孩的声音有种死一般的平静，但在那波澜不惊的语调下，又透出某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那是一种麻木的绝望。
欣怡目露动容，不禁上前一步，却突然被沈清拽回：“小心！！”
一道大火突然从女孩身上升起！
众人吓了一跳，慌忙后退，十愿却发现了蹊跷。
“等等，”她拉住众人，“这不是真的火焰。”
整个地下室十分狭小，他们距莉莉安娜只有几米的距离，却并没感受到火焰的温度，空气里仍旧弥漫着一股独属于地下室的阴冷潮湿的味道。
可莉莉安娜的痛苦是如此真实，她在火焰中凄嚎，打滚，哀泣，终于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尽管如此却还是苦苦抬着头，望向出口的方向。
“爸爸……妈妈……”幼兽般的低泣回荡在寂静的地下室内，“你们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