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哑声道，手指紧扣在镜框上，关节甚至用力到泛白。
十愿抿了下嘴，蹲下身，伸手覆盖在修的手背上，即使被灼热的火焰所舔|舐，却纹丝不动，坚定地，轻轻地，握住那双颤抖的手。
“为什么不能成为人呢？”
修的手指在她的手心中一顿，感受到他的逃意，十愿牢牢抓住他，继续说道。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种人——”
“普通如商店老板，重复着一成不变的日常，走完波澜不惊的人生。”
“不凡如历史英雄，勇敢掀起革|命的浪潮，在壮阔的一生中走向尽头。”
“甚至邪恶如罪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在监狱中燃尽最后一滴焰火。”
“他们或善或恶，或年轻或苍老，即使有着千姿百态的不同，谁也无法否认一点——”
“他们皆为人。”
“所谓人类，便是拥有各种可能性的存在，并不是来自于谁的否认，便能轻巧抹去你身为人的意义。”
许久，修的声音迟疑响起。
“那……像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存在吗？”
十愿的手指颤抖了下，更加用力地握住他。
用未曾有过的温柔语调，像是安抚被噩梦缠身的孩童，轻声对面前神情动摇的男人道。
“你……一直是人啊。”
“不是丑陋的怪物，也不是灾难的女巫。”
“你是修·埃文斯，一个稍微有些特殊的人类罢了。”
随着她最后一句话落下，修怔怔抬起头。
眼眶中有种从未有过的热意在涌动，像是久闭的水闸，终于汹涌而出。
一抹晶莹飞快从他的脸颊滑落。
女巫真的没有眼泪吗？
不，因为女巫也是人。
而人……是会哭泣的生物啊。
远处，朝阳缓缓升起。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将黑暗的夜幕驱赶，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沐浴在这耀眼的光芒中，修的身影美丽得就像是一尊精致的雕像。
十愿定定注视这一幕。
她一直觉得，修的头发很漂亮。
火红的旭日从天边升起，为大地添上一层绚烂的玫瑰色，而修的红发，鲜艳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尽情绽放肆意的激越。
就好像，那充满希望的朝阳，充满了生命力与朝气。
【恭喜玩家十愿，欣怡，沈清完成副本任务：女巫的复仇。】【副本即将关闭，于一分钟后传送玩家，倒计时开始。】十愿终于松了口气，一根紧绷在胸口的弦放松了，直到这时被烫伤的痛意才迟迟传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忽有一双冰凉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是露世。
他低着头，眼中蕴含着温温的暖意，注意到十愿的视线，少年的脸庞展露出一个笑意。
“太好了，”他说，“我知道姐姐一定能成功。”
十愿愣愣看着他，忽然抿嘴一笑。
“你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有么？”露世慌忙松开手，一边嘟哝着一边拍拍脸，“是我脸上有脏东西吗？等等，我马上把它弄掉！”
十愿：“……并不是。”
“喂，”修突然喊她，“小美人儿。”
露世立刻放下手，警惕看他：“你又想干什么？！”
“别那么紧张嘛，忠心耿耿的小骑士，”修投降似得举起手，脸上已看不见泪痕，妖娆的脸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只是有一句话想对她说。”
十愿：“什么事？”
修忽然俯身凑近，二人的距离瞬间缩到最小，低醇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谢谢你。”
一阵甘甜香气飘过十愿鼻尖，她微微睁大眼，看到修的五官在面前放大。
唇上落下凉凉的温度，有种淡淡的花香，通过湿润的触感传递而来。
“你干什么？！”
露世瞬间爆炸，猛地推开修，像一只护食的小兽，警惕护住十愿。
“哈哈哈哈。”修大笑起来，眼角满足地勾起，意味深长地看着十愿。
“我们会再见面的，小美人儿。”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我又开始大篇幅煽情了哈哈哈想不到吧想不到吧，十愿的初吻会给了修！
这是为了惩罚你们这群爬墙怪！！！
修：谢谢路路对我的厚爱
露世：啊啊啊啊你去死啊啊啊啊啊！！
第44章 银河火车站
“那些波ss都互相认识？”
“他们知道你的存在？”
“为什么修说我是恶魔的仆役？”
“说到底,你的存在到底……”
“闭嘴。”
冷冷的声音打断十愿接连的质问，赫莱尔从她手中脱离，飞到半空：“你是别西卜的化身？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聒噪的女人。”
“那你现在见到了,”十愿扬眉，“回答我。”
“我没有这个义务,”金色眼睛眯成一条线,恶魔花札上莫名散发出一股抗拒的态度,“滚开，你身上女巫的臭味熏得我难受。”
十愿：“哈？”
“什么女巫的味道？”她下意识抬手闻了下胳膊，“什么都没有啊？”
赫莱尔：“哼。”
十愿反复回忆许久，才恍然大悟：“你是指修的吻？”
赫莱尔：“哼！！”
黑色的封皮书陡然飞得老高,升至十愿触手难及的高度。
十愿：“……”
不是吧不是吧？
谁家的书这么爱吃醋？
“等等,”她忽然想起什么,“我已经通过了第三个副本，那修的好感度呢？以后可以召唤他吗？”
赫莱尔敏感道：“你想用他？”
“为什么不想？”十愿反问，“他是一名女巫，实力甚至凌驾于露世,用起来一定很顺手。”
她已经脑补出修在前面放|火，她在后面乘凉的美好蓝图。
前提是防止他狂性大发把自己也烧了。
“那点不入流的小把戏居然也能入你的眼？”赫莱尔的声音里满是讥讽,“果然你那些臭毛病就没有变过，还是一如既往……”
“等等！”十愿猛地打断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赫莱尔自觉失言,瞬间闭上嘴。
“恶魔大人,请别装死，”十愿倏地坐起身，“你这是逃避行为。”
她话中不知有哪一点又戳到了赫莱尔的神经。
“逃避？你是说我——崇高而尊贵的赫莱尔大人在逃避？！”它的声音陡然拉高，“人类！收起你那胆大包天的污蔑！兴许我会善心大发饶你一命！”
它像是一只虚张声势的小狗,冲十愿龇起并不算尖利的犬牙。
十愿心中却有种莫名的笃定，赫莱尔绝不会伤害她。
那是一种毫无根据的信任，明明很奇怪，但她却放任这个想法控制自己的脑袋。
所以她施施然抱起胳膊：“那么……您何不解释下刚才的发言？”
她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胳膊。
赫莱尔卡住了，它像是忽然被按了暂停键，张开的书页僵在空中一动不动。
须臾，才听到它的声音重新响起。
“你似乎很精神，”它阴沉沉道，“既然如此，你也不需要休息了吧？”
一进休息室，十愿身上的伤就自动愈合了，光滑的皮肤上看不见烧伤留下的任何痕迹。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十愿迅速放下手，脸色沉下去：“什么意思？”
一个忽然响起的电子音取代了赫莱尔的回答
【玩家十愿请注意，副本将于五分钟后开启。】
【倒计时开始。】
“什么？！”
十愿大惊，自她进入休息室分明还没有过10个小时，为什么突然开启了下一个副本？！
“赫莱尔！你在搞什么把戏？！”
龙鳞覆盖的封皮书上闪烁着诡异的亮光，明明没有起风，恶魔花札却自动翻开，考究光滑的羊皮纸上露出一个男人的画像。
也许那是十愿见过最为美丽的男子。
他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略显苍白的皮肤上镶嵌着一对类似蛇般的竖状瞳孔，流转着奇异的金色光芒。
然而，使人着迷的并不是那张完美的脸。
这个男人身上有着不可忽视的骄傲之感。
他的神态是不可一世的，颦眉转目间，总是会带出某种睥睨蝼蚁的傲慢。
使人禁不住生出臣服之意，想要跪倒在他的面前，亲吻他的脚尖。
却也想要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屈服，将那张倨傲的面孔狠狠打碎。
充满了矛盾的美感。
十愿怔怔看着他。
“去吧，十愿。”
形状优美的唇线张开，男人淡淡对十愿道：“……别让我失望。”
“请各位乘客依次排队上车，小心列车与站台间的缝隙！”
一小队人簇拥在站台上，他们相互警惕地对望一眼，依照那举着喇叭的工作人员的吩咐，有序站成一列。
十愿隐在队伍中，默不作声地往前走，别的玩家不愿当出头鸟，纷纷向后退，她这一动，立刻将自己摆在十分显眼的位置。
顿时，各色探究，疑惑，打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十愿没有在意，径直走到工作人员面前：“您好，请问这是通往哪里的列车？”
她一被送入副本，就发现自己身处于这个站台上，可诡异的是，除了他们这个站台，其他站台听不到半点人声，像是根本没有人似的，四遭还飘着怪异的白雾，充满了迷离古怪的氛围。
况且她悄悄打量许久，也没有从任何公示板上看到有关他们即将搭乘的列车信息，所以十愿只能出声询问这位目前唯一的副本npc。
“没用的，”旁边一个中年玩家张口道，“我刚才问过她，这个npc简直就像个铁葫芦，根本什么都套不出来！”
说罢，似是为了做示范，他对工作人员道：“喂，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工作人员充耳未闻，她脸上表情不变，依旧带着十分公式化的微笑，深深对他鞠了一躬：“请各位乘客依次排队上车，小心列车与站台间的缝隙！”
中年玩家耸耸肩：“你看。”
十愿沉吟片刻，暗暗摸出恶魔花札。
第三张卡牌已经被换成了修的肖像，红发的男巫眼睛上扬，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与慵懒，对她淡淡微笑。
她没有停留，直接翻到第四页。
卡牌遇到波ss会自动解锁，而新卡牌上仍是一片漆黑，看来这个工作人员不是波ss。
如此十愿便有些踌躇，还是试探着问道：“请问，能介绍下我们即将搭乘的列车信息吗？”
工作人员听到声音，稍微侧过头，佩戴整齐的工作帽下露出一双没有焦距的黑色眼珠。
众人才注意到她方才热情地喊了那么久，眼睛却像是死掉了一般，没有半点波澜，就像是在躯壳上套上一个完美的面具，空洞且毫无灵魂。
周围玩家皆不禁小抽一口冷气。
十愿手心微微出汗，紧紧贴着恶魔花札，打算万一事态不对，就立刻喊出赫莱尔。
那工作人员的眼像探测机似的，从头到脚打量十愿一遍，眼中划过一抹诧异，那潭死水沸腾起来，她倏然变了态度，笑嘻嘻拉住十愿，语气熟稔：“哎呀！原来是你呀！”
十愿：黑人问号？
中年玩家惊疑道：“你们认识？”
他的目光不断在两人中打转。
十愿还没说什么，工作人员反而先放开她，拼命摇手：“不不不，我跟她不熟。”
中年男人狐疑：“但你刚刚……”
“咳，”工作人员以手握拳，抵在嘴边咳了一声，“这位小姐不是想了解一下车站吗？那我介绍介绍。”
中年男人：“等等，怎么她一问你就变得那么勤快？！”
搞什么？npc也玩差别待遇？！
工作人员再一次强行无视他，手一挥，激情澎湃道：“欢迎各位来到银河铁道车站，本车站自成立以来已有9999年历史，每天的客流量甚至多达一万人！”
中年玩家小声嘀咕了句：“怎么可能……”
恰巧远处传来一声汽笛，尖锐的声音盖住了工作人员的解说，紧接着一辆哐当作响的蒸汽列车沿着轨道而来，透过玻璃窗还能看到车厢内天鹅绒的卡座，对面的墙壁上点着雕成郁金香形状的镂空壁灯，暖色的小灯泡在车顶上来回晃动。
可所有玩家却纷纷惊恐后退半步。
——如此一辆款式复古的蒸汽列车，外皮居然被漆成十分鲜艳的死亡芭比粉，车头甚至点缀两颗巨大的同色爱心雕座，散发着死亡迪斯科的荧光。
颇有些中年老父亲的恶俗审美。
这辆造型惊悚的列车停在众人面前，汽笛长喷出一口气，车头灯被点亮，众人一看，越发无语。
——就连车灯光也是粉色。
“这……”中年玩家颤颤指着列车，“为什么要设计成这个造型？！”
“因为这是爱的列车，通往幸福的终点站呀，没有点粉嫩的爱心怎么行？”工作人员理所当然道，一拍手，“好了各位，列车停靠时间只有十分钟，请尽快上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