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短暂的迟疑后，陆及泽还是回到浴室门前。
出乎预料地，浴室里传出小声的呜咽。压抑又可怜，伴着小小的抽泣。
陆及泽面无表情地抬手，扣了两下门。
门内的抽泣声明显一顿，停了半天，又打出了个慢半拍的哭嗝，像是被惊到了。
陆及泽：“你先把衣服穿上，穿好后我进去。”
浴室里顿时一阵慌乱的噼里啪啦响声，中间夹杂龙沛沛的奶嚎：“……帕、嗷，嗷呜——”
陆及泽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今天晚上明明也没做什么事情，却莫名有些身心俱疲。
五分钟后。
龙沛沛在里面拍拍浴室门。
陆及泽知道这是可以进去的意思了。
拉开门，陆及泽率先入目的就是碎了一地的浴缸。
龙沛沛浑身滴着水，低头站在两瓣大金蛋旁边，两只小手背在身后，双眼左看右看就是不太敢看陆及泽。
刚来第一天就连着闯祸，就算龙沛沛想脸皮厚一点，都厚不太下去了。
她心底有些忐忑不安。
龙沛沛不知道本来看起来就不太喜欢她的“帕帕”会不会把自己赶出去。
龙沛沛之前进别墅区就差点没能进来，还是乘安保人员不注意，自己身上脏乎乎的大晚上又看不太清，这才偷偷摸摸一路闻着陆及泽的味道找过来。
陆及泽看到浴室内的满地狼藉，此时竟觉得也没什么不合理。
他在思考让楼下那群人多打扫一个浴室会要花费多少时间。
最终，还是决定明天再说。
——今天已经不早了。原本这个时间点，陆及泽应该躺在床上，最后再看点文件就可以休息了的。
陆及泽看了眼好歹算是把自己折腾干净了的龙沛沛。
也不知道是热水熏的还是紧张的，龙沛沛的小脸蛋通红，从陆及泽的角度只能看到龙沛沛脸颊的一点圆肉弧度和脑袋上的金角。
看不清龙沛沛的表情，却能轻松瞥见在她身后不自觉搅扰在一起的两只小手，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窘迫心虚。
“知道错了吗。”陆及泽问。
龙沛沛用力点头，圆眼巴巴望着陆及泽，“帕帕……错！”
陆及泽：“……”
“第一，最后强调一次，我不是，更不是你的父亲。”
“第二，”他冷笑，“我没错，错的是你。”
龙沛沛懵懵与陆及泽对视，小嘴瘪了瘪，有点委屈，但又不太敢表现出来。
帕帕明明就是帕帕……为什么不让叫帕帕……龙沛沛想不明白，龙沛沛不理解，但龙沛沛怕陆及泽不高兴，龙沛沛只能屈服。
陆及泽看龙沛沛那小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算了。
陆及泽伸手拿过边上龙沛沛压根没用的毛巾，给龙沛沛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擦一边说：“今天晚上先这样，我明天找个保姆带你。”
至于亲自给一只龙崽子洗澡穿衣服……陆及泽还是没这个兴趣的。
陆及泽说着，又拧起眉头，有点抗拒一个陌生人常驻在别墅，于是淡声补充，“找个人教你基础的生活常识，你好好学，学会了以后自己动手自力更生。”
如果不是因为这只龙崽子正好破壳被他撞见，还阴差阳错地产生了雏鸟情节，沾上了因果——不然龙沛沛就这么找上门，陆及泽哪里会认。
希望这只龙崽子不会太麻烦。
陆及泽面无表情地想。
不然就别怪他无视因果，把这龙崽子亲自送回那群龙身边了。
龙沛沛听懂了。
她眯起眼高高兴兴地享受脑袋上并不轻柔的力度，点头认真附和，“嗷！”
“龙……学！”
陆及泽动作并不轻柔地把龙沛沛的头发擦了个半干，然后视线在地上那两瓣金灿灿的龙蛋壳上定了几秒。
龙沛沛看陆及泽长久没动作，就也好奇地跟着看向自己的蛋壳，“嗷呜？”
“既然这么舍不得这蛋壳……”陆及泽弯腰，把两瓣大金蛋从地上捡起，迈开大长腿往外走。
“给你的蛋安个窝。”
龙沛沛眨眨眼，“嗷……？”
龙沛沛觉得蛋就是窝，窝就是蛋，不太明白为什么蛋还需要一个窝。
龙沛沛还是乖乖跟了上去，陆及泽拐哪她就拐哪，当一只小脑袋不需要思考的跟屁虫。
陆及泽停下脚步。
龙沛沛在后面没怎么反应过来，直愣愣地撞上陆及泽的小腿。
龙沛沛捂住前额，又探出脑袋，想看陆及泽带她来了什么地方。
陆及泽低眼看了下龙沛沛，确定她没什么事，才给她指了指对面的房间，“我住那里。”
又指了指面前的房间，“你住这里。”
原本陆及泽是想让龙沛沛住之前那间客房的，不过都那样了……就直接住次卧吧。
龙沛沛看着亮堂堂的大房间，眼睛都亮了：“……嗷！”
龙沛沛原地高兴地蹦了蹦，又迫不及待地伸出两只手去接陆及泽手里她的蛋壳，抱着蛋壳就往房间里冲。
——然后，左脚踩右脚，猝不及防地，直接抱着金蛋摔了个脸着地。
同时，龙沛沛手里的金蛋砸在地上，发出声脆响。
“唔。”龙沛沛趴在地板上，慢吞吞抬手，抹了把自己的小脸。
她委屈瘪嘴，“帕帕……呜。”
站在原地的陆及泽：“……”
第4章 金棒棒糖
龙沛沛趴在床上，看着陆及泽把金蛋放到用软毯撑起的小窝里，眨巴眨巴眼，转身在软乎乎的床铺上滚了一圈，就算是正式在陆及泽这里暂时安顿了下来。
陆及泽关掉房间内的大灯，给龙沛沛留了盏昏黄的床头灯，低头跟她对视，“睡觉？”
龙沛沛点头，“嗯！”
陆及泽笔直的身影站在门口，在外面走廊的暖色灯照下，往房间里映射出一条斜长的人影。
陆及泽深邃的五官隐在阴影里，显出几分柔和来。
龙沛沛歪头看看陆及泽，又看看地上的影子，然后欢腾扑进了床里。
龙沛沛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把自己埋进蓬松的鹅绒被里，整个人都陷进被子里，小脸还在被子上蹭了蹭。
“……嗷呜。”龙沛沛眯起眼。
好舒服噢。
轻轻的一声“砰”。陆及泽关门走了。
龙沛沛没躺一会儿，房门被敲响。熟悉的两下，跟之前陆及泽敲浴室门的节奏差不多。
龙沛沛疑惑抬头。
想了想，龙沛沛还是光着脚丫从床上爬下去，哒哒哒小跑到门边，抬起小手，几乎不带犹豫的，“啪”地一巴掌拍在门上。
门外沉寂了片刻。
“往后退一点。”
“嗷？”龙沛沛眨眨眼，一手撑着门，一边身体往后退了两小步。
陆及泽从外面推门进来。
龙沛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陆及泽一手把着扶手，一手端着牛奶，眸子淡淡地跟地上的龙沛沛对视。
他俯身把牛奶塞进龙沛沛的两只小手里。
“喝了牛奶，去刷完牙再睡。”
说完，“砰”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龙沛沛捧着牛奶，对着房门茫然歪头：“……嗷？”
第二天。
“——小孩？”
龙沛沛懵懵懂懂睁开眼，入目的就是一张放大的人脸。
龙沛沛脑袋当机了几秒，圆眼慢吞吞闭上，又重新睁开，整个人依旧处在刚睡醒的呆滞状态。
“这小孩哪里来的？”青年戳戳龙沛沛软乎乎的脸，一乐，回头对正走进门的陆及泽啧啧开口，“你祸害了哪家姑娘啊，女儿都这么大了？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陆及泽皱起眉，“把你那脏手拿开。”
陆及泽把手上新送来的衣物放到龙沛沛的床上，对青年道，“我一会儿要去公司，下午去隔壁市出个小差。你上午带她去街上逛逛，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熟悉一下周边环境。下午有育儿所的人上门给她做点测试，顺便教她点常识，你在边上别捣乱。”
看到陆及泽，龙沛沛腾得一下就坐了起来，小手捏着被角，弯起一双圆眼对陆及泽笑，“帕帕！”
毕遂宁先是被龙沛沛笑得心头软软的，有点想下手再揉上一通，又想到什么，“今天不是周三吗。她不用上学的吗？”
而且，“帕帕”……毕遂宁脸色古怪，“你该不会真的是跟谁玩了场带球跑，然后最近才在乡下野沟里把‘球’找回来吧。”
这可一点都不像陆及泽平时的作风。
不过，陆及泽这“人”又好像做出些什么事都不奇怪的样子。
就像昨天不明缘由突然就参加的那个山区公益活动，毕遂宁现在看到陆及泽做什么都可以做到基本无动于衷——毕竟陆及泽可是为了点口腹之欲就把全球米其林都挨个打过卡的男人。
“上学。”
陆及泽若有所思，“你说得对。”
毕遂宁：“什么说得对？”
毕遂宁看着陆及泽走到落地窗边，掏出手机打电话：“安排一下龙沛沛的幼儿园……对，就叫龙沛沛。我昨天取的名字，你上户口的时候就照这个名字……精力充沛的沛。”
“另外昨天她被带去了趟警局，那边处理一下。”
毕遂宁看看床上正好奇倒腾购物袋的龙沛沛，又看看陆及泽，忍不住对龙沛沛吐槽，“你这名字取得也太随意了点吧。”
龙沛沛瞬间从大大的购物袋里抬出脑袋，鼓起脸生气瞪毕遂宁，“……嗷！”
毕遂宁见她生气，也意识到自己这么说好像不太好，讪讪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道完歉，毕遂宁又觉得龙沛沛这气鼓鼓的样子有点好玩，忍不住伸手揉了把她的脑袋。
龙沛沛的头发柔松细密，摸上去很有手感——如果没有发间藏着那两根小龙角的话。
“这是什么东西。”毕遂宁愣了愣，才发现龙沛沛软软的金发里有两个异物。
颜色跟头发太像了，他不上手的话还没发现。
那边陆及泽挂了电话，回头道，“是龙角。”
毕遂宁恍然，“我就说它怎么那么像……”
“等等，龙角？龙？！”
毕遂宁觉得不对劲，“那龙族的小崽子怎么会……你拐了一条龙回来？！”
龙沛沛觉得毕遂宁吵，她一本正经地拧起眉头，有点不耐烦地拍走毕遂宁放在她脑袋上的手。
毕遂宁“嘶”了声，收回手，低头去看，手腕那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他默了默，“……小家伙手劲还挺大。”
不过，如果是龙的话，他该庆幸自己的爪子还在？
陆及泽走过来给龙沛沛理了理被毕遂宁弄乱的头发：“让你别乱摸。”
龙沛沛乖乖坐在被窝里，任由陆及泽给她理，甚至还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陆及泽的手，弯眼笑：“帕帕！”
把这区别对待看在眼里的毕遂宁：“……行吧。”
陆及泽没待多久就出门了。
留下临时被叫过来的毕遂宁陪龙沛沛。
毕遂宁倒是想带龙沛沛出门玩，但龙沛沛不肯，扒拉一切能扒拉的，死活就是不肯踏出别墅的大门。毕遂宁没办法，在跟陆及泽通过电话后就留在别墅里，就让育儿所的人提前过来了。
出乎预料的，原本毕遂宁以为龙沛沛这条只会“嗷呜嗷呜”的龙应该跟人类那种只有几个月大的小崽子差不多，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毕竟，陆及泽走之前也说了，龙沛沛昨天才破壳。
但，在育儿所的人教了几句后，龙沛沛很快就上手了，认认真真地学一句跟一句，一天下来，说些简单的词汇和句子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磕绊了点。
等人走了，龙沛沛坐在客厅刚换的崭新沙发上，整个人却有点呆。
毕遂宁奇怪看她：“怎么了吗？累了？饿了？要不我给你点个外卖吃吃？”
龙沛沛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回看毕遂宁，“等、帕帕。外……卖？”
毕遂宁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什么，笑，“没吃过外卖吧？干爹这就让你见识见识。”
龙沛沛皱起小脸，别开视线，嘀嘀咕咕：“不是帕帕。”
毕遂宁拿出手机，低头翻看可以外送的餐厅里有哪些是龙沛沛这种小朋友可以吃的，“嗯？什么？”
龙沛沛声音大了点：“不是帕帕。”
终于听懂了的毕遂宁：“……”
那人陆及泽也不是你爹啊，他一只凶兽哪里生得下你这条纯种金龙。
但毕遂宁自诩大度，不想跟龙沛沛这个小崽子计较，也有点担心惹恼了龙沛沛之后陆及泽回来跟他计较，所以到底还是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迅速在手机上下了单，毕遂宁把手机扔到一边，又忍不住啧啧出声：“不过那群龙吃干饭的吗，自家的龙蛋都找不到？”居然还沦落到要陆及泽来养龙。
龙沛沛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于是瞅他几眼，回过脑袋又盯向别墅的大门口，专心致志地等陆及泽回来。
毕遂宁还在说：“我听司机说你昨天还去了趟警局，本来陆及泽还想把你送去那宋、宋什么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