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红均点头,沉默一会说:“我去镇子上一趟,你在家里收拾东西。”
“这时候去镇子上做啥?”梁欢不解。
“银行有存根,去找存根。”这时候的银行都是有存根的,给季红均寄钱的人每个月都寄钱,寄了好几年了,银行的人对季红均这名字可是很熟悉的。
上次季红均去取钱的时候,那柜台的专员还说:“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你本人来取钱了,今天咋不是你爹来帮你取钱了?”
当时季红均说了一句他有时间,以后都是他来取钱,就把钱取走了。
梁欢听到季红均要去拿存根回来,点头:“能拿回存根来也好,我和你一起去?”
有存根,能算算这些年老季家取了季红均多少钱,即使不能从老季家把这些钱要回来,也能以这些钱来牵制一些老季家,让他们以后少招惹他们。
“不用,你在家里收拾,我很快就回来。”季红均拉住了梁欢的手,轻轻说。
梁欢也知道家里有很多东西没收拾,她这时候出去不太好,听了季红均的话,她点点头:“行,那你去吧,家里我来收拾。”
季红均走了,梁欢平静了一下心情,把桌子上放的碗开水收起来,送到了灶房去。
灶房里,宝蛋和秦美琪在灶台后面坐着取暖。看见梁欢出来了,秦美琪小声询问:“嫂子,我看红均哥出去了,他要去哪里啊?”
她刚刚伸头听了一会,好像听到红均哥提起取钱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那些钱,那钱,一直以来不是红均哥取的吗?明明是红均哥写信要的钱啊?咋不是他取的呢?
“他去镇子上办点事,美琪、宝蛋,你们喝糖水吗?我给你们冲。”
刚刚大队长过来,她烧了不少开水,家里没有暖壶,这开水不喝也是放在锅里凉,不如冲糖水给两个孩子喝。
秦美琪对糖水没有太大的期待,她摇摇头:“嫂子,我不喝,留着你喝吧。”
宝蛋则在另一边兴奋的说:“大姐,俺喝,俺要喝。”
糖水啊,甜滋滋的,很好喝的,美琪姐真笨,那么好喝的糖水她竟然不愿意喝。
梁欢笑笑,看着宝蛋稚嫩的脸,还有亮晶晶的眼睛 ,她竟然觉得这孩子可爱了不少。从柜子里拿出白糖来,朗声说:“行,我帮你冲。”
梁欢给宝蛋冲了糖水,把糖水递给宝蛋以后,她还是给秦美琪冲了一杯糖水,递给她说:“你身体弱,多喝点糖水对身体好。”
秦美琪有低血糖,多喝糖水对她有好处。
糖水都递到她面前了,秦美琪再拒绝就不好了,她点点头把糖水接过去:“好,谢谢嫂子。”
梁欢笑笑:“谢啥,你们喝吧,我去忙了。”
梁欢去正房忙碌了。秦美琪和宝蛋喝了糖水,也过去帮忙了。
老季家,大队长和老支书过来的时候,季老爹正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到他们进来,季老爹脸上露出忠厚的笑容:“叔,国斌兄弟,你们来了。”
季老爹招呼了人,扭过头来就对着季老娘说:“快去给叔和国斌兄弟拿凳子,倒水。”
“哎,俺这就去。”季老娘听话的进去搬凳子。
大队长摆摆手:“不用忙碌了,俺过来说几句话就走。”
大队长说完,看向季老爹,沉声说:“常山哥,红均那边俺和支书去给你谈了,他那边盖新房子欠了不少钱,这旧房子是要拿钱去还债的。你要是想要房子呢,得出钱。”
季老爹脸微微沉,他低头语气低落:“俺,俺哪有钱啊。”
“家里本来就穷,俺的腿又受伤了,家里仅有的一点点积蓄也花完了,家里几个儿子挤在这一个院子里,孙子孙女还跟着爹娘住,俺没能力给他们再盖房子,俺还要花钱治腿,俺活着就是拖累。”季老爹说着,低头锤自己的腿。
季老娘很有脸色的跑过来,拉住了季老爹的手:“他爹,你这是干啥?俺知道你难受,但是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你现在是没给几个儿子再盖新房子,但是你年轻的时候可是盖了六间放在的。”
老支书听着季老爹和季老娘的对话,脸沉沉的,耸拉着脸站在一边不说话。
要他说季红均该把房子还给常山。但是季红均不听他的话。
大队长因为最近的事情,对季老爹感官不是很好,不过看到他捶腿,想着他现在腿废了,心情也不好受。静默一会,大队长还是决定不再掺和季老爹的事情,沉声说了季红均让他转告的话。
“常山啊,房子的事情先缓缓,红均让俺告诉你,让你算算这些年你从银行取走了多少他的钱,他明天过来要钱。”
第56章 太阳高高挂起,吃过……
太阳高高挂起, 吃过晚饭季老娘就推着季老爹出了正屋,让他在院子里晒太阳。
季老爹阴沉着脸,坐在轮椅上低头看着地面, 没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季老娘则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她时不时的偷看季老爹,显然是有心事想要询问季老爹。
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很久, 最终忍不住了,季老娘还是看向季老爹问出了心里最想问的话:“他爹, 昨天大队长说那小杂种过来要钱, 要啥钱?多少钱?”
急死人, 昨天他爹听了大队长的话就不对劲, 一直到今天,他都没怎么说话。
红旗他爹到底取了那小杂种多少钱?钱在哪里?她咋从来都没有见过?
季老爹没抬头, 低头看着脚尖,也不知道在想啥。
…
村尾,季红均新家里, 梁欢把季红均昨天拿回来的单子全部都叠好,放进衣服口袋里, 和季红均一起出门。
昨天她正收拾好家里的东西时候, 红均就从镇子上回来了, 带了很多汇款单子回来, 厚厚一沓子。梁欢当时瞄了一眼最上面的单子, 三十块钱。
因为红均带了汇款单子回来, 梁欢想晚上和红均一起算算总共有多少钱, 昨天她家里东西都没收拾好就早早做了晚饭,让宝蛋和秦美琪在家里吃了饭。
他们吃完晚饭天还没有黑,梁欢就和季红均一起送秦美琪和宝蛋回家。当时宝蛋想要留下来过夜的, 说梁欢新家有炕了,他可以自己一个人睡在偏房。
不过被季红均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看过来,宝蛋就怂了,低头说:“那好吧,俺回家。”
送走了秦美琪和宝蛋,梁欢回到家就把大院的门关上了,直接回了正屋,找了一只铅笔,一个有点陈旧的本子,她和季红均开始算记录汇款单子,算账。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汇款人连续汇款六年,开始一个月十块,汇了两年,后来变成了18块钱,18块汇了两年,又变成了25块钱,汇款一年,上一年的时候变成了30块钱。六年的汇款加起来,有1322块钱。
在这个五分钱买一个鸡蛋的年代,这一千多块钱可不是小数目,就季红均他们家盖的大砖瓦房,可以盖四套了。
看着账单,梁欢当时就惊呆了。当天晚上把账单和账本收了起来。
一夜过去了,昨天收拾东西太累了,梁欢睡到天大亮才起床。
起床洗漱好,做早饭。吃过早饭,她摸了一把装在衣兜里的汇款单子,拉住了季红均的胳膊:“走,去老季家。”
季红均垂眸,看着梁欢拉着他胳膊的手,轻轻说:“钱未必能要来。”
梁欢点头:“我知道,别管能不能要来,把账单给大队长,让村里人都知道这事就成。”
这钱,她也没指望老季家真的给红均,不过是想借着这钱当借口,让老季家的人以后少来招惹她和红均罢了。当然,她也想告诉村子里的人,他们家红均绝对不是没有良心、不孝顺父母的人。
梁欢说着,拉着季红均出门。两个人走到大门口,梁欢把大门关上,和季红均一起往季家老宅走去。
季家老宅,梁欢和季红均到的时候,大门紧闭着,仿佛房间里没人一样。
梁欢到门口也没客气,直接啪啪啪敲门。
在村子里生活一段时间了,她也了解村子里的生活习性了,敲门就要大声敲,敲的越大声屋子里的人听的越清楚,尤其是这种紧闭着大门,不想开门的人家。
梁欢使劲敲门,敲了大概有一分钟,老季家的门没开,隔壁老马家和隔壁的隔壁倒是跑出来了几个人,看着梁欢敲门,他们轻轻说:“红均家的,你这是干啥?”
“有点事,抱歉,打扰你们了。”梁欢回头看向说话的人,对着那人平静道歉以后,又扭过头来啪啪啪敲门。
这敲门声声音够大,但是房间里的人好像还是没听到梁欢的敲门声一样,没开门。
马婶子看向老季家的大门,在一边悠悠说:“红均家的,俺看你婆婆是不想给你开门,早上俺在家没看到他们家里人出门,俺早上还听到铁蛋吵闹的声音了呢。”
马婶子这么一说,另外一个妇女也在一边说:“确实没看到季嫂子出门,红均家的,你找你婆婆啥事?你婆婆是不是知道是你,故意不给你开门啊?”
梁欢看着因为她敲门,村子里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她这会看着这些看热闹的人,心里没有一点不高兴。人来的越多越好,人多了,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些年老季家拿了红均多少钱。
梁欢看向问她话的人,朗声说:“俺来找婆婆对一下账单,这些年一直有人给红均打钱,零零总总打了有一千多块钱,这钱上次红均说公爹取走了,我来问一下。”
梁欢一说一千块钱,村子里的人都惊讶了。
“一千块钱啊?真的假的?”
梁欢点头,很肯定的说:“自然是真的,这事红均昨天还和大队长说了呢,一会我家红均要找大队长来说这件事的。”
“季老头真的取了红均的一千多块钱啊?这可不是小数目。你们要找大队长是吗?俺去给你找,你让你婆婆给你开门。”平时村子里一个比较喜欢说人八卦的婶子,眼睛亮亮的看着梁欢,自告奋勇要帮梁欢去找人。
有人去帮忙叫大队长,梁欢自然是欢喜的,她本来想等一会再去叫大队长过来的,这会有人主动要去找大队长,她微微笑:“那就谢谢婶子了。”
“谢啥,就一点小事,俺去了。”那婶子摆摆手,小跑着往村头跑去。
那婶子走了,梁欢回头继续敲门。
老季家院子里,季老娘站在季老爹的轮椅前,脸上满是愁容:“他爹,这,那小贱皮子一直敲门也不是事啊?咱开门吗?”
小杂种、小贱皮子,那两个破浪玩意咋不死呢?这回竟然找他们家来要钱,烂心眼的玩意,想要她家的钱门都没有。
季老娘隐晦的看向门边,在心里骂人。
季红旗抱着头坐在地上,他低着头闷闷说:“爹,你拿红均多少钱?给他吧。”
季红卫知道那钱他要不上,对于家里的事情他也插不上嘴,他蹲在一边不说话。
老季家的三个儿媳妇,季大嫂站在季红旗身边,没敢说话。
季二嫂站在一边,嘴里不停的嘟囔着,嘴里嘟囔的都不是好话。
季三嫂在屋子里带孩子,没出屋。
屋外梁欢的敲门声,村子里人的讨论声,各种声音掺杂在在一起飘进院子里,季老爹听见了,他的脸黑沉沉的,沉默良久才说:“开门吧。”
小杂种,当时就该弄死他。
季红旗听到季老爹的话,立刻站起来:“哎。”
季红旗跑去开门了,季老娘阴狠的看着门边,她站在季老爹身后,扶着季老爹的轮椅。
大门打开了,梁欢看向季红均,没说话,大步走进去。
季红均有些尴尬的站在一边,他看向跟在梁欢后面要进去的季红均,轻轻说:“小四,这......”
季红旗似乎是想说求情的话,但是话到嘴边没说出来。
季红均锐利的眼睛看向他,那一双能透视人心的眼睛似乎知道季红旗要说什么,他张嘴,淡淡说:“事情该咋办就咋办,钱得还。”
还不了,就用别的办法抵了。
季红均跟在梁欢身后进屋,他人高,虽然特别瘦,但是一米八以上的身高,站在梁欢身后像是守护神一样护着梁欢,尤其是他气势强冷,这样的他一般是生人勿进的。
跟着梁欢进屋,进去以后,梁欢回头拉了他一下:“红均。”
季红均往前走一步,和梁欢并肩站在一起。
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季老爹,季红均淡淡说:“我过来拿钱,昨天让大队长帮忙和你说了,这是这些年你取走的我的钱,这是单子,银行那边给的记录。”
“你取了六年的钱,前两年每个月10块钱,后面几年不断递增,六年你取走了1322元钱。”
“这些年,我私下也给过你钱,那钱不要了,但是你取走的这一千多块钱,是给我的,我娶妻了,家里分家了,这钱,你得给我。”
季红均沉着脸说着,把手里的单子拿出来,递给季老爹几张。
季老爹没抬头,也没接那钱,他低着头,声音低底的、似乎还带着哭腔:“红均,你真的要做这么绝吗?俺是你爹啊,俺.....俺养大你容易吗?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只,差点养不活.俺,俺和你娘......”
季老爹说着说着哭了,哭着继续断断续续的说:“俺和你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你大了,有能力了,知道来问爹要钱了。俺高兴你健康长大了。”
“但是红均啊,你,你不能这么逼俺啊,家里啥情况你知道,这钱取了都是家用啊。这些年家里吃的穿的,哪里有不要钱的啊?还有你,你以前不上工,家里的粮食不够吃,也不能让一家人饿死啊,俺这不得给家里买粮食吃吗。”
“这钱都花了,还有......”
季老爹还在哭,他哭着,但是他说的话却传入了听八卦的村子里人的耳朵中。最近因为举报的事情,村子里的人都对季老爹没有好感了。季老爹这一卖惨,听着他可怜巴巴的哭声,村子里又回想起这老实人的形象来了。
季老爹是踏实能干的人,他年轻的时候就能干,这会人到中年了,也很能干,平时干活都是拿满工分的,这人忠厚老实,家里养四个儿子,从来没打过孩子,在外人面前对季老娘也是言听计从,从来不打老婆,也不会忤逆老婆,在外人眼里这就是一个怕老婆的忠厚老实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