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素来都是被额娘阿玛宠着的,一听这话立马炸毛了。
“四哥就知道告我的状,时时说我不懂事、不规矩。我也真搞不懂了,究竟哪边才是他的亲额娘、亲弟弟,难道佟家真的就比我还亲吗?”
德妃细碎的唠叨声又响了起来。
十三在窗外站住,听了这话,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进屋。
罢了,此时进去只会徒增尴尬,这安改日再请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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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后,太子迟来的大婚终于提上日程。
皇上对这个儿子十分宠爱,太子这个身份所代表的意义也格外不同,再加上康熙掌权已久,经济实力和话语权也都跟了上来,是而太子成婚的排场不比康熙成婚小多少,甚至在很多地方,更要隆重和精致得多。
四爷成婚之时,殷陶等众人作为兄弟兼宾客参加了婚礼,而参加太子婚礼又有所不同,太子是半君,他们首先是臣子,然后才是兄弟。
参加太子婚礼要比四爷婚礼辛苦得多,看着太子婚礼如此排场,大阿哥胤褆的脸色十分微妙,很有越走越难看的趋势。
将近四个时辰的仪式过后,太子和太子妃终于礼成。
殷陶听到五爷在一旁悄声念了句“阿弥陀佛”,十四站得腿都僵了,差点一个不小心蹦了起来。
太子要应付的人实在不少,在兄弟几个这边待的时间并不算长。
殷陶被十爷拉着要吃酒,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学术好青年,殷陶深知酒精对未成年身体的危害,表情很有些拒绝。
太子看了这个弟弟一眼,下意识嘱咐道:“十二弟年纪才多大,还是少用些酒水吧,仔细回去头疼,你那乳嬷嬷念叨你。”
太子离开以后,脸色已经将近全黑的大阿哥胤褆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几个弟弟都在看他的脸色,如果他一声不吭毫不生事参加完这场婚宴,他自己都觉得窝囊。
都说柿子要挑软的来捏,胤褆并不敢跟新郎官太子叫板,更不敢跟给了新郎官如此脸面的康熙叫板,便出言对着殷陶讽刺开来。
“听说十二从入学以来就一直用太子送的砚台,到底你额娘是包衣出身,更懂礼数尊卑一些。说起来,咱们兄弟几个中,就你对太子言听计从,也不枉了太子时时念着你。”
殷陶正要说话,却不想八爷先出言替他解围道:“依着我说,不光太子关心十二弟,就连大哥也对十二关心得紧呐,从前咱们都在惠母妃宫里一同待着,大哥只顾着自己习武练字,也没见大哥关心弟弟用什么砚台。”
殷陶蹙眉。
八爷明明是出来给自己解围,神情、语态却更多的是讨好大哥。既想叫自己承情,又想表达对大哥亲近。
殷陶觉得,八爷这个人……怎么说呢,做事实在是有些功利。
殷陶对着八爷道:“前儿听皇阿玛说,八哥打小弓马骑射都是一等一的,近来连字也是越发进益了,想来跟大哥自幼的言传身教不无关系。太子赐的那两方砚台的确是上好的极品,只是弟弟的字写得实在一般,倒是有些辜负了。”
四爷搁下手中酒杯看了殷陶一眼。
十二这话既点出了他常见皇阿玛,奠定了自己的地位,又用皇阿玛的话给足了八哥面子,让大家晓得了皇阿玛时时记挂着老八,即刻还了他解围的人情,想必老八心里也觉得很受用。
最后,点出太子给的砚台实在是好,他因为东西好才用的,并不是有心抱太子大腿。
虽然大哥发难,但十二只用短短几句话就找回了场子,丝毫没丢了皇阿哥的气势。
不得不说,十二的表现在人群中实在亮眼,想不注意到他都很难。四爷觉得,如此沉着镇定,不卑不亢的十二,倒是真合了他的胃口。
15、瑞脑
参加完太子的婚礼后,殷陶只觉得身累心累,简直就跟国庆周在人山人海里里爬了一趟华山有的一拼,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在几位阿哥当中,他的身子骨还算是很不错的,听说十一当晚回去就累瘫了。
可即便如此,十一第二天自然硬撑着去上书房念书了,反而是他和十四请了假休息。
不得不说,这就是不上进人设的好处了。殷陶这次请假请得极为顺利,不光十三等人根本没问,就连书房先生都没有多说什么,都觉得十二皇子偶尔偷懒也是正常现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
倒是四爷看破一切后,给他送来了一副《劝学图》,上面是四哥亲笔提写的潇洒字迹。
要是这画能带回现代一定挺值钱的,殷陶无不遗憾地想,可惜了,不能够。
殷陶对着来送画的苏培盛把这画夸得花朵儿一样,等苏培盛走后转眼把它丢进厢房供了起来。
谢谢,不需要,咸鱼使我快落。
没过几日,太子也听说了大婚那天老大招惹十二的事情。
太子也知道胤褆最近气很是不顺,一定会找机会在婚宴上整点儿小插曲出来。
真没想到老大这么不是个东西,对着比他小了十几岁的十二也下的去嘴,还拿人家生母出身说事儿。
包衣出身的嫔妃并不少见,老大这么一嘴,又顺带捎上了老四、老八和十三,如此行径,比老四成婚那天的十四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管怎么说,老大对十二的针对,都是因为十二和自己亲近而起,他这个做兄长的,多少应该安抚一下十二弟。
殷陶过来毓庆宫时,正好四爷也在,正同太子说着户部相关之事。
太子见了殷陶才想起今儿同他有约一事,起身对着这两个弟弟笑道:“跟四弟聊得投机,没成想到一转眼就到了这时辰。十二弟来了,快坐罢。”
殷陶记得清史资料显示,四爷最初时候是追随太子的,如今看着两人亲密聊天的样子,看来史料的说法基本不错。
殷陶请安落座后,太子道:“大婚那日的事情,我都听他们说了。大哥原本就是个糊涂人,说话做事没轻没重的,也难为了你担待,没叫他在宴席上闹起来。”
殷陶道:“大哥有些吃醉了,说几句浑话也无碍,想必他也不是有意如此,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太子笑笑,这个弟弟倒是越来越通透了,说起话来点到即止便好。
三人又说了会儿闲话,看太子神色有些倦了,四爷和殷陶便双双起身告退。
太子殿内点的熏香味道不错,回阿哥所的途中,殷陶对着四爷叹道:“殿下房中香料着实不错,闻着很是提神醒脑,我不过在里面略站了一站,而今出来浑身都了些似有若无的香料味道。”
四爷笑道:“此香名为‘瑞脑’,内务府在前朝做工上又加了几位香料改良。这香料珍贵不易得,太子一直用得惯,皇阿玛发了话,内务府那边都是先供着太子用的。”
听了四爷这话,殷陶突然想起,苏麻喇姑曾经说过这种香料,虽有提神醒脑之效,但毕竟不是常规香料,不可常用,否则就像人长时间使用咖啡-因提神,大脑长时间处于兴奋状态得不到休息,弦绷得太紧终归不是好事。
太子才二十出头,正是该唱歌打球上大学的年纪,常年强行提神伤了神经实在没什么必要。
抑或是太子并不知这味香料作用霸道,只是喜欢味道便随时点了来用,不管怎么说,太子待他实在不错,他都应该提醒一二。
殷陶回到处所后,想了想,又折回了毓庆宫。
毓庆宫内,太子有些烦躁地将书册合上,往桌上一放。
今天原本计划得好好的,要把这剩下的半卷书看完,谁知胸中满满都是心事,并不能静下心来认真读书。
准噶尔不断挑衅,皇阿玛已经决定了要再次亲率大军北上,御驾亲征。
要是在往年,监国一事自然要由他来做,可这几年京中形式又有了变化,老大上蹿下跳得厉害不说,老八等一批新的阿哥又长了起来。
虽说如今皇阿玛对他依然宠信,与旁人不同,但已经并不似他年幼时候一般,想要什么最好的都给他。
皇阿玛开始考虑太子这个位置对于朝堂的意义,赫舍里家在朝中势力的平衡……他如今是皇阿玛最放在心上的儿子,却不是皇阿玛用得最顺手的皇子。
皇阿玛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许了由他监国,而是一直没有透露监国一事的人选。
这次皇阿玛御驾亲征,他真的还能顺利拿到监国之位吗?
若是皇阿玛执意带他出征,把监国之权给了旁人,他真的能用平常心对待这件事情吗?
想来皇阿玛并不会这么做,一个国家不能皇帝和储君同时出征,必须以防不测。
从前监国之位都是他的,可若他此次留在京中,却丢了监国之位,又如何叫那些兄弟敬服?
正在太子思绪一片杂乱之时,邢飞快步上前来报:“殿下,十二阿哥来了。”
想太多终究没有结果,倒不如听听十二有什么事情。
太子大脑终于有了一瞬间的放松:“请他进来。”
殷陶一进殿内又闻到了瑞脑香的味道,似乎比方才更浓烈了些许。
看太子如此眉头不展的样子,殷陶有些惊讶,难道太子已经对这个香料有依赖了么?竟会因为心绪烦乱而增加使用剂量。
殷陶是去而复返的。面对太子略带疑惑的眼神,殷陶简要说明来意。
“殿下这边的熏香实在好闻,在回阿哥所的路上,臣弟便对着四哥感叹了几句。四哥告诉臣弟,这就是十分有名的‘瑞脑香’。臣弟想着,苏姑姑曾经对我说过,这香料闻着清新,但里头用料不少,劲儿更是不少,用多了不免伤了身子。”
说到这里,殷陶略是放缓了语气:“知道殿下心中有数,我也不过是平白嘱咐一句罢了。毕竟既然听苏姑姑说过这事儿,又见殿下喜欢用它,不跟殿下说一声我这心里头总觉得不得劲,索性就来多嘴几句,还望二哥别嫌我烦。”
这下太子是真的惊讶了。
十二方才刚刚来过,特地折回毓庆宫中想必就是为了此事。
他原本可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依然冒着可能得罪于他的风险跟他坦诚此事。且看十二的神情就知道,他的这般作为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满满都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
十二弟虽然年纪尚幼,但的确是个可交之人。
说起来,老八善于笼络人心,同老大交好,又跟老九等人打得火热。他也是时候多结交一些兄弟了。
太子温和地摸了摸殷陶的头:“二哥知道了,你平日里若是有空,就常来二哥这里坐坐。”
突然得到示好的殷陶有些摸不准太子的意思,但他觉得这大抵是太子的客套话,就好比在家门口碰见到了熟人,问对方要不要来家里歇会儿吃口茶是一样的。
殷陶冲着太子笑笑:“只要二哥不嫌我烦,我得了空就过来给二哥请安。”
16、兄弟
这几年殷陶年纪大了,康熙明显对这个儿子心里喜欢,再加上他又得太子青眼,跟四爷等人关系不错,阿哥所膳房再也不敢小觑十二阿哥,伺候也越发尽心了。
秋风起,蟹正肥,殷陶穿越前每逢八月十五前后都是要跟家人分食大闸蟹的。如今只身来了另一个世界,又到了吃大闸蟹的季节,少不得要跟膳房要些大闸蟹来吃,也有了几分“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意境。
萧玉从膳房回来同殷陶复命之时,十三正在旁边,听了这话也勾起了馋虫,决定过来十二哥这边蹭饭。
两人结伴往阿哥所走去,正碰上换了常服的四爷。
十三率先同四爷打招呼道:“四哥这是要去哪儿?”
四爷道:“出宫的宅子建得差不多了,今儿正好有空,我打算过去看看。”
十三虽然在旁人面前都稳重非常,但在一向的疼爱自己四哥面前依然是一副少年郎的模样。
“四爷这就要出宫建府了?听说四哥宫外的宅子大得很不说,地段也很是得宜,景色什么都是一等一的。出宫后也能有了自己的人手,想做点什么事倒比在宫中更方便许多。”
四爷对着两个弟弟温和地笑笑:“要不我得空跟皇阿玛请旨,等你们课后带去我宅子里头玩玩,也省得成日在宫中读书无聊。”
“真的吗?”殷陶也兴奋了起来。
听说几个阿哥的府邸都是自己改了设计图建成,后世对雍正的审美一向推崇,殷陶也想看看历史上的雍亲王府究竟是什么样子。
从前自己在阿哥所读书时候,最盼着的也是出宫去玩。见两个弟弟都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四爷突然有了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放心,四哥找到机会就跟皇阿玛说说,一准儿把你两个带出去看看。”
永和宫内,荣妃将披风解了下来交给身边宫女,对德妃笑道:“你院子里养的那株桂花倒是越发贵气好看了。”
荣妃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德妃站起身来,对荣妃让道:“你可是稀客,快坐快坐。桃之,给荣妃姐姐上她最爱的铁观音来。”
荣妃眯着眼扫了一眼德妃屋内的陈设,眼中翻腾过几种情绪,又很快压了下来。
德妃这几年真是上来了,这屋中的陈列摆设大都是内造极品,还有不少一看就是万岁赏的爱物,连承乾宫贵妃看了都能眼热的。
荣妃随着德妃坐了下来,说了会儿闲话后表明来意。
眼看着几位皇子的府邸已经建成,想来明年就要搬出宫城给小阿哥们让出地方来,两人都是成年儿子要出宫,但皇上一直没有透露封爵的旨意。
荣妃这几天一直在琢磨这事,不知道皇上会给几个阿哥什么爵位,遂过来同德妃交流一下消息。
德妃摇头道:“皇上从不把这些事情同后宫妇人商议,在我这里从来没有透露过一丝半点。”
看着荣妃明显有些坐不住的样子,德妃轻笑一声,道:“咱们都是有儿子的,惠妃姐姐还没着急呢,姐姐又急些什么?”
大阿哥出宫建府也有五六个年头了,皇上一直拖着没给爵位,有惠妃在,且还轮不到他们几个着急呢。
荣妃笑道:“惠妃姐姐当真好福气呢,听说大福晋前儿又添了一位小阿哥,也算得偿所愿了。”
大阿哥紧着福晋生儿子,非要生个嫡子出来,这事宫里头也不是没人议论。
大阿哥总想着跟太子争个高低,可即便嫡子生出来后又怎么样呢?康熙虽然表现得很是高兴,但依然没给大阿哥什么实惠,太子依然是太子,大阿哥依然是光头阿哥,这是无从改变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