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敢有人敢这样当面骂他!
不光骂了他,还骂了其他几个和十二交好的皇子,说他们爱新觉罗一家子都是傻瓜蛋。
康熙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到底是年纪大了,性子好了一些,这要是搁前几年擒鳌拜之时,估计就直接叫人拖下去砍了他。
不过即便这兄弟两个死罪难逃,也不可轻易放过,这种歪风邪气绝对不能助长。
对于这两人仗着和太子的关系成日里兴风作浪之事,康熙早就看着不顺眼了,当即毫不客气地卸了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兄弟两个的官职,将这二人一撸到底,第二日又以教子不严为由,罚了索额图闭门思过。
自从康熙回京之后,太子便觉得皇阿玛实在对他有些冷淡,如今又发落了索额图一家,断送了两位表兄的仕途。
太子觉得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监国这事虽然听起来风光无限,但也是真的累人。
每次皇阿玛回来之时,太子都感觉跟要迎接大考似的,时时绷着弦检查各项工作,生怕会叫他失望,觉得所托非人。
皇阿玛说了五月要回来,太子一心忙着应付检查,根本没空理会索额图等人在做什么,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构陷托合齐之事。
这次皇阿玛回来之后,看他的眼神十分失望,而这种失望和从前时候是不同的失望,还带了几分心冷的感觉。
太子想了想,还是召了索额图来问。
太子也敏感地感觉到,他越是亲近索额图,皇阿玛就对他的行为越发不悦。
其实每当皇阿玛在京中之时,太子都有些不大敢直接见索额图了,唯恐惹得皇父不虞。
但这次也实在不是小事,太子权衡利弊后,还是叫了索额图入宫来问。
索额图来得倒是快,只不过他见了太子说完事情大概后,并没有觉得自己和两个儿子有太大问题,也没有为牵连了太子遭受康熙冷对而愧疚,而是一脸不满地对着太子抱怨:这事之所以这么不顺利,就是因为四贝勒在其中瞎掺和,把托合齐从案子里拉出来的就有他的手笔!
太子听了索额图这话后愣了一下。
老四原就知道这件事了?那他为什么不来跟自己说呢?
不过太子很快也就明白了。
想对付十二弟的人是索额图,在老四眼里,索额图代表自己,说不定甚至误会是自己想要对付十二了。
再说了,就算老四没认为是他这个太子是有问题的,只是索额图等人在暗中筹划这件事,却也是不能直接明说的。
老四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疏不间亲的道理。
易地而处,他也会做和老四一样的决定。
太子也没想到,老四会跟十二这么要好,几乎动了手上所有的人脉来帮他。
太子估计着,老四八成已经也同十二说了此事。
十二弟那么好的人,一片赤诚之心待他,从来都是专注自身不争不抢。
可这次,是他让十二弟失望了,也让皇阿玛失望了。
至于为何格尔芬会起了意头对付十二,索额图说是因为格尔芬查出来十二和托合齐倒向了直郡王……想来定当与老大和老八的筹划脱不了干系。
不得不说,这一招的确不错,即便他发现了两人行径,也不好以“他两个挑拨我和十二关系”为由,向皇阿玛告倒他们。
毕竟人家挑拨却没犯什么实质性的错误,但是格尔芬去构陷人家托合齐是真的有违国法。
太子将手上书卷扔在了桌案上,发出不小的一声闷响。
既然能让他和赫舍里家吃了这个暗亏,他两个也别想好过。
阿哥所里,殷陶倒是不知道这些官司,只感觉最近康熙看他的眼神越发怜爱,觉得好生奇怪。
殷陶也抽机会问了五爷,看看能不能发掘到什么有用信息。
结果五爷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殷陶想着也是。
五爷的八卦只针对和他差不多的和比他差的,你叫他一个见了康熙舌头打结的去八卦康熙,实在太难为他了,从心理上讲就已经输了。
殷陶便先不去管这件事,反正康熙呈现出来的不是对他的厌恶情绪,怜惜一点也没坏处。
如今他倒是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把舜安颜其人其事告知四爷,叫他想法子搅黄了这人和温宪的婚事。
殷陶带了不少礼物回来,给宫中之人的已经分了个七七八八。
殷陶去跟康熙请旨,要把礼物带去四贝勒府送给四哥。
康熙最近对这个儿子越发心疼,自然道了一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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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同舟
除了要带去四哥府上的礼物之外,殷陶还着人邀请了五爷前去。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也是五爷查出来的,要论功行赏的话他也该居首功,不叫上他实在也不合适。
殷陶比五爷更早一步到了四爷府上,而四爷已经早早在府中等着他了。
殷陶把给他带来的礼物从车上卸了下来,又对着四爷深深作了一揖:“家中之事,多亏四哥照料。弟弟如今尚未出宫建府,人微言轻,如此大恩,无以为报,日后若四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一声便是。”
依着殷陶对四爷的了解,这位爷极是正派又护短,绝不会拉着他做那些掉脑袋的事。
四爷忙拉住殷陶道:“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别说什么恩不恩的了,实在太生疏了。”
他对十二弟没有过多要求,除了府里头福晋和孩子外,如今在外头真心向着他的,只有十二和十三了,他只要像从前一样愿意陪在自己身边便好。
两人刚刚去到前院书房内坐定后,外头赵福来报,说是五贝勒到了。
看着四爷略是有些疑惑的神情,殷陶忙是解释道:“是我请五哥过来的,我们有事要同四哥讲,不如四哥先把他叫进来吧。”
四爷点了点头,苏培盛亲自去前头将五爷迎了进来。
说故事一向不是殷陶的强项,这项任务便交给了擅长此道的五爷。
于是,殷陶便听着五爷绘声绘色地将舜安颜之事对四哥说了一遍。
四爷一边听着,一边眉头狠狠锁了起来。
虽然从理论上舜安颜这件事做得没什么毛病,就是“大义灭亲”地将自己姐夫给告了,看似维持了正义,实则不然。
首先,他姐夫当时离职也是情非得已,且没有给国家造成什么损失。
舜安颜告发他的缘由不是姐夫犯了错误,而是因着他和姐夫早有不和,充分说明了这个人心眼小和斤斤计较,以及极其地记仇,这在婚姻当中绝算不上是什么良好品质。
其次,对方看上了家里给姐姐买的通房丫头,还曾向长辈讨要,只是长辈不允,最终没有得逞,说明了此人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洁身自好,而是被逼迫着不得已而为之。
更重要的是,这货脑袋不清楚,太子还好好的在那儿呢,这两个竟然这么早就跟老八等人搞在了一起。
就冲着这一点儿,四爷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叫妹妹嫁给他。
殷陶对四爷说是五爷帮忙查清的此事,四爷对着五爷感激了起来,叫膳房准备了烤全羊,留了两人在家里头一起用膳。
没想到五弟在这方面还真有几分能耐,四爷寻思着以后有事也可以找五爷帮忙查查,既能知人善任,又能促进兄弟感情。
席上,五爷问出了一个四爷也很好奇的问题:“十二弟怎么突然就想着要查舜安颜?”
这货一直口碑不错,不管到哪里都是受夸的,怎么十二弟就看出了有问题呢?
殷陶便将那日春和茶馆中事情说了一遍。
“我就是觉着这人实在太过小肚鸡肠了,觉得十分不讨喜,尤其是尚了公主的男人,原本五姐姐就处于高位,如此驸马要不得,便想着叫五哥帮忙查一查。”
谁知道五爷这般厉害,一查之下竟查出了不少东西来。
四爷瞬间对殷陶的观察力佩服起来,没想到十二弟竟然有这份识人之能!
五爷也觉得十二厉害,他其实汉文学得不好,但是估计闻弦歌知雅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既然事情说开后也就好办了,三人都认定舜安颜并非良人,便开始商量着怎么把这事搅黄了。
毕竟康熙还没有下赐婚旨意,如今想叫温宪嫁入佟家赐婚舜安颜也只是意向,一切还来得及。
四爷认为,这件事情还是叫长辈出面来做更好一些,便打算叫福晋去宫中做一做德妃的工作,请她想想办法。
毕竟在四爷看来,德妃对温宪和十四弟都比对自己上心多了,虽然这事叫额娘去做有点为难,但这事关乎到温宪下半辈子的幸福,相信额娘不会放手不管的。
殷陶和五爷都觉得这个提议可行。
毕竟儿女婚姻靠得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说长兄如父,可如今父母俱在,理论上说,妹妹的婚事是不该他们这些哥哥们插手的。
德妃是仅次于佟贵妃的四妃之一,又是温宪的母亲,叫她去做此事总比他们这些兄弟们更好一些。
今儿四爷府上的陈三白酒极是不错,五爷便在席上用了不少,等四爷送二人出门之时便有了些微醺。
而殷陶牢记十八岁以下青少年不得抽烟喝酒的要求,愣是一滴没沾,此时比五爷却又清醒许多。
五爷明明走路都有些飘了,但依然坚持要把殷陶送回宫门。
殷陶没办法,只得同五爷结伴出门。
五爷骑在马上,对着殷陶感叹:“十二,我感觉你今儿对四哥与往日时候有些不同了。”
“怎么不同?”
“有点……肝胆相照的意味了,十二,你跟哥哥说实话,你是不是归了四哥了?”
殷陶不得不承认,他这次的确欠了四哥不少,便道:“四哥待我不薄。”
五哥有些醉了,对着殷陶嘟囔道:“哥哥真羡慕你啊!”
十二待人是真的好,相处起来从来不会有什么小心思,都是一心为着兄弟姐妹们好的。
温宪不过是公主,对十二助力有限,而那日十二不过是在茶馆里头遇上了舜安颜,听他说了几句不大中听的话。
十二原本不必蹚这趟浑水,但他还是这么义无反顾地跳了。
十二弟这个人就是这样,该不沾的不会去沾,但该沾的也绝不手软,既有底线又不凉薄。
这样的兄弟谁能不喜欢?
任何一个做兄长的估计都愿意收了十二。
四爷从书房回到正院,四福晋还在抄写经文尚未午睡。
今天四爷用了点酒,身上的气息清冽好闻,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意,四福晋很久没有看到他这么高兴了,便亲自奉上了一盏茶来,笑道:“爷今儿心情倒是好。”
每次十二阿哥过来,四爷心情就会好,这次也不例外。
“十二和老五过来了,兄弟几个一起用膳聊了聊天,心里头很是透气儿。对了,孩子们呢?”
“大阿哥和二格格正在那里玩儿呢,十二弟带来的那两箱礼物里头,有不少小孩子能玩的东西,他两个都很喜欢。说起来,爷这几个弟弟,妾身看着还是十二弟和十三弟最好也最贴心的呢,这次回来每人都送了好些礼物过来。”
福晋这话正好说到了四爷心坎儿里,四爷觉得福晋今天看起来特别的美了些:“你前儿说看中了兴隆街的两间铺子,想给府上奴才拿来做点绸缎生意。我原想着咱们刚搬出宫来不必急于一时,现在看看倒也无妨,既然你喜欢,就买下来吧。”
这是意外之喜了,四福晋对着四爷笑吟吟地道了谢。
果然,只有贝勒爷心情好了,她们这一府里的才有好日子过啊!
想起今日谈话的内容,四爷又对四福晋道:“对了,还有件事,要劳动福晋。”
四福晋应道:“爷请说罢。”
四爷道:“舜安颜此人不妥,性格太过斤斤计较容易憋着使坏不说,而且已经投到了老八麾下,这般拎不清之人,难保不会碍了五妹妹的前程。福晋明儿就入宫一趟吧,顺便跟额娘说上一声,这门婚事不妥,请额娘想法子叫温宪避开此人。”
福晋也知道德妃对温宪和十四可比四爷上心多了,况且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当即便应了下来。
四福晋第二日一早便进了宫。
永和宫内,德妃叫宫女给四福晋上了新茶:“今年雨水大了些,承乾宫贵妃说这茶味儿有些淡了,我尝着倒是还好,你也尝尝看。”
德妃对大儿子心里头有疙瘩,对着四爷表现得有些不冷不热的,但是对着四福晋倒还不错。
德妃了解老四的性格。老四和老五老九几个不同,极是要面子的那种,就算在她这里吃了亏,但不会出去乱说。
可四福晋跟她非亲非故,又是费扬古的女儿,若是跟亲戚妯娌谈起来,说自己过分冷淡偏心,难免会叫人议论于她。
德妃对四福晋问道:“你今儿进宫可有什么事情?”
四福晋便忙把四爷吩咐之事说了,德妃眉头皱了起来。
她和佟家的关系老四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从她嘴里说出这种佟家和舜安颜不好的话来,人人都会以为是因为她和孝懿皇后的过节才会如此。
老四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如果温宪许的是别家还好,但是佟家她就不能去说。
她虽然坐到了四妃的位子,但是依然不能违逆皇上的意思,惹他心里不痛快。
德妃觉得老四根本不懂深宫女子的苦。
四福晋看德妃这样子,就知道额娘是不同意了。
虽然不大明白是为了什么,但既然德妃不悦了,四福晋便不敢多说什么,又说了几句话便告退离开了。
四福晋刚刚出了永和宫没一盏茶的功夫,十四就来了。
十四这次南巡连花带打赏出去了不少钱,如今有了亏空,便想着来跟德妃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