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感情一开始是假的,但她和凤涅一路相处过来,便真的情同家人。
到了她给宣洺当国师的时候,那时已经过了几十年,她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告诉凤涅真相,凤涅已经把自己为什么会被放逐一事忘了,对妖域更没有什么感觉。
她想了很久,最终什么都没说。既然妖域没有快乐的记忆,那为什么还要告诉他?她替他做了选择,让他继续把那些记忆遗忘。
只是,世事变化莫测。
谁也没想到,妖族大祭司会造反,凤枫的家族是凤主的左膀右臂,因为凤枫的事,导致凤主疏远了他们,他们在妖域的地位每况愈下,凤主失了最忠诚的部下,大祭司造反太突然,凤族险些被灭族。
凤涅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同她说他出去转转。她知道他要回去,也拦着他,让他独自一人回了妖域。
她自己那时被琐事缠身,无心顾及其他。
当年的事情,如今细想,倒也能发现蛛丝马迹。
凤涅能在妖宫平安地长大,说明他知道隐忍,可一个隐忍了这么多年的人,会冲动地做出这样的事吗?这其中,必然是那大祭司在使诈。
凤枫的事,直接导致自己的家族根基动摇,她身为家族的长女,怎么会为了一己之私,和凤涅私逃?
说不定,这些都是大祭司的阴谋。
妖族的大祭司,便好比仙城的星相,那是观测整个妖族运势的人。凤涅是整个凤族天赋最好的皇子,凤主八个儿子,只有他学会了真火。
凤族的传统是只要谁会真火,便可以继承妖王之位,可那个时候谁都不知道他会,因为他的母族无法给予他任何保护,如果暴露,得来的不会是妖王之位,反而是灭顶之灾,他只能藏着自己的锋芒,让自己显得愚钝无比,修为上处处比不过自己的兄长们。
所以如此一来,凤族之中,竟然没有一个皇子会真火。
大家尔虞我诈,使出浑身解数开始争夺妖王的喜爱。
因为凤族几乎不会出现依靠自己的天赋就悟得真火的族人,如果有,那此人必定是天命之子,是凤族一千年难遇的奇才,是能改变整个妖域格局的人。
一个皇族总要有人来继承了,所以凤族的真火一直都是代代传下来的,上代凤主死了之后,把真火传给下一代,一代接一代。
大祭司在算命这一方面总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他应该算出来自己往后若是篡位,凤涅必定是最大的阻碍,所以才设这么一场计来除去凤涅。
这一出计谋,不得不说,用的是相当巧妙。
除掉了凤涅,又除了凤主最信任的手下。
一箭双雕。
如果不是这件事,他后面篡位也不会如此轻松。
其实师父在救了凤涅之后,曾一度给凤涅的样貌做了些许调整,稍微改了下他的发色和眸色,让人认不出他是凤族的人。饶是如此,这期间也有人来跟踪他们。
不过,有她做掩护。
那些跟踪的人看出了她的身份,知道她是长生族的人之后,便没再管凤涅了。所有人都知道,长生族与凤族有不共戴天之仇。
长生族被灭族,凤族可是出了不少力,多少长生族人被凤族的真火活活烧死。一个长生族人,怎么可能会和凤族皇室在一起呢?
所以他们安心地回去复命了,那大祭司便真以为凤涅确实已经死在了妖兽嘴里。其实如果没有她的话,凤涅那时候确实会死在妖兽嘴里。
他杀了很多妖兽,杀完之后他自己也没有任何力气,身上失血过多,昏倒在血泊中,如果不是她出现的及时,天一黑,他就会被昼伏夜出的妖兽分食而尽。
师父在篡改凤涅记忆的时候,还做了一个手脚,为了避免她死后凤涅跟着寻死的情况,要是有这种意外发生,她离世之后,她就会消失在凤涅的记忆里。
唯一知晓昔年那些情怨的人已经全部忘记,所以再也没有人会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是记起那些,只会带来悲伤,那为什么还要让当事人回想起来。
凤枫和凤涅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年之事具体是什么样子,再去深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你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凤涅问道,“你刚刚看着画像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好像知道些什么。”
“第一次看到长相这样精致的女子,一时失神而已。”霁雪道。
凤涅怀疑地盯着她看,过了许久才移开目光,霁雪松了口气。
第179章 妹妹?
凤涅没有再问下去,看向霁雪的神情颇有一种很铁不成功的样子。霁雪才不管他这副嘲讽的表情,他再怎么挑衅地看着她,她也不会告诉他这个女子到底是谁的。
妖族大皇子成婚当天,新娘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跑了,这事要是传出妖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看笑话。为了保全凤族的颜面和尊严,凤枫这个名字,注定要从自己母族的族谱中抹去,她的名字,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提起。
所以到了几十年之后妖族大祭司造反,肃清了一大批凤族,这个女子便彻底被人遗忘,或许还会有些知情者尚在,可一来凤涅离开妖域多年,大家都不清楚这位新凤主的脾性,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惹得他不高兴,性命就不保了,所以居然没有一个人会说起这件事。
再加上凤涅本来就不记得这些了,便更加没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令凤族蒙羞的事,几百年过去,这件事便彻底被人遗忘,没人记得,就无处可寻,现在凤涅就算去找人,也未必能找得到半点蛛丝马迹。
摆脱了凤涅的怀疑,霁雪说话轻松多了,问道:“你在哪看到的。”
“就在这里。”凤涅道,“我那时看到的是一片荒芜的院子,她就站在那盏灯下,笑着看着我。”
霁雪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盏精致的灯笼,悬在梁上,灯笼四周还缀着红色的流苏,煞是好看。
“这里天天有人来打扫,里面的花草也有人修剪,哪里荒芜了。”她道。
凤涅有口难言,难道要他承认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凤素说他一定是喝多了,所以眼花看错了。
但是他确定自己的酒劲已经散了,他到屋顶吹风的时候,走路还晃着呢,吹了半个时辰的风,躺了一会儿,他下地的时候,明明很精神,不可能是幻觉。
可若不是幻觉,他当时看到的景象又该如何解释,总不至于有人来戏耍他,变了个女子出来,这样容貌的女子如果能变出来,那天底下的男修估计都不需要去找道侣了,自己变一个就成了。
霁雪来到那盏灯笼的下面,灯笼挨着柱子,旁边是雕花栏杆,站在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进来的人,便是凤涅在的那个方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周围找不出阵法或者符咒施放过后的痕迹,这样的话,就不存在有人故意造出来的。
“你一定是眼花了,你说,你那晚是不是喝了酒?”她道。
“你也觉得是我喝醉酒看花眼了?”凤涅道,“你和凤素说的话简直一模一样。”
“我还是相信你的。”霁雪道。
“你现在给我离开。”凤涅道。她这话让他很生气,什么叫她还是相信他的,这就好像在说,虽然知道你在说胡话,但是为了不刺激你,还是意思意思一下,配合你的话。
“如果我看到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霁雪道。
“你给我立刻走。”凤涅很生气,不想看到她。
“凡事朝好的方向去想,乐观一点,或许她已经回家了呢?那晚不过是出来透透气。”霁雪道。
凤涅的神情还是不太好,她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
回去的时候,刚好撞到回来的明辰。
“跑这么快,谁在追你?”明辰道。
霁雪看了看身后,没有人,凤涅没有追上来:“我在锻炼身体。”她道。
明辰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她身后。
“你去做什么了?”霁雪道。
说到这个,明辰把手里的包裹打开:“你看这个。”
那是一件红色的羽衫,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华贵无比。料子摸着很柔软,触感细腻柔和,手放在上面,还能感受到上面的传来的温暖。
这是用凤羽做的羽衫。
“那些不是还放在床底……”霁雪突然止了声音,不可思议地看着明辰。
她之前拔的那些都还放着,明辰现在给她拿了一件过来,这说明……
“你什么时候去偷的。”霁雪道。
“就前一段时间。”明辰道。
“原来我翅膀上的毛是你拔的。”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两个人一跳。凤涅像幽灵一样飘了出来,飘在霁雪身后,霁雪僵硬地回头,看到他郁沉的脸,心抖了抖。
她的身体慢慢地挪了几步,挡住了那件仿佛会发光的羽衫。
明辰也没料到凤涅会突然出现,也是猝不及防。
两个人心底同时有一个声音说:“完了”。
霁雪思维转的飞快,拼命地想该怎么拯救自己。
说起来,那别人的羽毛做衣服这种事,咋听起来挺那啥的,但是从前凤涅自个儿都拿自己身上掉的毛做衣服,还整天在她面前炫耀自己一根羽毛值多少钱,那就真的是很直白的炫耀,并且不会给她。
所以说拔他的毛只是她一直以来的执念,倒不是说真的拿去做衣服,不过是报复一下凤涅那么多年来对她的“精神伤害”,让他再也没办法找她炫耀。结果明辰不知道怎么的,真的拿去做衣服了……
凤涅如果真是只凤凰,倒也没什么,可凤涅能变成人,穿着这样的衣服,难免会膈应。
她觉得明辰实在太傻了,可是自己的丈夫这么傻都是为了她。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女人犯傻,她总不能去怪明辰吧。
“这个……”她结结巴巴地开口。
凤涅低头看着她,他身形修长,比她高了不少,霁雪和他对视,都要仰着头,虽然平时和明辰说话也得仰着脖子说话。
“什么都别说了。”凤涅道。
“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霁雪说。她心里发毛。
“这件事便当无事发生吧。”凤涅说。
“啊?”霁雪错愕。
她刚刚没听错吧,她看向明辰,只见明辰也是一脸茫然,和她一样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凤涅居然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就好比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样的铁公鸡被人拔了一身的毛,最后很镇定地说当做无事发生?
这要是符合常理,这世上就没有正常的事了。
“你是我妹妹,你嫁人了,我做兄长的,都没给你准备嫁妆,说来也是惭愧,这些便给你做嫁妆吧。”凤涅道。
“……”霁雪。
明辰如获大赦:“多谢兄长。”
“妹妹……”霁雪皱着眉,看向明辰,“你……”
“往后要和我妹妹好好过日子。”凤涅说,俨然已经是一个好兄长的样子。
“我一定会好好待阿雪的。”明辰道。
“这样就好。”凤涅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回去吧。”
明辰赶紧拉着霁雪走了。
第180章 可疑之处
“他怎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宽容善良?”霁雪不敢置信地问道。
他们两个进了房间,房门合上。本应该是安全了,可霁雪还是不太放心,又打开门,往外面看了看,确定凤涅没有在外面耍什么阴谋诡计,才把门关上。
“大概是心情好。”明辰道。
他要是心情好,更不会放过他们。霁雪不置可否,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安,便拉着明辰,赶紧离开,反正都和风竹风烨他们说了,所以具体什么时候走,都没关系。
她去叫江子涯和玄澈。
玄澈倒是好找,这孩子活泼的时候活泼,安静的时候也安静,晚上如果没有特别的事,一般都是在屋子里看书,不会到处乱跑,这点让她很安心。
因为之前就跟玄澈说了让他收拾好东西,所以她一过去叫他,便立刻过来了。
“你师兄没和你在一起?”霁雪问道。
玄澈摇摇头:“他好像出去找谁了。”
难道是找辛雪?
霁雪看了看外面:“你去你师父那里待一会儿,我叫来你师兄,我们就动身回仙剑宗。”她动身去找辛雪,辛雪住的地方有些僻静,准确来说很偏僻。
她还没到辛雪住的地方,只到半路,就看到了江子涯,江子涯站在一棵树下,那里没有光,如果不是霁雪早就熟悉他的身影,不然一定会忽略掉,再加上周围没有人,边上的灯笼不知为何没有亮,就连月光也有些暗。
“子涯……”她想叫他,然只说出了个名字,声音就小了下去,江子涯平时给人的感觉不着调的,和凤涅有些像,她刚刚看到,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他之前身旁好像还有个影子,刚刚给她的感觉,莫名地觉得有些冷。
她往后退了一步。
“师娘?”江子涯从树下的阴影中走出来,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吗?”霁雪道。
“没有啊。”江子涯四处看了看,“这里就我一个人。”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霁雪道,“和鬼一样。”
江子涯看了看她,把手伸出来,握紧的拳头松开,一只萤火虫从他手里飞出来:“我回来的时候在树下看到这只萤火虫,想抓起来送给辛雪,但是想了想辛雪好像不喜欢关着它们,所以我在想该怎么让它自己去辛雪那儿。”
霁雪皱了皱眉,看到江子涯映着月光的眼睛,还是她夫君那个油嘴滑舌的徒弟,刚刚是她看错了?
说起来,他对辛雪还真是一往情深,为了辛雪,学习礼数,如果是之前的他,根本不会考虑这些微不足道的萤火虫的感受。
如果辛雪愿意,有他们两个在,她这个舅舅,应该也不会反对这门婚事吧。
就是辛雪的母亲有些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