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败家仙君以后——空城引
时间:2021-03-05 10:08:21

  好在清羽眼睛雪亮,很快就发现了辛家主的不对劲,赶紧给对方喂了一颗静心丹,不……后面又喂了一颗……总共两颗。
  他忽然明白临走时师父为什么要嘱咐他:“多带些静心丹。”
  “师父,你已经给徒儿塞了十几瓶了。”
  “才十几瓶?去司药峰再取十几瓶!”
  果然,师父就是有先见之明!清羽崇拜地想。
  大约是吃了两颗静心丹,辛家主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了,赶忙请这两位坐下,又叫人去把他珍藏的那罐玉仙茶和紫砂茶具取出来,恭恭敬敬地把热茶盛给这二位。
  这架势,即便是皇帝来了,也未必能体验到。
  客厅外已经出现了很多道气息,清羽想着,是不是要给他们都发一粒静心丹,不过他们都没出现,清羽也不好问。他抬眸,正好看到辛掌门局促地站在一旁,反倒像个下人。
  “辛掌门,我和师叔此次前来,只是想拜访一下紫苓辛家,没有别的事。”清羽道。
  辛掌门这才有些许放松:“是我太失态了。”
  他一直以为,像明辰这样的仙君,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高高在上的架子,实则不然,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确如大家所说的那样有些清冷疏离,名不虚传,却又和大家口中的那个剑圣有些不同,具体是哪里,辛掌门说不出。
  两人闲聊了会儿,多是辛掌门说,明辰听,清羽则坐的端正,听辛掌门说自家这个门派建的多不容易,其中有隐隐的谄媚和讨好,掩藏得很好,清羽年纪轻轻听不出来,而明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辛掌门的暗语忽略过去,然后目光落在那副字上,辛掌门见自己的讨好落了空,只好转移话题:“剑圣对这幅字感兴趣?”
  清羽正好听得无聊,忙不迭地说:“不知这是哪位大师的真迹?”
  辛掌门笑得含蓄,但眼中的骄傲之色压根藏不住:“只是一个战利品,是我辛家老祖在清魔战中得来的,一个魔族的手稿。”他说的很轻松,似乎觉得这是很寻常的一个物件。
  清羽下意识地问:“哪个魔族?”
  “白长安。”
  清羽一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赞叹道。“凡间能有紫苓辛家,是天下百姓的福分。”
  听到清羽如此高的夸赞,辛掌门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自豪地笑了起来。
  五百年前,白长安爱上自己的师父白临风,爱而不得因情堕魔,白临风要收了这孽徒,她一气之下,不仅杀了自己的师父和师娘,还屠了歌城上万百姓。
  这等魔头,所作所为简直令天下人发指,人人恨不得得而诛之。
  可她偏偏也是一个出窍大圆满境魔修,普天之下,竟无人能敌。
  这等魔修一旦出世,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所以上任玄尊领着几千修士,炼清魂阵,那一战持续了三天三夜,白长安最终魂飞魄散。
  虽然最后把这个大魔头给灭了,但损失很惨重,有相当一部分修士感染了魔气死在了那场请魔战中。
  回来之后上任玄尊亲自悼念这些英魂,把他们的名字刻在了仙城的灵碑上,虽死犹荣。
  “可惜,自从老祖在清魔战中战死后,我辛家就再没子女能继承老祖衣钵,子孙不孝啊。”辛家主发自内心地感慨。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尽力便好,季某相信他不会怪罪你们的。”明辰淡淡地说。
  辛掌门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失落,他还以为这样说了之后,剑圣能看在他们老祖份上,帮帮他们这个快要没落的修仙世家,可清冷的剑圣完全没什么表示,这和传闻有些不同啊……
  传说,他一直很乐于指点后辈的修行,为人慷慨,不论对方是何身份,也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经验和法宝,能拿出手的都是价值上万灵石的珍宝。
  “对了,季某有件事想麻烦辛掌门。”明辰忽然道。
  “剑圣有何需要,尽管说。”辛掌门赶忙站起来,恭敬道。
  “清羽年纪尚小,对修道一事了解甚少,不知道可否让这群年轻人来场论道,互相增进修为。”明辰说。他说话的时候神情很淡,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出来的。
  论道?辛掌门怔楞着,待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时,差点又要服用静心丹。
  这哪里是互相增进修为,分明是好意提点他们。
  “我马上就叫我的徒儿们过来。”他说着便要退出去。
  “且慢。”明辰叫住了他,凝重地道,“季某希望全府的人,都能过来。”
  辛掌门答应后走了。
  清羽望着门口,师叔怎么又叫所有的人过来,上个地方山村也是这样,他不安地说:“师叔,你进来时没跟我说要论道,我都没准备好。”
  明辰目光依旧落在那副字上,淡淡地道:“你既是出来历练,自然是不可能万事都准备好,出门在外,要以不变应万变,这是最基本的。”
  清羽了然,对自己师叔的崇敬又上了个台阶。他抬眸,忽地看到师叔还在看着那副字,有所感慨地说:“若是白长安晚出生个五百年,有师叔您在,也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百姓丧生。”
  过了许久,明辰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进去,记住,要是敢大声嚷嚷,你看我到时候怎么打你。”说罢把小女孩扔了进去。
  门从外面被锁上,她能听到铁锁与木门的清澈碰撞声,从门缝看去,下人走的很匆忙,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仿佛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要发生了。
  她慢慢地爬起来,歪着脑袋,脸上有大大小小的擦伤,都是刚刚摔的,冷冷的秋风吹来,打在脸上有种生冷的痛。可她毫不在意,她在努力思考自己出去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来着?她忘了。那个下人的出现打断了她努力思考出来的话,所以她忘了。
  从小她的记忆力就不好,奇怪的是这种年纪的小女孩本不该有太大的思考能力,可她居然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记忆力不好。
  她也试图通过别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比如用笔记好要做的事。
  这里没有笔,于是她找掉落的树枝,可当她用树枝在地上写出自己脑海里浮现出的字的时候,往往现实中是在胡乱地、毫无章法地画曲线,最后画着画着,那片土地就变成一团烂泥,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陌生的灵魂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躯体里看着这个躯体做出与自己想法背道而驰的事,但这个躯体确实依照自己的想法,拿起了树枝,也确实照自己的想法,说话了。
  只是结果都很令人沮丧。
  破烂的旧院里,她穿着破烂褴褛的衣服站在树下沉思。
  她边想边走,路过院子旁的一棵大枯树,仿佛是巧合般,这棵枯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从树顶干枯的枝干上飘落,落到她的面前。
  就像是一只枯叶蝶寻着风的轨迹旋舞,飘摇欲坠,最后在她的脚边归于死亡。
  她的目光被吸引,低头看着脚下的灰黑色枯叶,随即抬头,黑色的枝丫向着高远的天空延伸,似乎要抓住什么,可那最后一点生机还是随着那片叶子的离开而凋零,冬天的第一场雪一到,它就要彻底死了。
  这样的场景有些熟悉,她皱着眉,想要抓住那股熟悉感,然后找到它的来源,但是没用,最后她只能放弃。
  “原来你也要走了。”她在心底轻轻地说。那只暗淡无光的右眼映出有些深沉的乌云,里面的颜色似乎更灰了。
  她不再看树,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她停下来,因为她发现了一个不协调的地方,她为什么说的是“也”?
  难道是谁要走了?
  她睁大眼睛,头忽地转向那扇破烂的门,跌跌撞撞地跑到水缸前用瓦罐装了半罐水,然后朝那扇门跑去。
 
 
第3章 
  这是一座只有两三间屋子的屋舍,最右边有个屋子门窗紧闭着,里面能听到轻微的动静,房子的门关着,左边那扇缺了个角,门板上有几道裂缝,两扇门关的并不严密,风能从好几个地方吹进去,深秋的干燥和清冷都涌了进去,把里面填的满满当当。
  她撞开门,径直跑到屋里面,在最黑暗的角落有张床,木床已经掉漆,床上铺着的棉被老旧,有几处破了口子,里面的棉花已经硬的和冰块一样,几块辨不清原本颜色的纱布稀稀拉拉地从床边垂落,使得里面的呈现出一种灰色的朦胧之感。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从外貌上,似乎已经无法判断年纪了,她的脸颊凹陷,头发凌乱,昔日绝美的容颜已经从她身上消失,剩下的唯有憔悴和消瘦,曾经那双足以令绝大多数男人失魂的靓丽双眸失去了光彩,无神地看着房梁。
  女人咳嗽了几声,声音断断续续,虚弱无比。
  女孩把床边矮脚小桌上摆着的馒头拿了过来,凑到床边。
  女人察觉到了动静,慢慢地转头,看到小女孩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脸,无神的双眼有了焦距,映着小女孩伤痕累累的脸,女人脸色红润了几分,刹那间容光焕发,屋子里仿佛点了灯一样。
  “雪儿乖,雪儿如果乖了,明天就会出太阳了,出太阳就不会冷了。”她说话像唱歌一样,但声音很沙哑,低低地仿佛风从树梢吹过。
  印象中,她总是在唱歌,不知是哪儿学来的。
  女孩握着馒头,这个馒头已经放了两天,冷冰冰的,又干又硬。她们两个都不舍得吃,总觉得吃了以后就会彻底没了。
  “吃。”女孩吃力地说出这个字,把馒头放到女人干裂的嘴唇上。
  女人的嘴却合上了,像是锁住了一样,任凭她用力地塞,女人都只是微笑地着看她,目光柔和如暖阳。
  她急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焦急地乱叫,馒头掉到了地上,她只好把抱在怀里的瓦罐举起来,凑近女人嘴边,水倒了出来,方向没放好,直接倒到了女人脖子上,顺着脖颈往下流,滴在被子上,一片湿润,像是眼泪。
  见女人喝不到水。
  她神情变得焦躁,动作也开始粗暴起来,仿佛这样就能拼命抓住点什么,瓦罐的缺口割破了女人的嘴唇,殷红的血溢出来,染得女人的嘴唇像花瓣一样。
  她看着那如花瓣般娇艳的唇失了神,忽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瓦罐从手中滑落,砰地一声碎裂,水溅在她露在外面的脚趾上,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她打了个激灵,从一场长长的大梦中醒了,她想起来她出去是做什么了。
  女人得了很重的病,她是想让他们请大夫来治病。
  可是拿了药又怎么样?有用吗?
  她凝视女人微笑的脸,看着她回光返照,看着她生命流逝,就像是院外的那棵枯树,最后一点生机就要耗尽了。
  想通了之后她忽然变得安静了起来。用袖子擦掉女人嘴唇上的血,然后静静地伫立,静静地凝望女人,神情有些呆滞。
  时间的流逝似乎变得缓慢了起来。
  女人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但还是强撑着,最后只能睁大眼,有点恐怖,像是吃人的魔鬼一样狰狞。
  可是她不害怕,她要目送着女人的离开,正如女人看着她来到这个世上,或许这是她最后记住女人样子的机会。
  这场离别在很久之前就有了预兆,只是她记性不好,记起了又忘。反反复复,如今终于想起来了。
  可是她不应该这么平静才对,这是她的母亲,她的表现不该如此,这简直就像是她曾经已经目睹过很多场离别,所以早就习惯了一样。
  女人终于要撑不住了,缓缓地闭上眼睛,嘴唇蠕动,用低弱的声音说:“雪儿,要活下去,要长命安康啊。”
  说完,女人便永远地离开了。
  她微微偏头,门口透进来的些许光亮,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
  五年的时光短暂地仿佛朝生暮死的蜉蝣,却又牢牢地把她锁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
  而今那一句话像一点星光一般照进她混沌的脑海,原本一片黑暗的地方,此时却出现了点点光亮。
  于是那个破碎了五百年的灵魂被强制性地慢慢修复,尘封了五百年的记忆忽地冒了出来,一直以来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曾经真的经历过很多场离别啊……
  她的手摸向眼角,指尖抹去滑落的泪珠,放在嘴里,有点咸,有点涩。她慢慢地回身,屋外飘起了雪花,一片两片……最后满院子都是纷纷扬扬的雪,那棵枯树在白茫茫的雪中看不真切。
  似乎被压垮了,又好像还在顽强地坚持着,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真是冷啊。”她说。
  又见雪来,却是沧海一瞬,红尘中,早已物是人非。
  曾几何时,那个弥漫着大雪的夜里,也有一个女人对她说:“要活下去,要长命安康啊。”
  长命安康?
  她慢慢地走到门口,雪从外面飞进来,落在她的脸上、身上。
  望着飘飞的雪,又一段对话浮现在她的脑海:
  “长安,你这个名字取得一点都不好。”
  “为什么?”
  “第一次见你,我便给你占星算命,你命里多磨多难,所爱之人爱而不得,所恨之人无法手刃,所求之事不能如愿,根本活不过百岁,约莫,现在自杀是最好的归宿,如若迟了,便是不得好死。这种命数,如何长安?”
  最后,真的不得好死。
  她走到床边,蹲下身把掉在地上的馒头捡起来,放到嘴边一点点地吃掉,冷硬的馒头咯者她的喉咙,像刀一样,她毫无所觉地吞了下去,最后速度越来越快,狼吞虎咽,噎得脸蛋通红,剧烈地咳嗽。
  吃完之后,拾起一片碎裂的瓦片,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水,她喝了进去。
  “娘,我会的。”她对着床上躺着的女人笑着说。
  她慢慢地走到院外的落雪中,灰色的背影有些单调,轮廓渐渐地模糊,最后融在飞舞的雪中。
  广场之上,辛家上下全部有序地跪坐在摆好的蒲团上,前方正坐上坐着明辰和辛掌门,辛掌门左边往下一点是辛夫人和辛家嫡系,往后依辈分排列。
  辛家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场景,依稀记得上一次这么隆重还是辛掌门修得金丹,又恰逢皇帝出游,路过此地,便来听辛掌门讲道。
  那一次皇帝听没听进辛掌门的讲坛众人不得而知,只知道那个穿着龙袍的男子目光一直落在辛掌门的三妹辛悦儿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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