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灵草是低阶仙药,属于三阶,唯一的作用就是依据探知方圆十步以内人的情绪,作用可大可小,然而耐不住稀有,子也只有一棵,养了一百年,颇有灵性,灵性到在她的面前自杀……
霁雪发觉自己今日一定是疯了,不仅吓到了明辰,还弄死了子也的三阶心悦花,她能想象出子也炸毛的样子是多么恐怖。
明月静静地升空,淡淡的月华铺撒在天地间,月下铃铛形状的花朵五颜六色,最顶端那朵呈现出人上吊自杀时的那种脸色。
霁雪拎着心悦花尸体,把藤蔓上的结打开,心悦花慢慢地变成平静的白色。还好没有死透,霁雪让它休息了会儿,它委屈巴巴地摇晃枝叶。
“真没用,子也白养你这么多年了。”她叹道。
七朵心悦花花瓣合拢,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没用,惭愧地把自己藏起来。
用心悦花去探知明辰的心这招是不行了,霁雪拎着心悦花,把它送回了子也的院子,子也发现她偷了自己的宝贝,气的火冒三丈,骂了她整整半夜才消停,等她回来,已经夜半三更,困得不行。
她打着哈欠洗漱完毕,躺到床上,恍惚间看到自己窗外好像有一个铃铛在摇晃,眼皮沉重,她没多想,便睡着了。
缠满碧叶的墙壁上,隐隐约约有一朵铃铛状的花探出头,造型奇特精巧。它刚刚才长出来,惊恐地看着月下的白衣仙君,把花瓣合拢。
本应是淡白的花瓣,此刻却慢慢地转为浅浅的湖蓝,屋内沉睡的人儿眉头微微皱着,脸隐没在暗沉的屋内辨不太清神色。
玉瓶里一滴又一滴灵露滴落,滴在心悦花的藤上,起初只是一株幼苗,现在突然长大,藤蔓上开了七朵一模一样的花。种好了一株心悦花,明辰又去药田。
子也心痛抚摸自己的宝贝,被霁雪粗暴地带回来之后,他的宝贝蔫蔫的,好像遭受了很恐怖的事。
他把它的花瓣分开,看到里面傻了眼。
他种这么多年,就只为了那一颗种子,好不容易种子成熟了,这段时间准备收起,现在种子呢?
去哪了?
去哪了?
他刚刚就不该把那丫头放回去!
子也在院子里团团转,把自己的院子翻了个顶朝天,每一处都找了,没有看见半个影子。
“你把你的种子扔哪去了?”他捏着心悦花的藤蔓脖子。
心悦花摆动叶子,铃铛状的花转着圈圈,好像还没缓过神来。
“无根”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同伴,用叶子赶子也走。
子也知道这不过是一株很有灵性的低阶仙药,没指望它回答,别晕死就谢天谢地了。
他苦恼地往霁雪会经过的路段走去,这丫头一定是拿着他的宝贝去探明辰的情绪了,所以只要顺着他屋子到樾居的路上找就可以了。
他一路上仔仔细细地找,来来回回找了四次,最后一次每一粒土扒开找,心悦花种子只有米粒大小,还是黑色的,他找了半天没找着。
这辈子怎么就遇到这么位祖宗?
天亮了,猫儿们出来闹腾,他还没找着,反倒是给周边的路松了下土,他闷闷地回了屋子。
霁雪这日再去药田,望着树上那红灿灿的朱玉果,一时间心情复杂。
渊虹在她的身边,抱着伴生兽,这条蛇长得更大了,圆圆的脑袋圆圆的眼睛,肥肥胖胖,被渊虹抓住之后可怜兮兮地吐出蛇信子,比小时候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知可爱多少。
明辰的神识不在,霁雪看着身旁的渊虹,摸摸他的头:“昨晚仙君休息的还好吗?”
渊虹不疑有他,实话实说:“休息?哪里在休息,瞎转悠了一个晚上。你去睡觉之后,他一直在竹林里站着,天快亮了到这里转了一圈,白天才入定的。”
渊虹没有半点心思,对她更是直言不讳,仿佛已经把她当成自己人了。她说话都不用费太多心思:“渊虹啊。”
“嗯?”
“仙君很喜欢吃朱玉果吗?”她摸着他的头,“我送了两次,他都吃完了。”
“不喜欢。”渊虹回想了下,“不过那是几百年了的事了,那时他刚金丹,有个小师妹煮了一颗送他,他放在一旁,看到身旁刚好有个刚筑基的小辈,转手就给了他,我问他为什么不吃,他说他不爱吃这个。我觉得这岂止是不爱吃,明明是讨厌吃。”
“既然讨厌吃,为什么我送过去的都没了?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全被你吃了,我不会生气的。”霁雪说。
“不是我,不是我,都是明辰吃完的,我看着他吃的。”渊虹紧张地说。
霁雪趁热打铁:“他既然讨厌吃,怎么都不拒绝呢?”
渊虹想不出来,拧着眉头,嘟着嘴,使劲地想。他娘亲还在等他的回答,好像很在意这件事,他苦着小脸说:“我也不知道啊。”
“你都知道他不喜欢吃了,也不告诉我一声。”霁雪又说,装作伤心难过的样子别开头。
“不爱吃不打紧,只要是娘亲送过去的他都不会拒绝。”渊虹急着说,“而且娘亲不是种了好久了?”
“……”霁雪。
“为什么我送过去的他不会拒绝?是因为和我订婚了吗?”霁雪问。
“不是啊,就是娘亲送的不会拒绝,反正娘亲给的他都会好好收着就对了。”渊虹说。他也说不出为什么,潜意识里就觉得明辰很喜欢他娘亲给的东西,不管送的是什么,他都会照收不误。
霁雪:“……”
忽地,渊虹猛然转头,这动作过大,霁雪被惊了会,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一棵茂盛的树。
这里药草繁盛,有一些长得甚至比人还高,渊虹看的那棵仙树树冠更是像一把伞,树枝上垂落下来的枝蔓形成一道帘幕。
“怎么了?”霁雪问。
渊虹挠挠头:“我刚刚感觉那里好像有说话声,总觉得像是江子涯。”
“大约是猫儿。”霁雪说,“江子涯在仙剑宗,不会过来的。”
渊虹目光落在那棵树上,被霁雪拉着往前走了几步才收回目光。
枝蔓铺成的帘幕后,皙泉捂着江子涯的嘴,江子涯早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待到渊虹警惕消失,皙泉的手才放开。
他看着站在花海中的少女,眉宇深锁。
作者有话要说: 仙君的粉群
黑粉:皙泉、仙剑宗正副宗主、渊虹、江子涯
路人粉:子也、羽家三兄弟
脑残粉:猫儿们、医修们、天下人、清羽
以及从路人粉进化为麻麻粉的——辛霁雪
今日仙君的内心阴影面积+∞
第44章 明辰日记四
“这小子居然这么殷勤。”皙泉缩在半人高的仙药旁。
江子涯点头,他半蹲,从叶缝里看着渊虹乖巧地开路。
“他什么时候有娘了?”皙泉顶着一片巨大的叶子,好让自己的身形隐没在药草中间。
“大约是寂寞。”江子涯答。
“……”皙泉。
“师伯,你不觉得我们这样有损仙剑宗弟子的形象吗?”江子涯小声地说。
皙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江子涯立刻默声,他右眼皮在师伯的眼神注视下跳的十分欢快,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不好的事,他们两个缩在浮渡谷已经有一天了,他实在想不通他师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看那边,他未来师娘已经站在树旁了。
绯色花海中,花雨飘零,素色的人儿立在红玉树旁,几缕墨发飘扬,素手纤纤,江南三月烟雨,美人如画,或许就是如此,可惜前来偷窥的男子并非为了一睹其芳容,而是为了整人。
“师伯,你想干什么?要慎重。”江子涯暗搓搓地捏了一把冷汗,他看着皙泉的动作,瘆得慌。
皙泉沉默了会儿,郑重地道。“自然不会闹出人命。”
“???”江子涯脑袋一片空白,脑海里回想着皙泉刚刚那句“自然不会闹出人命”。
霁雪准备摘果子的手停在半空,渊虹抱着朱玉的伴生兽,朱玉长得茂盛,这条蛇吃着周围的花瓣长大,身体已有手臂那般粗,渊虹抱住它的脖子,下巴抵在它的头上,看到霁雪停下来,不解道:“娘亲,你怎么停下来了?”
霁雪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周围有点怪怪的,好像从过来开始,就有哪里不对劲了,伴生兽露出牙齿,吐着蛇信子,使劲扭动身子,想要挣脱渊虹的禁锢,可渊虹好歹是剑灵,主人又是出窍大圆满境的仙君,这等低阶灵兽,长得再大,也奈何不了他。
他只当这是一条滑溜的宠物,捏住脖子就好。
霁雪收回手,看着渊虹白胖小手里扭着的红蛇道:“我只是摘个果子,没有想要伤害这棵树。树上的果子你又不能吃,留着还会吸取周围红玉花的灵气,对于你来说百害而无一利,昨日不是已经摘了一个,对你没有任何损失,”
红蛇不屑地把头别开,眼中神色鄙夷,颇具灵性。
缩在一旁的皙泉指尖夹起一片碧叶,捏了个诀。
霁雪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浓重了,她眼睛看着红蛇。
皙泉指尖的碧叶化作一条碧色的小蛇,那蛇绕着皙泉的指尖转了个圈,便顺着他的指尖往前方的枝叶上爬去,然而这条碧蛇还没爬多远,就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擒住,细蛇扭动身子,不消片刻变回碧叶。
皙泉不悦地转头看江子涯,江子涯把自己的两只手伸出来,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
这下,霁雪心中那不祥的预感消失,这不好的感觉转移到皙泉身上。
“师兄,你在这做什么?”那只手的主人疑惑道。
渊虹似有感应地往这边看来,却只看到一片茂盛的树藤,霁雪已经把朱玉果摘了下来,若是按照她原本的种法,这朱玉果顶多长成栗子大小,可这时却像苹果那般大,也不知子也在她离开的时候用了什么法子把这果子种的这么好。
树藤下,明辰手中那片碧叶通透如玉,江子涯结结巴巴地喊了句“师父”。皙泉起身,振了振衣袖,将被树藤拂乱的长发理好,淡定从容地道:“我看这里的风景极好,便带着师侄来赏花。”
明辰往红花海里看去,那白色窈窕的人影已渐行渐远,朱玉树枝上的果子落在她的手中,男娃子有说有笑地牵起她空着的那只手,宛若绚丽多姿的画卷。
他心不在焉地轻轻“嗯”了一声,道:“师兄若喜欢的话,我便在雾静峰种一片吧。”
皙泉摆摆手:“不必了,又不是什么珍贵的灵药,种了浪费灵水。”
“也是。”明辰手微倾,那片玉叶从他的手中滑落,待这片叶子渗入土中,他才抬头道,“师兄来浮渡谷做什么?”
这话到底是没有质问的意思,就是单纯地问候,皙泉却还是不满,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道:“来看你,不行吗?”
“那也不用躲躲藏藏,我们师兄弟何时变得这么生分了。”明辰道。
皙泉脸上神色一僵,手拢在长袖里,笑道:“瞒着我偷跑来浮渡谷的人是谁?”
“以师兄的智慧,应该一猜就能猜到我在哪。”明辰道。
“你啊。”皙泉这两个字说的近乎叹息,带着几分无奈。自他们师父逝世,大师兄陨落,不知何时,他们两个关系竟然好到了这种程度。原本仙剑宗所有弟子中,就属他们俩关系最糟糕,还时常需要大师兄来调解。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转的呢?
还是一直都没有好转吧……一直都是这样……
“我刚刚仔细看了下那凡女。”皙泉道,“也不过是个有姿色的凡女。”
“是特别有姿色。”江子涯插嘴道。
皙泉扭头,江子涯觉得自己师伯眼中凌厉的目光仿佛能透过白绫扎在他的身上,悖悖地往藤蔓里缩了缩。
“师兄还在为我答应婚事而耿耿于怀。”明辰说。
皙泉却没说,而是对江子涯道:“师侄,我和你师父有几句话说。”
江子涯得到命令,脚底抹油开溜。待他走后,皙泉才道:“我觉得你对纪前辈过于言听计从了。”
明辰不言。
“虽说他是你的恩人,可你不是他的傀儡,有些事情,你大可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无需顾及他的想法。”皙泉道。
明辰转身,默了许久,约莫是在想如何回答,皙泉看着他一尘不染的白衣,有几分恍惚。
“爷爷并没有勉强我做什么事。”静默很久之后,他如是说。
“他都逼着你娶一个凡女为妻,这不叫勉强?你若真喜欢,收做宠姬就够了,娶她为妻,小题大做。”
明辰脸上露出迷惘的神色,大抵在思考皙泉所说的话。
你想娶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为妻?
纪元这样问他,拂煦也这样问他,从前他们师兄弟三人闲聊,也曾说起这个话题。
大师兄说:温婉贤淑,善解人意。
二师兄说:容貌绝美,天资聪颖,身家显赫。
轮到他,却只有无尽的问题。
一定要娶亲吗?必须要有一个女子陪在身边吗?
如果真要从这世间万千女子中选一个出来,那是否说,选出来的女子就必须温婉贤淑善解人意,容貌绝美身家显赫才配做妻子?
这些问题他想了几百年都没想明白。
因此当纪元拿着符合要求的几百个女子的画像让他从中挑选一个的时候,他拿着水镜,望着水镜里那个素净的人,没有一点想选的想法,原来这些女子在他眼里都一样啊,他甚至不想去看一眼。
他心底这才明白,是否温婉贤淑,是否善解人意,是否容貌绝美身家显赫,这些于他而言,可有可无。
若是谁都可以,就没有挑选的必要了,于是他道:“爷爷觉得谁可以,那便是谁吧。”
纪元给他选了霁雪。
这件婚事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任务,他这一生纵横四方,拥有一切,不该少了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