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准备出去,又看到自己手里还拿着那颗丹药,想了想,怕自己忘在哪里,就把丹药吃了下去。
吃完后照了照镜子,确保自己没有表现得奇怪才慢慢地走出去。
“孙媳?我进来了?”纪元在院外道。
里面只有一个人在,不知道在做什么,连声音都听不到。纪元提着酒葫芦在外面等,大殿上整齐的参拜声传到了这里,听起来十分壮阔。
纪元看着霁雪出来,苍老的脸露出一抹笑容:“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霁雪闻言愣了愣,片刻后神色凝重,跟上纪元的脚步。
纪元带着她往主峰深处行去。
仙剑宗所有的弟子几乎都在前殿,粗略算来似乎有上万人,很热闹,其余的地方只留几个看守。霁雪跟着纪元往主峰深处走,离潋华殿越来越远。
也不知他要带着自己去哪,走的都是小路,僻静无比,偶尔走过一棵苍天的古树身旁,脚步声惊扰了正在树上休息的飞鸟,清脆的鸟鸣声突然响起,衬得这里更幽静了。
她什么也没问,安安静静地跟在纪元身后,有时候抬眸看看周围的环境,记下走过的路。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一处峭壁旁,这里看起来没有特别的地方,有几个弟子正在这打扫。
她现在没有修为,看不出这些弟子的境界,但是凭借多年的经验,大概能辨别出这些弟子无一不是修为高深的强者。
这个时候带着她来看守如此严密的地方,其中的用意不用他说,霁雪能够明白,她感激地看着这个老人。
其实原本她对纪元的印象并不好,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
那几个弟子见到纪元,停下手中的事,恭敬地行礼。
“纪前辈。”其中一名弟子上前。
霁雪看着他身上的佩剑,那柄剑上缠着青玉穗,是护宗弟子,周身透露出的沉凝之气仿佛玄铁。
“我来这里坐一坐,你们忙你们的。”纪元道。
那几个弟子闻言,看也不看霁雪,继续做自己的事。
能这么轻易就让护宗弟子走开,纪元在仙剑宗的地位竟然能和宗主齐平?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纪元加入了仙剑宗,在中仙界的传闻中,纪元只认明辰。
纪元见到她脸上变幻的神色,解释道:“我年少时做了一些事,有恩于仙剑宗。”
如果是因为有恩于仙剑宗,那这个恩情恐怕不小,霁雪心底惊骇,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能任由纪元带着她过来。
纪元把手放在峭壁上,峭壁上的岩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进来吧。”他道。说罢直接往岩石里走了过去,霁雪也跟着他。
穿过岩石进去之后,里面又是另一番天地,并不是密闭的洞窟,抬头能看到星月,圆如玉盘的月亮挂在夜空,明亮璀璨的星子铺满整片天地。
“这是秘境?”霁雪诧异。
“是仙剑宗的禁地。”纪元道,“曾经尘封着上古神剑。”他看着中央的造剑炉,眼底流露出几分苍凉。
那造剑炉苍然,满是岁月剥蚀的痕迹,上面浮动的浓厚灵力和远古神力却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是一件神器。
“难道。”她顿了顿,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上古时期,铸出神剑的那一个法炉?”
那时候尽管都称为仙族,但拿的武器却不是神器,真正的神器诞生之时天地变色,其蕴含的力量令妖魔惧怕,哪怕说它能开天辟地,斩断世间一切法则都不为过。
仙剑宗剑门秘境里所谓的神剑,不过是当年那柄神剑遗留的一丝神力养出来的,仙剑宗每隔一百年铸大量的剑放入剑门秘境里,有一些剑会受神力影响,生出器灵。
根本不能比。
空有神剑之名,却无神剑之神力。
原来仙剑宗的起源和上古四大仙族中的季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纪元没有说话,“月泉就在旁边。”他指着一处干涸的地方道。
霁雪顺着他的手往那处看去,那是一片仙药聚集的地方,有些仙药似乎长了上千年,流露出的灵气化作点点荧光飘散在空中,像是漫天飞舞的流萤。
仙药的中间是一块凹下去的青石,表面圆润,仿佛被巧匠雕琢过。
“是温养经脉的好东西。”纪元道。
“我的身体脆弱……所以经脉也不坚韧。”霁雪道。
“说反了,是经脉封闭,所以导致身体脆弱。”纪元道,“来这里坐下说。”
他来到一片书架旁,在那下面坐着。
这里似乎是个小居室,案桌上还摆放着笔墨纸砚,一盏精致的铜灯放在上面,灯罩里的灯焰是灵力凝聚而成的,桌上有一套茶具,只有两个杯子。
纪元很熟练地把桌上的东西移开,在最旁边,还摆着一个棋盘。
“你可别说我真是那千年一遇的灵体。”霁雪坐下之后道。
纪元看着她不语,眼眸里没有半分笑意。
霁雪收起脸上的玩笑之意,怔了怔,心绪突然有些复杂。
“那庞大的灵力早就随着你的生长融入了你的血肉之中,长在你的身上,寻常修士怎么看的出来?”纪元淡淡地道。
“可我丹田里没有聚气的灵台,这些灵力在我身上早就该散去了。”霁雪道。
一个普通人身体里突然涌入了庞大的灵力,这种事常有,比如某个农夫捡了一株仙草吃了,仙草的灵力会短暂地留在他的体内,但是他身上没有灵台进行牵引运转,把仙草的灵力转化为自己的灵力,这些灵力就会散去,重新归入天地间。
假如她出生之时,因为什么原因,身体内突然有庞大的灵力,这些灵力会飘散在空中,而不是继续留在她的身体里。
是经脉封闭,所以导致身体脆弱?
经脉封闭,灵力无法涌出,所以融入她的身体血脉中。
原来是这样。
自她五岁起,那些灵力就融入了她的身体,使用某种仙药的时候,身上本就灵气饱和的血液和骨肉再也容不下那些仙药附带的灵力,所以对这些外来的仙药进行了排斥,药力大大折扣。
伤口之所以会无法愈合,归根究底还是这些年为了治好她的身体用的天材地宝太多了,那些伤口不是无法愈合,而是饱和的灵力想要从她的身体里溢出,那些夹杂在血液里的灵力,想要出来。
明辰最开始的打算其实是带着她修道的,但是她当时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修道天赋的凡人,只想平静而平凡地活着,在子也问的时候,也是明确地拒绝……
弯弯绕绕,结果还是因为她因为上辈子的事而产生的犹豫。
天意弄人。
不过,这也只能解释为什么她的身体治好了,却还是那么柔弱的原因,她无法修道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经脉封闭。
她道:“但是经脉封闭,依旧无法解决,就算身上有灵力也没有用。”
她很好奇纪元会用什么方法,明辰虽然和她一样经脉封闭,但是他的底子好,把经脉震碎借着月泉的效力重塑确实可以。
她用这种方法就行不通了。
这些年她也并非没有任何作为,翻过的医术多如牛毛,也确实找到了能让改变自己体质的方法,只是这个方法本身,就不可能做到。
第110章 修什么道
如果靠外力把封闭的经脉拓开,会使得本就脆弱的经脉碎裂,便真的成废人了。
这修士眼中的废人也是分种类的,一种废是觉得此人天赋太差,不过用天材地宝砸两下,还是能修到筑基,但这样有什么意义?纯粹是浪费灵宝。
还有一种便是真正的废人,是用天材地宝辅助都无法修炼的。
她只是处在第一种,若是靠外力把封闭的经脉拓开,就成了第二种了。
“如果一道无坚不摧的铁门无法从外面推开,那从里面开不就行了?”纪元抬手,一颗金丹浮于他的掌心,周围的灵力涌动,空中飞散的荧光被那颗金丹吸引,绕着这颗金丹飞舞。
一时间仿若万千的流萤在周围旋转,又像是满天星斗东升西落,所有的灵气都被这颗金丹牵引运转。
金丹周围飘渺的灵雾由薄转为厚重,最后竟然从那片白雾中凝聚出了细小的水珠,附着在金丹上。
“只要把这颗金丹移入你的体内,它就会牵动你血肉里的灵力,慢慢地进行运转,最后打开你体内封闭的经脉。”纪元看着她道,“也不必怕有什么闪失,只要在经脉打通的刹那借用月泉,护住你体内的经脉,运转一周天之后,便可成了。”
听着很简单,过程却凶险万分,稍有不慎,还是万劫不复。
“移丹之术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秘法在几万年前就失传了。”霁雪道,她知道这个方法的,也同样知道这个方法做不到。
“的确是在几万年前的屠魔战中失传了。”纪元道,“你很幸运,我是这世上唯一会这种秘术的人,而且这金丹的属性和你刚好吻合。”
“你现在只需想好你该以什么为道,其余的杂事不用你操心。”纪元把金丹收起来,来到月泉边,“这月泉被我改了几个阵法,本是一百年才能凝聚出一次灵泉水,现在只需要五十年就可以溢出一次。”
霁雪望着他的背影。
纪元回头:“这可不是白白帮仙剑宗的,让他们给我孙媳用一次,总不会觉得抢了别的弟子的机缘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极为狡猾,像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约莫是明辰把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转给纪元听了。
这爷孙俩真是无法无天了,霁雪失笑,好像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不论到何处,只要他们要做的事,就没人能拦得住。
因为他们有能力来无法无天。
“我给你一段时间考虑,仙花会结束后,便移丹吧。”纪元捋着自己的花白胡子道,“只是一定要慎重,既入道,就要一路到底,自己想要修的什么道,一定要想清楚。”
那个疯疯癫癫的老人头一回在霁雪面前展现出他真实的一面。
霁雪点头,凝重地道:“我一定会想清楚,到时候便给爷爷一个放心的答复。”
纪元颔首:“这个你拿着,每日沐浴倒在浴池里,浸泡一刻钟。”他拿出一个玉瓶,里面装着满满的药水。
霁雪拿着,想道谢,却又觉得已经是一家人,何须这般客气,便笑笑,往后好好照顾明辰便是对他最好的谢意。
回到休息的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明辰果然没回来,一个弟子送了饭过来,霁雪独自吃完饭之后就在房里坐着。
“师嫂!”风烨带着一大包东西御剑飞来。
霁雪出去迎,看到他穿了一身白衣,眉目俊朗,脸上的笑容明媚,昨晚受的伤几乎看不出痕迹了。
仙剑宗的弟子果然都很耐打。
“师嫂,吃了吗?那送饭的弟子有没有按时过来?”风烨来到她面前。
“已经吃了,师弟,你的伤都好了?”霁雪关心地问。
风烨拍着自己:“全好了,师兄给的药效果就是好。”
“昨夜阿辰太冲动,给你添麻烦了。”霁雪道。
“不麻烦,要不是师兄,我今天也要忙的累死。”风烨说,“师伯让我休息一天,师兄在潋华殿忙,我知道师嫂一个人一定会很无聊,所以伤一好就过来了。”
风烨长的英俊,配上这灿烂的笑容,更是亲切无比。
被打成那样还能没有半点怨恨,亲切地叫明辰师兄,霁雪觉得风烨真是一个心大的人,但仙剑宗的规矩好像就是这样的,看谁不顺眼就找谁切磋,实则是借机把人打一顿。
“师弟,进来吧。”霁雪看着他还在外站着,便招呼他进来。
风烨进去就自在地坐下,没有半分拘谨,全然没有元婴修士该有的高高在上,亲和友善,霁雪受他的感染,说话没有那么太过在意礼数。
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门外好像又来了一个人,是风竹。
风竹看到里面坐着的男子,深深地锁着眉。
“你怎么在这?”她看着风烨。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风烨道。
“风烨,你的伤是好的差不多了?”风竹道,“潋华殿可是正缺人呐。”
“我的伤还没好,既然潋华殿正缺人,师妹你过来做什么?”风烨道。
“师兄叫我来陪师嫂。”风竹道。
她上下打量了下风烨,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师兄不在,他一个男子过来想做什么?
难道昨晚被打得还不够惨吗?真当师兄不存在?
风烨却不在意她的脸色,不紧不慢地道:“我早上看到纪前辈来这里,纪前辈是不是来找师嫂谈修道的事?”
这似乎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霁雪点点头。
“那是可以?”风烨激动道。
“嗯。”
风烨高兴地看了一眼风竹,却见她脸上没有出现他意料之中的失望,反而也是满心满意地为师嫂高兴。
他忽地迷惘了起来,神色变了变,片刻后道:“那师嫂什么时候炼气?”
“我还没有想好自己想做什么。”霁雪道。
风竹和风烨闻言,都默了默,这的确是最慎重的事,修道修道,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想要修什么道,这份道可以是自己的信念,可以是自己最想做的事,只有最坚定的道,才能走的更远。
大多数人在最初踏入仙途时都会觉得这道无非就是渡劫成神,然而究竟是为了成神而以成神为道,还是为了其他东西才去成神的?
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
所以中仙界这些年便出了很多种道,其中以玄尊的守护之道最为强大。
守护天下苍生,其道心坚定,毫无杂念。
千百年来,无一人能做到他那般。
“要不,就像师兄和玄尊一样,以守护天下苍生为道。”风烨道。
风竹看了看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师兄,似乎……不是守护之道。”
“师妹,师兄仁心,所有人都看得到,虽然他从来没说过他以什么为道,但是我们都能猜到。”风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