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汐儿都被他们的努力给感动，但是她这感动没持续多久，就消失殆尽，因为这四个人商量出对策之后，就开始讨论怎么骗季家药库里的仙药……
讨论治病救人用了半天，讨论骗仙药则用了一整夜。
到了第三天，药引送了过来，不过不是明辰送来的，来人是一个女子。
“我叫拂煦。”女子淡淡地介绍自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给人的感觉有些冷，像是暮雪中的玉莲。
四个家伙为了治病救人三天两夜不眠不休，没时间注意仪表，个个蓬头垢面的，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像是路边的乞丐在仰望路过的侠女。
女子的长发高高地绾起，露出莹白的修长脖颈，发髻上没有发饰，素雅宁淡，身上穿的衣服是黑色的，显得她很老成。明明长得像十七八岁的少女，但脸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却让人无法把她同娇俏的少女联系起来。
“真好看啊。”子也由衷地说。
拂煦合眸，把手中的五个小玉瓶放在桌上。
“这是四大仙族的灵血。”拂煦道。
四个人回过神来，目光全都集中在桌子上。
“怎么有五瓶？”羽林问。
拂煦瞥了他们一眼，却不回答，而是问道：“我要看看那个女孩。”她把桌上的五个玉瓶收了起来，看样子，如果不看到人，她是不会把这药引交给他们的。
“剑圣怎么没来？”子也奇怪地问。
拂煦脸上神色微动，稍显柔和：“在仙剑宗闭关。”
“闭关？”子也满脸疑惑。明明三天前看到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闭关了？
“要破境了。”拂煦红唇微扬。
“什么？”羽木三兄弟脸上神色怪异，仿佛见鬼了一样。
“所以那个女孩暂时由我来照顾了，如果你们需要什么仙药，直接找我就可以了。”拂煦仿佛没看到他们几个怪异的神情。
子也隐隐觉得其中有蹊跷，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
不应该，实在不应该，三天前看到他，没有半点要破境的迹象，这三天发生了什么让他一瞬之间就顿悟了？
子也望着拂煦手中那第五个玉瓶，这个玉瓶带着点淡淡的青纹，和其余四个有些不同，他忽地瞳孔骤缩。
难道……
难怪！
明辰修的是剑道，以剑护苍生，他守护苍生的道心越坚定，修行的速度就越快。所以当他找到魔血的时候，许是见着了当年地狱般的场景，一瞬之间明悟，就如同他当年在剑门找到神剑渊虹，一剑顿悟。从此修为突飞猛进。
“真是……天纵英才啊。”子也笑道。
拂煦闻言回眸，情不自禁地展开淡淡的笑颜，容颜如画，让子也有一瞬失神。
第11章 残梦
霁雪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是如炼狱般的歌城，到处有堆积如山的尸体，血流成河，她抱着师父的尸体双目无神，耳畔回荡着歌城百姓对她和她师父的诅咒。
这样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就像是梦魔一样，可她居然很平静，好像已经丧失了难过和悲伤这两种情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样的场景终于消失，无尽的黑暗笼罩了她，她忽然觉得累了，躺下来休息。
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如此又睡了很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的是母亲辛悦儿的笑颜，耳畔是柔和的歌声。
辛悦儿将一根红线绑在还是婴儿时候的她的手里，细细地说：“这个一定要带着，不能摘下，摘下你就会被坏人发现了哦。”
后来，冬日的白雪冰冷，她们俩躲在昏暗的屋子里互相依偎和取暖。她望着纷纷扬扬的白雪喃喃地说：“真是冷啊……”
再下一瞬，母亲躺在床上，唇角挂着恬淡的笑。
她走出门，天光刺眼，唯有雪中那人的白衣白发深刻地映入她的脑海。前尘旧梦，如梦幻泡影般一一散开。
“她醒了！”汐儿高兴地大喊。
羽家三兄弟顿时松了口气，他们几乎以为自己的脑袋要搬家了。
子也站起来，抹了一把汗：“那个……拂煦啊，现在能放了我的师叔们了吗？”
他望着仍然架在三个师叔脖子上的剑，心有余悸。
羽家三兄弟站成一排，仰着头，把自己的脖子露出来，冷冷的剑气贴着脖子，三人大气都不敢出。
时间已经过去三年，这个女孩也在神医谷里睡了三年，拂煦见到女孩的那刻，就把魔血交给了子也，那是魔族最纯正的皇血，连拂煦都不知道明辰是从哪里取来的。只道明辰消失了两天，回来就把这瓶魔血连带着一封信给了拂煦。
有了魔血，那秋家的灵血就没有用了，子也本想把四大仙族的灵血偷偷珍藏，结果还没想好藏的地方，就被三个师叔给一把火烧了。
那三个家伙边烧边说：“命要紧啊，师侄，到时候被发现我们藏着他们的灵血，会被群起而攻之。”
子也只能捂着自己的胸口，拼命地安慰自己不要紧的，反正有魔血，到时候偷偷留一滴就可以保命。
结果那一整瓶魔血，都被拂煦看得紧紧的。子也使出浑身解数，都留不住一滴，最后全进了女孩的口中。
“真是暴遣天物。”子也心痛地说。
“你说什么？”拂煦捏着瓶子回头。
“我说，她真是幸福。”子也面上微笑着，内心绞痛着。
传说中，魔皇血是有肉白骨之奇效，用了之后，女孩身上的伤确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但她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神医谷的人都觉得蹊跷，找不到原因。如果不是她的呼吸平稳，心跳正常，众人都要觉得她已经死了。
她就这样睡了三年，这三年里子也和自己的师叔们用了很多种方法，都没能让她醒来。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那副残破的身体倒是越来越好了。
可就算身体全好了，人醒不过来也是白搭。
拂煦等的不耐烦了，再加上本来就有点不信任他们，终于在三年后的今天爆发，一把剑架着刚刚睡醒的羽家三兄弟来到子也家里说：“如果今天还醒不来，那这三个家伙就给我去下面陪她。”
不得不说拂煦这招用的真是妙不可言，这么一吓唬，彻底把子也的潜能给逼出来了。四个人用了三年的时间都没能做到的事，最后子也用一天就完成了。
拂煦眸光冷冷，收回剑，羽家三兄弟没了压力，瘫坐在地上喘气。对方是元婴修士，他们三个又是医修，完全招架不住，没法抵抗，狼狈如丧家之犬。
霁雪醒来之后，就是见到这样诡异的一幕，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快点把剑收起来，吓到孩子就不好了。”子也弱弱地说。羽家三兄弟也异口同声地附和：“是啊是啊。”
拂煦目光扫了他们一眼，这四人立即闭嘴，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什么叫元婴仙者的气势，这就是！
这个时候子也才意识到明辰有多恐怖，自己之前居然敢那样不敬。那哪里是能和他平等交流的人啊，只要他一个不高兴，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他们。
霁雪过了好久才适应光亮，视线渐渐清晰，轻纱帐映入眼帘，这一瞬，恍若隔世。
“别怕，我们会治好你的。”拂煦握着她的手，柔声说。
霁雪目光微移，牵动嘴角，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嘴唇蠕动，无声地说出两个字：“谢谢。”
说完，她便睡了过去。
拂煦皱眉望向子也，子也立刻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把脉，拂煦在他背后冷冷地盯着他。
子也如坐针毡，锋芒在背，冷汗顺着额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羽家三兄弟紧张地注视着这边的动静，腿却慢慢地往门口移动。
子也收回手，长长地松了口气：“她睡着了，估计一个月后就能醒来。”
可算是保住小命了。子也的手现在还颤着。
“下去吧。”拂煦道。
四个人如获大赦，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总算是要好了。”汐儿说。
拂煦望着汐儿佝偻的身形，关心道：“辛苦了，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如果子也在这里，大约会抗议，凭什么有差别待遇！
汐儿摇摇头：“辛苦的应该是仙子，这三年一直守在这孩子身边。”夜已深，汐儿便不再多做打扰，退了出去。
拂煦替霁雪掖了掖被子，这里是子也在神医谷中央建的一座阁楼，两年前霁雪伤势稳定之后，他们就把她移到了这里。
原本这座阁楼里还住着别的医修，但当他们发现这里来了个元婴仙者之后，吓得集体搬家，这里就只有拂煦和霁雪住了。
拂煦来自浮渡谷，说来还是子也的邻居，因为浮渡谷就在神医谷的旁边，只不过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浮渡谷一直对外封锁，不让任何外人进去。
拂煦也并不喜欢出来走动，所以神医谷的医修们都不知道自己的邻居是谁。
月上西楼，阁楼的楼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拂煦打开窗，一只雪白的猫儿敏捷地跃进来，欢快地在地上蹦了蹦。
拂煦关上窗，抓住了想要爬上床的猫儿。
“不能这么调皮。”拂煦训诫道。
猫儿吐出粉红的舌头，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床上熟睡的女孩。
“姑姑，我什么时候才能和她一起玩呀？”猫儿开口问，声音甜软，身后的尾巴左右甩动。
“快了。”拂煦轻声说。
“到时候可以带她来浮渡谷吗？”雪猫问。
拂煦抚着她的头，雪猫的两只耳朵便垂了下去：“可以。”
雪灵猫高兴地在地上转圈圈，抖着一身雪白蓬松的毛，活像一个滚雪球。
她的两只前爪乖巧地趴在床上：“你要快点好起来啊，我可以给你介绍好多朋友，哦，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青玲。”
霁雪在梦里，听着青玲清澈的声音，默默地把这个名字记在心底。
一个月后，她如子也所说醒来了，这次醒来的时间比之前要久，她也从他们吵翻天的讨论中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一屋子人吵到一半被进来的拂煦以冷冷的眼神制止。四个活宝乖乖地站好，轻声细语地问着霁雪各种各样的问题，霁雪睡的太久，还不会说太长的话，面对一屋子人的关心，只能艰难地说出几个字。
拂煦便挥挥手，那四人乖乖地退下。
“累了吗，休息一下吧。”拂煦说。
霁雪点头，又是睡了一月。
就这样重复了一年，一年以后，她的伤已经稳定了大半，能正常地作息。
五百年前的出窍魔修换了个皮囊再度回到人间，也不知这天道是怎么想的。
不过她可没心思揣摩天道的想法，这繁华天下，既已来之，便安之。她答应了辛悦儿要好好活下去，那就一定会守约。
她向来是个守信的人，一诺千金。
这一年里虽然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可她还是通过羽家三兄弟了解了很多事。
比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为什么会救她。
拂煦什么都没瞒，把明辰带她来这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只是隐瞒了魔血和玉露的事。霁雪回想起自己在雨慕中看到的那道白影，情不自禁地失笑。
果然啊……一切都是误会。
她的师父白临风，早就死在了五百年前的歌城。
她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微微皱着眉头。可现在这个真的是明辰吗？自己已经轮回转世，更何况先她一步的师父和师娘。那一刻的记忆已经模糊，她根本没看清明辰的脸。只要让她看一眼，她就能知道他到底是白临风，还是明辰。
“姑姑，我什么时候能见剑圣？”她问。
“不知道。”拂煦说。
拂煦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这等强者的渡劫之日，都是要保密的，她知道其中因果。即便迫切地想见那人一面，也不能过多强求，便没再多问。
拂煦离开后，子也蹦跶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羽家三兄弟。霁雪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们。她母亲给她取的——霁雪。据她母亲说，每到冬天她总觉得冷，干脆她叫霁雪好了。
“阿雪，该吃药了哦。”羽森露出森白的牙齿。怀里抱着一堆药瓶。
子也捂脸，对自己师叔那拙劣的演技感到绝望。
霁雪却不在意这几人的小心思，把那些丹药按一定的顺序服了下去，这些药大都味道奇苦，四个人望着她眉头都不眨地吞下去，嘴唇有些干燥。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感觉，腿能动了吗？”羽木紧张地问。
因为玉露的关系，她的眼睛治好，再加上四个神医的不懈努力，右耳的失聪也治好了。所以就只剩下右腿和右手仍有无力之感，她觉得，其实自己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好了，只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又躺了四年，所以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走路而已。
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能把一具残破的身体修复到如此完好，她很好奇。
她摇头，羽家三兄弟叹了一口气。
“明天换几种药吧。”他们离开，去藏书阁了。
第12章 医修们的计划
人间此时正在下雪，整个天地银装素裹，茫茫地不知尽头。
霁雪其实并不喜欢雪，看着满目的白就觉得冷，但冬天里并不全是哀伤的回忆。
她的两次生命都因大雪而改变。
第一次是大雪纷飞的时候，白临风带着她离开那座冰冷危险的都城。这一次是明辰抱着她来到神医谷。
仿佛命中注定一般。
所以她有时候会让子也带她出去，然后坐在轮椅上望着白茫茫的雪，思索这一世的事。
五百年前的清魔战，上任玄尊领着众修士炼出的清魂阵，可以令所有魔物煞气消散，处在正中心的她更应该魂飞魄散连半点残魂都不剩了才对。
然不管她怎么想，都想不通其中的因果，只能是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约莫是天道最后可怜她，让她残留一条小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