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苒苒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恐。
她心底交织着恐惧和害怕,以至于她忘记了呼吸。
殷时渡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会带给她多大的打击和压力,可是他没有办法。
连日来的困扰和压抑,将他放置在某个幽深而暗沉的礁石底下,若是他做出什么,只会由海浪拍打,任礁石碾压。
他缓缓伸出手,抚上她的面颊,似叹息又似询问:“苒苒,你究竟要什么?”
无论是合好,还是分开,他都将路摆放在了她面前。
只要今苒苒开口,原来的殷时渡可以回来,现在的殷时渡也可以死去。
今苒苒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你将所有选择都掰开了告诉我,可是这些都很极端……”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或许殷时渡本人本身渡思想就有些极端吧,所以这些毫无保留的想法也与他的性格如出一辙。
“我不想做这些选择,还有,你是笃定我会离开你吗,竟然连后路都想好了。”
虽然今苒苒对面前这个人有些惧意,却并不会因此退缩,因为他浑身上下,都没有流露出一丝敌意,反而充斥着一股要保护她,甚至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好像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帮她处理好,不用忧心考虑什么。
今苒苒觉得自己也是很奇葩了。
面对这样的男人也没有逃离,反而能从较为理智的角度去想他言行里最深沉的含义。
殷时渡则怀疑自己听错了。
‘笃定我会离开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不会离开吗?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激动起来,“苒苒你的意思是……”
“不,我没有要选择原来的‘殷时渡’,什么程氏和祁氏我也不在乎,但是你不必回殷家了。”
今苒苒说到这里,察觉到殷时渡放松了警惕,忙轻转动手从他掌中逃离,将那把刀收了回来。
殷时渡空握着手,怔了一下。
今苒苒清咳几声,忙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在自己身上,“原来的殷时渡没法回来了,我也没有执意想要他回来,现在的你也没有人有权力让你消失,包括我,只不过我需要时间接受。”
殷时渡收回手时,随意抹了下脖子。
手指上因此沾染了一抹黏湿的血色,他只轻瞥了一眼,便重新将目光落在了她脸上。
“嗯?”
殷时渡显然还不太明白,今苒苒说这番话的最终意图。
今苒苒握着那把小刀,用纸将上方的血迹擦拭掉,又重新拿了张纸巾,踮起脚去按压男人脖子上的伤口。
殷时渡被她的举动惊了一下,他双手握拳站定,才没有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后退。
今苒苒借着月色细心地擦拭伤口。
虽然她的动作很轻柔,但殷时渡近距离观察,依稀能从她的神情里看到几丝紧张和惧意。
殷时渡这才有些后知后觉,“我吓到你了吧。”
“……”
今苒苒真是服了这个直男。
她轻摇头,长吁短叹道:“你知不知道,就你这个样子,要搁普通女孩身上,早不知道吓退了多少卡车了。谁还能像我这样,站在你面前和你这样继续聊天?”
殷时渡脸上升起些许茫然来,“我并不是想要吓走你,我只是想要……”
想要留下你而已。
今苒苒打断他,终于能稍稍退后一步了,“可是你刚才的语气,还说什么杀了你?天呐,殷时渡,你究竟在想什么,换另外一个胆子小些的女生,早大喊大叫报警抓你了,如果是多愁善感的女生,只怕要哭得梨花带雨,然后远离你这个疯子。”
殷时渡张了张唇,而后不自觉抿唇,“幸好苒苒不是,你永远是独一无二的。”
虽然她嘴上骂他是个疯子,甚至在批评他适才的言行,可她并没有离开。
相反她留了下来,并且还帮他擦血,还能耐着性子同他说这么多。
殷时渡内心升腾出一丝喜悦。
今苒苒忙挥手给他浇了盆冷水,“别笑,我还没说完呢,从前事事依顺我的那个人回不来了,况且那样压抑着自己的你,也不是真实的你……我并不是要你继续掩饰自己的性格和想法,只是下次如果你再这么强硬,或者直接帮我做好决定,我同样不会按照你的想法去选择的。”
殷时渡似乎思考了一下,才缓缓点头。
“从前的殷时渡回不来了——”
他望着她,用迟疑又含着些期翼的目光问道:“那么现在的殷时渡,苒苒愿意接受我吗?”
男人的眼神饱含真挚,比月色要更动人。
这世间有许多美丽的风景,却没有如这般打动她的时刻。
这就对了嘛!
今苒苒心念微动,抑制住上扬的唇角。
对于他的开窍,她总算是有些开怀了。
“老实说,现在的殷时渡对于我来说,的确有点陌生。我这两天仔细考虑过,要真分开我也舍不得,但是要回到原来的关系,我可能也做不到,所以我需要时间去适应,”
今苒苒说完将手中的小刀揣进怀里,“这样吧,我们先把婚离了——”
殷时渡眼里瞬间浮现出危险的神色:“……”
今苒苒忙补充道:“你先别激动,离婚并不代表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当初我们结婚时,本身就是一场合作罢了,也并不是出于你我真心,你应当还记得那份协议吧,虽然不见了。这种婚姻关系原本就是不正常的,现在结束是不是很正常?”
她说完特意停顿了一下。
仿佛是要等待殷时渡的回答。
离婚并不代表结束吗?
殷时渡听罢安静了几秒,而后略显温驯地点了点头。
今苒苒这才接着说道:“离婚以后,我们都是自由的个体,但是我们可以重新交往,很高兴认识你,祁时渡,我是季苒苒。”
她说着往前伸出手。
殷时渡盯着那只小手看了一会。
就在今苒苒将手收回去的前一刻,他蓦然将其握住,一把放在了胸怀。
“很高兴你来认识我,我的苒苒。”他低沉着嗓音,这样说。
第83章
今苒苒只觉得心低涌起一阵炙热。
适才言之凿凿说了这么多, 她看似很理智果断, 实在内心仍旧乱做一团。
待她的感官回归后, 只觉得手背的的触感异于寻常,还有一丝黏着……
今苒苒挣脱开,收回手仔细看了一下,竟然看到一片暗红色。
她记得刚才擦刀的时候, 手上并没有血迹,说明是刚才他握住自己的时候,蹭在自己手上的。
说明这些血迹是他手上的。
而这么大一片,说明他手上的血迹更多。
可是他脖子上只是有一道纤细的伤口,即便是沾染在手上,也只会是一小块。
“你怎么了?”
今苒苒询问了一声,在殷时渡还未反应过来时, 上前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殷时渡定在原地,她用了一些力气, 才将他的手掰开。
男人的手指修长,在路灯下指节分明。
只是暖黄的光线里, 被蹭破的伤口遍布掌心,宽大的手掌里沙砾和凝固的血水触目惊心。
今苒苒心脏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样的伤痕落在手心,牵连着心脏该有多疼啊。
然而这个男人由始至终没有出过声,甚至连一丝一毫的表情也没有。
今苒苒忍不住出声询问:“疼不疼啊?”
肯定是疼的吧, 他是没顾得上呢,还是极力在忍耐着呢。
殷时渡“啊”了一声,有些恍然地将手抽回。
今苒苒也没有强行再去拽他, 只是说道:“回去吧,不早了。”
两人在这里站了半天,连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
殷时渡回忆着她的话,慢半拍跟上去,有些惊喜地问:“苒苒……是要跟我回去吗?”
今苒苒走在前头,没有回头,“我跟你回去干嘛啊,祁先生?”
殷时渡听见她这样称呼,似乎感到有些新鲜,便上前顺手牵住她的手。
今苒苒想了想,还是将手从他手里挣脱开了。
她举起自己的手,笑道:“第一次见面的人,直接牵手可不是什么好男人会做的事哦,祁哥这么轻浮的吗?”
殷时渡愣了一瞬,手臂在空中晃动几下,而后将手插进荷包里。
他略有些无奈地往前倾身,低声说:“苒苒,可是我想要牵你的手——”
他嘴上这样说着,却并未再次去牵她。
毕竟今天两人才说开,苒苒都这样说了,他万不会再去出些掉印象分的事情。
第一次见面,自然要尽力保持好的印象。
殷时渡十分绅士地做出请的动作,“苒苒今晚能跟我一起回去吗?”
今苒苒也很礼貌地欠身,笑道:“不好意思,我今晚要回自己家。”
今苒苒说完便往前走去。
只是没走两步,她想到什么,在拐角处转过脸抬头询问道:“对了,我们的结婚证,你找到了吗?”
不待殷时渡回答,她又续道:“或者我应该问你,还记得自己放在哪里了么?”
殷时渡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望着那双在夜色之中仍旧清澈的双眸,心里的所有杂念都消失了。
“嗯,我回去找一下。”他只能承认。
今苒苒早已料到,只是轻哼了一声。
殷时渡连忙解释道:“当时,你说要离婚,可是我并不想离。况且离婚这种事,怎么能随意说出口呢——”
在今苒苒凝视的目光之下,殷时渡停顿了一会。
他回望着她,慢斯条理地说:“苒苒,我将结婚证找到后,如果我们去进行离婚登记,那么下一次结婚时,就是二婚了。”
“二婚?”
今苒苒微挑眉。
对哦,她差点忘记了这件事。
殷时渡忍不住说:“其实结婚只是一个形式,无论我们之前是因何种原因开始的,只要往后我们继续走下去,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而且二婚对于女明星的形象,并无任何添彩之处,我也不希望网民对你的感情和生活做任何点评。”
殷时渡是抱着七分关切和三分自私说的这些话。
即便现在的社会很开放,关于明星的私生活仍旧是八卦大众茶余饭后的消遣。
今苒苒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两人当初的结合便不纯粹,而她想和他重新开始,必然要在某些事情上,进行割舍,从而才能构建新的世界。
“时渡,外界如何看其实不重要,我也不会太在意,你也不用担心我。”
今苒苒望着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目光有些迷离,“或许你不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一直都没有什么依靠,当然,我也没有想要去依靠谁。从前我一直活在一种既定认知的世界里,所以对很多事物和人的想法,会不由自主被牵住。”
今苒苒说到这里,低头笑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或许殷时渡听起来,是一些很莫名奇妙的话吧。
殷时渡安静地听她说话,微挑着眉似有疑惑。
只那双漆黑的眼底泛着晦涩难懂的情绪,有一瞬间的了然闪过。
“算了,既然现在已经这样,和我原先设想得南辕北辙,那我也要抛弃那些想法和念头。”
今苒苒说着抬起头,望着他认真说道:“从今天开始,不止我们要重新开始,我也要和这个世界重新开始。”
那些议论八卦又算什么呢。
她个人对于很多事情的态度,就是要弄得清清楚楚,而不是模糊不定。
如同这般和从前的虚幻告别,迎接新的世界和新的人生的事情,她希望能讲究一个仪式感。
她和殷时渡结婚便是从前的开始。
而离婚便是她对于过去的告别。
今苒苒很难将内心这种感觉说清楚。
再者说,这个世界上原本就很难有另外一个人,能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将你本人内心所感受到的一切具象化,并感同身受的感受你的感受。
今苒苒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殷时渡在暗处微微握着手,面上却只是露出些许诧异的神情,沉吟半响叹道:“苒苒说得很对,虽然我不太明白,但只要是苒苒的决定,我一定支持你。”
虽然殷时渡的语气很坚定,但这股子无论如何都要簇拥她的模样,却透着一股傻气。
今苒苒只是报以一笑,并且在殷时渡要送她回家时,抢先上了出租,反手将门关上了。
殷时渡站在车外,下意识想将车门打开。
今苒苒连忙摇下窗户,将脑袋伸出来,“喂,我要走了,你也回去吧,明天见,记得把结婚证带上哦,另外记得给自己上药啊,殷医生。”
相对于祁哥这个称呼,今苒苒还是更
今苒苒说完这句话,便重新将车窗关上,嘱咐司机离开了。
只余下殷时渡站在原地,眼前仍旧是今苒苒离开的景象。
女人笑靥如花地约他明天去离婚,却仿佛在向他发出一场全新旅程的邀约。
殷时渡也不知站了多久,才找到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不然他没法说服自己,明天亲自拿着结婚证,去结束他和苒苒受到法律保护的婚姻关系。
殷时渡没有回去那个像城堡一样的别墅。
原本他便是为苒苒准备的,既然苒苒不回去,那么他回去干什么呢?
回到医院后,殷时渡本打算提前处理一些明天的工作。
待看到手掌的伤口,才想起苒苒留下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