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男人的话大伙看向被他牵在手里的小姑娘,大概七八岁的年纪,半边脸包着纱布,从表面看也看不出到底受了什么伤。
赵水柏皱眉问:“多大的疤都能祛,你这是打哪听来的消息?”
就算京市治伤疤最好的大夫都不敢说多大的疤都能祛这种大话。
所以刚才一听这话赵水柏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想找他孙媳妇麻烦。
男人愣愣的回答:“从我妹子那。”
下午他妹子一脸喜色的回去说红星生产队有个叫叶桑的小大夫,在他们生产队挺出名,听说一指长的疤都能给治好。
所以午饭一吃完他就急忙带着闺女来了。
看男人模样不像作假赵水柏被噎了一下,接着他招手道:“算了带你姑娘过来我们给看看,是怎么弄得?怎么就伤到脸了呢?”
小姑娘家家伤到脸可不好。
男人道:“开水烫的,她跟在她娘身后打转,我媳妇一转身手上碗没端稳全泼她脸上了。”
刚一出事他就抱着闺女去了他们生产队的赤脚大夫那,结果人家说治不了让他去公社,后来公社卫生室给涂了碘伏包上纱布让输了两天水就完事了。
后来他问留下的疤能不能治,公社卫生室说让他去县里医院。
县里医院医生一看就说治不了,那个医生心肠挺好,实实在在的跟他说他闺女脸上这疤太大,烫的太厉害,就算是去大医院也消不掉,最多让它淡一点。
“多久了?还没结痂么?”赵水柏弯腰看了眼小姑娘脖子上被烫过后皱巴巴的皮肤,觉得时间应该不短了,但是见脸上包着纱布以为还没好,就没上手去揭纱布。
“大半个月了,快好了就是疤有点大。”其实从前天开始只要在家闺女就已经不捂纱布了,但是出门为了不让她被笑话,还是给她捂着。
听说快好了赵水柏伸手想去揭开看看,不过小姑娘好像有点怕生,攥她爹手攥的紧紧的,在赵水柏弯腰想揭她脸上的纱布时还往后撤了撤。
男人温声安慰闺女道:“让爷爷给你看看,我们是来干啥的还记得么?”
虽说他不知道这个老人家是干嘛的,但是刚才那个领他过来的小孩给他指认过叶桑是哪个。
现在叶桑就站他们跟前,既然老人家说想看看,给看一下又掉不了肉,再说早晚得露出来。
小姑娘听到她爹这话,顿了下才慢慢往前走了两步。
她爹说他们是来找人给她治脸的,只要大夫愿意给她治,就能让她的脸跟从一样,出门就算不捂纱布也不会被别人笑话。
赵水柏当了多年大夫,拆纱布这活驾轻就熟,不过他一把纱布拿下来,在场除了他们几个大夫跟小姑娘的爹,其他见到的都暗自倒吸了口凉气。
烫伤面积覆盖了左边大半张脸,因为在结痂的原因泛着紫红。
乍一看到这伤,连胡奉林的心都一惊,以他当大夫多年来的经验来看,这种伤根本就没有治愈的可能。
同时赵水柏也想到了,不过他不是专业治这个的,叶家这边人见他把头掉向曹惠没闹明白是唱的哪一出。
不过叶家都觉得他一大医院的大夫看的肯定比叶桑好,倒没再把叶桑往外推。
“你家姑娘这伤等掉了痂以后,抹些药膏倒可以让疤轻一些,想让它彻底消失…”曹惠同样在京市医院工作多年,不过她属于皮肤科,还是西医。
后面她给了男人一个眼神,守着孩子没说出来。
有个大娘路过叶家门口见站了一群人,而且还围成了小半个圈不知道在干啥,就蹭到林大花跟前。
她扯了扯对方袖子小声问:“你们这是干嘛呢?不是说桑桑今儿小见面么?见完了?”
这年月大伙除了下田就是上工,都没离开生产队的,有个啥事不用宣传用不了半天就人人都会知道。
林大花回头见是熟人点头道:“完了,这不要走么正好碰到一个来找桑桑看病的又耽误住了,那边老爷子在大医院当大夫,可能是不落忍,在给看能不能治呢。”
“啥病啊?”那个大娘伸头往前一看恰好看到赵水柏把小姑娘纱布揭下来的一瞬,吓得差点叫出来。
“说是脸上叫热水烫着留疤了。”林大花没往前凑,她有点怵这种场面。
一听疤这个字,那大娘立马掉头一脸我有大新闻的表情:“哎,你还不知道吧,你们家桑桑把大妮子脸上的疤给治好了,上午咱队里好多人看到呢。”
“谁家大妮子?”他们生产队叫大妮子的好几个,突然一说林大花还真摸不准哪个。
“就李爱军家大闺女,大半个月前她不是磕破脑袋来找过桑桑么?还去卫生室缝过针,那么大一道疤呢。”说了还用手比划了下。
以前大妮子但凡出门脸上都盖着纱布,大伙就都以为她还没好,结果早上有人见她脸上纱布没了,脸上疤也看不太到了,一问才知道这段时间天天来叶家擦药擦没得。
加上最近生产队很多老头老太太都在说下雨阴天腿疼的毛病,快被叶桑治好了。
“都在说桑桑比你们老爷子还厉害呢。现在不少人都说是沈贵红惹到桑桑,桑桑才不要工分也不给大伙看病了的,所以都在埋怨她呢。”
那大娘给林大花说今日队内新闻的同时,还不忘关注赵水柏那边情况。
见有个不认识的女人话里话外都在说那个眼生的小姑娘脸上疤治不好、她大着胆子说了句:“桑桑的药膏都能把缝过线的疤治好,这个试试说不定也能。”
在场的大伙本来还被她出声吸引来着,听清内容后又都扭头看向了叶桑。
尤其是那个领闺女来看病的男人,看叶桑的眼神简直带着光。
看的赵空青眉头直跳,要不是知道对方没别的心思,冲这眼神他都可能会干点自己都不想看的事。
“这种伤按照现在医学手段有点难。”守着小姑娘在曹惠没说太过的话,不过她心里却觉得是痴心妄想。
本来叶桑还想说能试一试,结果曹惠这话一出她还真不好立马提了,如果那样的话就是明着打脸。
而且对方这话也没错,那些古方要是不被她发现,按现代医学真治不好,就算在后世也是得植皮才可以。
就在气氛有点僵时,胡奉林突然想起了上次从叶桑这拿走的那一小瓶祛疤药:“桑桑,是不是可以用上次你给我的那种祛疤药膏试试?”
听胡奉林这么一说赵水柏也想起了那药。
当时为了能更透彻的炫耀那瓶祛疤药的疗效,胡奉林还给赵水柏身上一个陈年老疤抹过药,不知是时间太长还是只抹过三次的原因,那疤只是淡了点,倒没彻底消下去,但这已经足够胡奉林炫耀了。
赵水柏也点头道:“对对,那药可以试试,正好你上次从桑桑这拿走的那瓶还没用,拿来用掉正好。”
胡奉林:……
“可以试一下,不过要等痂掉了才可以抹,而且这个因为是烫伤的原因,可能恢复不了跟以前一样,最多只能淡到不特意凑近去看就看不出来的地步。”
既然两个长辈说起了,叶桑就说了下药膏可能达到的预期效果。
听到会有这种效果,在场仨大夫,其中两个眼睛是放光的,剩下曹惠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叶桑,觉得她是在说大话。
不过不管怎样,效果暂时也看不到。
倒是叶桑跟他约定好等痂掉了可以再来,最后男人是千恩万谢的带着闺女走的。
目送父女俩一离开,曹惠一脸严肃的扭头看向叶桑认真的问:“你确定你的药膏真的会有你说的那种效果么?”
见场面这么严肃,赵空青刚想开口,赵水柏就冲孙子摇起了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真想在中医这条路上走下去,首先就要经得住别人的质疑。
如果连外人的质疑都顶不住,那以后自己对自己的质疑会更让人难以接受。
叶桑同样一脸认真的回答道:“确定。”
而且用另一种药效果会更好,但是会很疼,成年人都很难承受,所以她没说。
曹惠静静看了叶桑几秒,见对方眼神没有躲避也不游离,才点头道:“那就拭目以待。”
如果是大病给病人希望是想让对方活的久一点,像这种不危机生命但明知治不好的情况,是很忌讳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的。
“西医治不好不代表中医也不行,好了,我们该走了,再不走小惠你该赶不上火车了。”
最后赵水柏出来打了几句圆场的话,这次这个别开生面的小见面才算尘埃落定。
送走他们,叶家这边才掉头回家。
回屋坐下后,那种累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的感觉,瞬间就从王桂芬身体里都泛了上来。
见她有点蔫,林大花关心道:“累了?”
王桂芬点点头:“有点,刚才没觉得,现在觉得累的很。”
送走客人叶家这边的人才有空坐下喝口水歇一歇,喝着水林兰想起件事:“桑桑,刚才赵家老爷子给你盒子里有什么?”
听到这话在场的几个女人注意力都被拉回到叶桑身上。
叶桑剥花生的手一顿,抬头看了她二嫂一眼才说:“我还没看。”
那一盒子玉镯玉佩金银首饰反正绝不能当着众人面往外说,不然明天就会传遍他们整个生产队。
太招摇了。
被未来婆家送厚礼这种事,在这年代的人心里只会觉得这是被看重的表现,说出去家里人也不会觉得有啥。
财不外露这种除了在吃上别的大伙都还没用上。
毕竟生产队真没几个有财的人家。
小见面过后叶桑日子清净了几天。
在这期间生产队上得风湿的老头老太太,贴狗皮膏药贴的又陆续好了几个。
现在叶桑头顶任务是。
祖传手艺:请用祖传药方“治风湿的狗皮膏药”帮助十人。【完成80%】【任务倒计时7天,过时则收回你方所有医术】剩下还有包括三太奶在内的四个人因为病情太重还没好。
虽说倒计时的日子在逐渐缩短,但叶桑倒不慌,因为她给几人把过脉,都在逐渐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这天早上,因为前一天夜里下过半夜大雨,知道下不了地,大伙起得比平时都晚了点。
王桂芬做完早饭,端着从灶房出来时见到闺女想起一件事来。
“桑桑,昨天空青来的时候有没有说几号走?”
叶桑没怎么睡醒,耷拉着脑袋坐在板凳上在下神,听到问话,没怎么有精神的回了句:“说明早,您有事么?”
“那过会吃完饭你做点之前做过的那些膏啊水啊啥的,下午让你三哥给人送过去。”
上次赵水柏给的那一盒子玉跟金银首饰,虽然叶桑没跟别人说,却不好连她娘也瞒着,结果王桂芬见了被惊得心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这次赵空青归队,就算不看那一百块钱的彩礼,看在那些东西的份上王桂芬觉得真不好让人家空着手上火车。
本来叶桑是打算吃完饭再睡个回笼觉的,就因为她娘这两句话,黑天前她的觉压根没睡成。
因为下午叶平湖出门前,王桂芬不知怎么想的把叶桑也撵了出去,让她一起去。
在小见面之后,昨天是赵空青第一次上门,送了不少东西过来,说是八月十五来不了了,提前的节礼。
本着有来有往的原则,其实叶桑给他也准备了不少在王桂芬看来有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至于为何说不合时宜,完全是因为叶桑给准备的全是药,除了祛疤的治风湿的快速止血还有治跌打损伤的。
虽说知道他们家有大夫,部队也有医生,但是别的叶桑都觉得不合适,最后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药最合适。
至少治风湿的狗皮膏药应该独此一家,而且疗效也是别无分号的好。
叶家兄妹到胡家的时候,赵水柏正在念叨赵空青让他往后出任务注意着点。
已经念叨大半天了,因为赵空青腰上的伤,最终还是被老爷子知道了。
叶桑一来正好给他解了围。
结果就是赵水柏注意力确实全被拉走了,一点都没给赵空青剩。
“怎么下午来了?快进来,走了一路渴不渴?”
“上午路难走么。”叶桑指了指叶平湖背后背篓:“做了点糕点给您送过来。”
“嗨,你自己留着吃就行,还大老远往这跑。”
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赵水柏笑得比谁都开心,按胡奉林的话来说,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本着能让赵空青带走一点的理念,这次叶桑糕点做的格外多。
当然也多亏家里王桂芬难得大方一次,赞助绿豆花生时没按把抓,第一次让叶桑看着来的。
所以这次叶桑除了绿豆糕红豆糕,还做了花生酱跟咸肉酱。
再加上她那点药,装了大半筐。
全是叶平湖背来的。
祖孙俩亲亲热热的看着跟亲祖孙一样进了屋,留下被喊过来招待叶平湖的赵空青,跟对方大眼瞪起小眼。
年龄上,赵空青比叶平湖还大三岁,但是他既然打算找人家妹子就得先学会低头。
“三哥,我来吧。”喊着赵空青就把对方身后背篓接了过来。
大个几岁的优势在于喊人的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被喊的却觉得有点尴尬。
屋里,赵水柏正在给叶桑画饼。
“京市军区总院环境跟条件都不错,你们年轻人有机会该出去见见世面,要是你往后跟空青结了婚,不想随军总得找点事做,可以当提前先去适应一下。”
从上次孙子小见面一回来赵水柏就有了把叶桑带在身边亲自教的念头。
所以这次见到她就直接说起了这事。
第35章
本来赵水柏是打算缓一年,想等孙子大见面后再提这事来着。
不过世事难料,难得遇上好苗子且还是自家未来孙媳妇,所以他一个没忍住还是提了出来。
叶桑摇头:“我户口在乡下,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在城里过个夜都得要队里开封介绍信。
赵水柏摆手道:“这个你放心,到时候就说你是我徒弟,户口可以先暂时落在医院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