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有啥事不能白天弄,得了你赶紧去睡吧,我今天也不去医院。”
“那您早饭记得吃。”
前天做的肉酱家里留了一罐,天气暖和,昨晚蒸的杂面馍馍隔夜不用热也能吃。
赵水柏道:“知道,要不你也干脆吃过早饭再睡?”
“不用,我不饿,睡醒我再吃。”
困的已经没饿的感觉了,刚才看书还没觉得困,被老爷子一问那阵困劲一下全涌了上来。
一觉睡到正中午,十二点叶桑才睡醒。
晌午饭她简单炒了个青菜,就着肉酱祖孙两个美滋滋的又吃了一顿。
本来叶桑说下午去图书馆来着,因为李长宏的到来没能出门。
这次李长宏是来为了把狗皮膏药的药方带走,顺带给叶桑送钱。
跟着李长宏来的还有个陌生人:“桑桑,这是周政委。”
因为药方直接给国家,所以才会有除了李长宏之外的第二个人跟着来。
“政委好。”叶桑乖乖打招呼,接着她从兜里把药方掏出来递给李长宏:“师爷,这是药方,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找我,如果刚开始怕把握不好也可以找我。”
“小同志好,能把祖传药方献给国家说明你这小同志觉悟很高啊。”说着周政委还掉头跟赵水柏感叹:“现在年轻人觉悟真是不比我们那时候差。”
赵水柏一脸赞同的跟着点头。
叶桑:……
听说为了说出去好听,加上一千块确实不多,所以领导换了个说法,说这次给她一千块钱只是对她献药方的一种奖励方式。
李长宏认真看完药方才跟叶桑点头道:“正好我们打算明天做一次试试,既然你这么说,那记得来帮忙看着点,省得他们做不好糟蹋东西。”
这次药方是军区总院牵线搭桥,所以后续临床啥的也全归他们管。
包售后的叶桑咬牙点头:“好,我明儿一早过去。不过有几味您记得提前找人把药泡上,需要提前泡的药方子上写着呢。”
跟自家师爷说话她倒不怎么怕,有啥说啥。
而且为了对得起那一千块,给出去的方子她自认写的挺尽善尽美。
至少比祛疤药膏那个精细的多。
李长宏手上事还有不少,跟周政委略微一提,周政委接着赞扬了叶桑几句就把钱给了她。
这年头还没有整百的钱,所以周政伟给的全是十块一张的大团结。
一小摞,在京市连套小四合院都买不起,但要放乡下,够一大家子活十年都没问题。
前脚把人一送走,后脚赵水柏回屋就见叶桑数钱数的眼都笑眯了起来。
“以前还没发现你还是个小财迷。”调侃完他催促道:“这钱在你手里不安全,趁邮局还没下班你赶紧去把钱存起来。”
数完钱叶桑抬头问:“爷爷,在京市像您家这么大的四合院,大概要多少钱?”
其实她对钱的执念不大,不过一下有这么多钱还是难免开心。
“打听这个干嘛?想拿这一千块买房?你在家住的不舒坦?”
“有您作伴舒坦着呢,我只是想看看药方到底值不值京市一座房。”
赵水柏一乐:“那不值,就咱家这小四合院都能卖个二三千,你那钱还是好好攒着吧,家里又不是住不开你,别瞎寻思。”
叶桑耸耸肩,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拐弯说道:“爷爷,那我去把钱存上,存完顺道去趟图书馆。”
关于肺痨她还没研究明白,这次也是想去京市图书馆看看能不能从那些古籍中找到点有用的信息。
上一世闲时她看过不少杂七杂八的书籍,隐约记得西医对付肺痨主要是杀菌,第一种问世神药利平福其实还是一种抗生素,副作用不小,不过确实管用。
而中医上讲,目前无论哪本名著都没见过有效的治疗手段,前人只是给后人确定了病因。
至于怎么治还需他们再继续研究下去。
在图书馆待了一下午,叶桑得出一个从中医的角度辩证治疗最好的结论。
因为目前她还没接触过肺痨病人,至于这个症要怎么辨她也说不好。
所以这事研究到这,就又卡住了。
晚上吃着晚饭叶桑跟赵水柏提了下这事:“爷爷,我最近在看关于肺痨这方面的书,不过我感觉隔着书有点朦胧,您看能不能让我跟这方面的病人接触一下?”
赵水柏沉思半天,最终摇了摇头:“这个病传染,你还是不要接触最好。”
“我只切脉看看他们的脉象,再说我要是以后坐诊总有碰到的可能,还不如提前让我熟悉一下肺痨是怎么个脉象,以后我也能尽量不误判。”
这话说的在理,有大量经验的大夫不一定能成为一个厉害的大夫,但是每一个厉害的大夫必然有大量治病救人的经验在背后撑着。
“你这还没坐诊呢,觉悟就比我高了。不过医院不一定有肺痨病人,还得明天去了看看再说。”
边说赵水柏边反思,觉得自己这思想觉悟要不得,当大夫的怎么能因为病人得传染病就不让新大夫跟他们接触呢。
第二天叶桑跟着赵水柏一到医院,还没去问有没有肺痨病人呢,就被李长宏抓了壮丁。
熬药这事说难不难,只要按照顺序放下去就可以,说简单也不简单,不一样的人熬药,还可能会因为早一秒出锅或晚一秒下药,导致熬出的药,药效不同。
所以李长宏才把叶桑叫过来,让她看着点。
这次负责熬药的都是些经年的老大夫,基于药方保密的原则,年轻大夫没来几个。
一锅狗皮膏药熬了大半天,量是叶桑之前熬的三倍还多。
弄完趁大伙沉浸在收获的喜悦里,叶桑跟李长宏打了个招呼才溜。
叶桑一路小跑到赵水柏诊疗室,刚进门就急匆匆的问:“爷爷,我来了,怎么样医院有得肺痨的病人么?”
赵水柏放下写字的笔道:“有两个,目前都在隔离,有个刚发现,另一个已经咳血,医院都建议他们住院观察。”
“我可以去看么?”叶桑小心翼翼的问。
“可以。”说着赵水柏领着叶桑往住院部那边走,路上还给她普及病人情况:“咳血的那个是现役军人,刚发现的那个是军属,上午我跟他们打过招呼。”
到了住院部隔离区那边,进去之前叶桑被要求带上了口罩。
他们先去的刚被检查出病因的军属那边。
见到人之前叶桑没想过病人会是一个才七八岁左右的孩子,他们进去时,男孩正安静的坐在床上捧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听到动静他抬头看了他们一会,转着骨碌碌的大眼珠问:“你们是给我看病的新医生么?”
陪床的女人带着口罩,一听这话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但是只能强忍着安抚儿子:“新医生来给你检查身体,把病治好我们才能出院。”
赵水柏走过去笑着说:“小家伙记性这么差,早上爷爷来过你忘了?”
男孩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啊,记得,你是早给我糖的那个爷爷。”
“对,小家伙伸手,让姐姐再给你把把脉。”
肺痨病人的脉象叶桑是第一次摸,感觉跟书上记载差不多,但是细微之处又有不同,以前看书总是跟隔着一层纱一样,朦胧不清,这次亲手摸到感受到才发现,脉象远比书上形容的复杂的多。
切完脉叶桑站起身。上午赵水柏过来时已经打过招呼,男孩母亲知道这位年轻姑娘只是一个在学习的大夫,倒没对她抱多大希望。
给男孩把完脉,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祖孙两个才从病房出来。
心情沉重是在所难免的,到隔壁后叶桑的心情简直有种要一沉到底的感觉。
已经咳血的病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疾病把他折磨得只剩一把骨头。
见他们进来,小伙努力扯起嘴角笑着问了句:“来了。”
赵水柏点头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好点了。”其实跟之前差不多,他知道自己这病应该是好不了了。
“是这个姑娘要给我把脉么?”小伙问。
“对,这是我孙媳妇,还没正式坐诊,不过将来也会成为一名大夫。”赵水柏回答。
这次的脉叶桑摸了足足十分钟,跟那个小男孩除了肺有毛病其他还算健康的脉象不同,这个小伙子的脉象已经虚弱到给人一种病入膏肓,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的感觉。
祖孙两个从住院部出来,赵水柏见叶桑一直没说话,安慰她道:“目前医院的中西医都在关注这俩病人,桑桑你也别想太多。”
当大夫有很多病都束手无策,眼睁睁把病人送走是一个大夫的必修课。
在这个过程中夭折的大夫不少,有很多年轻人年轻气盛受不了这打击,从而不再干这一行。
叶桑笑了笑才说:“我没事爷爷,只是我在想有没有药方可以压制肺痨这个病。”
悲春伤秋这种情绪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过,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如果研究不出治肺痨的药方,医院病床上那两位的死亡就是不可避免的事。
这边祖孙因为肺痨陷入沉思。
那边叶家自打下午接到一封电报信,就陷入了迷茫。
第46章
说来也巧,前一天从京市打来的电报,第二天正好有送信员路过红星生产大队,就把信给了他们大队长。
李向前一看是京市来信,收信人那栏还写着叶长胜大名,傍晚下工直接喊对方去拿信。
当时叶长胜正好有事着急走,让叶平湖跟着去拿的。
叶平湖把信拿回家之前没私自拆,想着大伙一起看才乐呵,到家直接把信给了他爹。
王桂芬一听有小闺女来信,手上有活也顾不得了,急匆匆走到叶长胜的跟前,只想听他念信。
迟迟不见动静,王桂芬有些着急:“咋了?桑桑信上说啥?”
“老大,你来看看,我是不是有点眼花。”信上每个字叶长胜都认识,唯独合在一起他觉得自己看不太懂。
在大伙狐疑的目光下叶平江把信接到了自己手里,虽说他学历不高,不过好歹也读完了小学,读个信倒不成问题。
王桂芬瞅着那些她不认识的字觉得眼疼,在一旁干着急:“老大,桑桑信上说啥了?”
叶平河倒是蛮实诚,电报信上有啥他说啥:“桑桑说给老三弄到一个大学推荐名额,让他提前看书复习一下,家庭背景审查一过就让他去京市。”
在座各位:……
怀疑自己耳朵不大好使。
还是王桂芬最先回神,接着就是一连串追问:“啥大学推荐名额?桑桑咋能弄到那种东西?老大你没看错吧?”
自打五六年前不让考大学以后,现在大学都要有推荐名额被推荐才能去念。
不过不说他们生产队,就是他们公社一年都分不到一个推荐名额,或许县里有,但他们跟县城八竿子打不着一颗枣,从来没听说有哪个认识的人被推荐去念大学的。
就是以前能考大学的时候,他们生产队也没说出过哪怕一个大学生。
现在猛不丁一听大学这俩字,不怪王桂芬不相信。
叶平河凑到他哥跟前,就着他哥的手把信又读了一遍,读完他重申道:“信上是这么说的,桑桑给老三弄到一个大学推荐名额,就是得考试,还说考试挺简单只要及格就行,有很多小学毕业的都能考过。”
既然俩识字的儿子都这么说也由不得王桂芬不信了,事一确定她攥着因为激动有些哆嗦的手,扭头找当家的:“他爹,这事你看咋办?”
这会叶长胜已经回神了,虽说他也激动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没太过喜形于色:“桑桑信上不是说还会再来信通知么,说啥会有人来调查咱家背景,咱一个中下农倒不怕查,这样老三你把你妹以前那些书先找出来看看,要是真让你去考试也好不慌。”
叶平湖苦着脸道:“万一考不过咋弄,我都不上学这么多年了。”
本来他刚要开始激动,现在一听还得考试,就跟冬天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一样,身心哇凉。
“你看看你那点出息,考不过你就别回来了,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王桂芬戳着叶平湖的脑袋瓜威胁完他,还不忘掉头嘱咐儿子儿媳:“这事没定好前你们都别出去瞎叨叨。”
要是最后成不了,他们一家都得成为生产队的笑话。
除了俩小的不懂,其他人倒都能想到这点,纷纷点头应起是。
不能往外说不代表心情不激动,做着晚饭林兰忍不住跟周爱华嘀咕起来:“桑桑能耐咋这么大?这才出去俩月吧就能给老三弄个大学推荐名额回来,我听别人说只要有推荐名额基本都能去上,那老三这大学不是上定了?”
“不是说得考试,没见娘着急忙慌的给老三找书去了吗?这事最后咋样还不一定呢。”
虽然周爱华也盼着家里好,不过照小叔子那性子考试她觉得有些悬。
“谁知道,不过说不定这事还是亲家那边给弄得呢,要是那边伸手帮一把…”后来话林兰没说,只是挑了挑眉。
京市这边,在赵水柏眼里最近几天叶桑就跟魔怔了一样。
天天不是看书就是拉着他讨论肺痨的各种病症,光这还不够,凡是她认识的中西医都被她找了个遍。
本来赵水柏还以为叶桑只是一时兴起,想简单了解一下这个病,没想到她光问还不够,自打领着她去过一次住院部,最近天天被她拉着往那边跑。
去了给人切完脉做好记录,回来就趴在桌子上写方子,嘴里还念念有词的,一副被东西上身了的模样。
虽然上面说破四旧不能封建迷信,不过中医很多东西用西方科学也解释不通,所以迷信这东西端看各人怎么理解。
所以这天下午赵水柏找钱桂花那去了。
话刚一说完还没等钱桂花说啥,王上行先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了过来:“桑桑招脏东西?你咋想的你一老革命还信这个你脑子没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