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每天看这些丑兮兮的壁纸不难受吗?”
盛星嘀咕着,不忘飞快地瞄他一眼,见他目视前方,没看她,心里放松下来,光明正大地打开了他的微信。
车道上灯光闪亮,路灯似流星飞速划过。
淡淡的影地笼罩在男人在的侧脸上,被遮掩的漆黑的瞳仁静静注视着前方漫长的道路,被阴影遗忘的下颔瘦削,颈间凸起的喉结轻微地滚动一下,他斟酌着语气,带着点儿轻松,笑着应:“辛苦星星,帮三哥挑张好看的壁纸。”
换壁纸,意味着她会打开相册。
相册里有一个专门的相册,保存着盛星的照片。
她会看到,这个认知让江予迟微微颤栗。
盛星点点脑袋:“知道啦。”
江予迟的微信界面很干净。
只有零星几个对话框,群都是免打扰,最前面两个对话框分别是他一个朋友以及盛星,盛星在第一个。
盛星看了眼时间,第二个对话框的时间最近,可却是她在前面。
她是江予迟的置顶。
盛星抿唇,想笑又硬生生地忍住。
没出息!她悄悄在心里骂自己,他们都结婚了,置顶是应该的,只是一件小事,忍住不许笑!
“三哥,就是两个字母SY吗?”
盛星翻着江予迟的通讯录,在S开头联系人中找到他,点开页面。
江予迟“嗯”了一声,简单说了几句:“是我以前的队友,代号鲨鱼,在一次任务里受了伤,退役后在洛京开了家烧烤店,原来是西鹭人。”
西鹭是个小镇。
离洛京十万八千里。
盛星怔了一瞬,下意识道:“是姐姐去的西鹭镇吗?”
盛掬月初中毕业,转学去了西鹭镇,那是她外婆的故乡。盛星曾去过一次,那里有着广阔、翠绿的牧场,天很蓝,云极低。
“嗯,就是那个西鹭。”江予迟注意到盛星的出神,不由问,“星星想去?等六月,三哥带你去玩儿。”
盛星停顿片刻,想问就我们两个人吗?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这样的话太明显了,江予迟会发现。
盛星在感情方面是个胆小鬼。
她所有的勇气几乎都消耗在了父母身上,最后那么一点儿支撑着她嫁给了江予迟,她迈出了这一步,便缩在原地,不敢再往前。
失败了,他们可能再也回不去从前。
盛星不能失去江予迟,她不敢再赌一次,毕竟上一次血本无归。所以她万分小心,在确认他的心意前,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心。
于是,盛星只是点头应了好,顺便给江予迟换壁纸,她也没期望他相册里有什么照片,干脆拿自己的手机找。
盛星有着自己的私心。
当时拍摄《盛京赋》,他们去了西北,谁也不知道,江予迟是盛星愿意接下这部剧的原因之一,那时他们已近四年未见,盛星很想他。
西北壮阔,黄沙漫天,大地苍凉。
那里的戈壁荒凉无人,雪山高耸入云,牧场辽阔无际,公路漫长似乎能蜿蜒至世界尽头。在那里,盛星第一次感到了自由。
盛星垂着眼,认真挑选了两张拍《盛京赋》时的剧照,一张截去了自己,只在角落留一抹火红的裙摆,另一张是当时她的坐骑,一匹漂亮健壮的白马,名字叫雪衣。
这两张背景都在葱郁的牧场,天空干净澄澈,牧草随风摇摆。
修剪完,盛星直接点了隔空传送,将照片传到江予迟的手机里。隔空传送成功时,手机会自动跳转到相册页面,显示她的两张照片。
于是,盛星并没有机会看到江予迟的相册,她利落地换好壁纸,将手机递给他:“三哥,换好了。”
江予迟:“......”
.
四十分钟后,车驶入昆羔戈壁的最边缘。
这里光秃、平整的山壁是天然的幕布,多年前便有了汽车影院,在这样严寒的冬日里,这儿实在是个好去处。
盛星还有点儿诧异,她没想过江予迟会带她来这里。车路过几块放映区,驶向最里,里面似乎有些不同。
除了停满的车,车顶居然都缠着灯带。
灯光被调得很暗,微微闪烁着,从远处往这里看,就像一片黯淡的星海,无数星星聚在一起,微弱却又明亮。
待盛星看到放映的内容,她就明白了。
山壁上放映的居然是她的《盛京赋》!那些发着光的车,都是她的派大星们。盛星怔然地望着外面,有一瞬的出神。
“三哥...”
盛星转过头,怔怔地喊他。
江予迟拿过后座的包,扫过外头点点的光亮,挑唇笑:“星星有个阔气的粉丝,包了这一块区域三个月,从年前开始,每天播放《盛京赋》。”
盛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又酸又涩,感动中还有一丝难过。
不过,那点儿难过很快就消散了。
眼看着江予迟打开车门下车,盛星忍不住问:“三哥,你去哪儿?”
江予迟瞧她一眼,拉开拉链,星星形状的灯带缠绕在一起,男人轻挑了挑眉,眉眼的懒意淡去,多了丝柔和。
他站在车门旁,黑眸里映着细碎的光亮,嗓音带笑:“别人有的,三哥也有。”
第8章 见星08 恋情
广袤无垠的夜空一片漆黑,云层将星体掩藏。昆羔戈壁边,却有一片小小的星海,如梦似幻。
车内。
盛星拿着烤串,手边是啤酒,香辣的气味充斥着鼻腔,她双眸晶亮,今晚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消散。
等再去拿第三串的时候,盛星侧身朝窗外看了一眼,江予迟和朋友站在不远处,两人离得很近,笑说着话,他的神情很轻松,姿态松散,依稀可见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少了那点儿内敛和克制。
瞧了一会儿,盛星收回视线,看向山壁。
不得不说,她真好看。
如雪山神女般的小公主阿檀身着火红的裙裾,眉眼纯稚,眼中的笑意璀璨如星,她骑着马,迎着风,发髻间的金色步摇微微颤动,像被惊动了的蝶。
“咳——”
盛星忽然呛住,她惊慌地看着那一幕。她骑着的白马就是雪衣!如今它就在江予迟上的手机上,他一打开就能认出来。
于是手忙脚乱地去找江予迟的手机,当然没找着,他带在身上。
倏地,车门被打开,冷风顺势挤进来,江予迟俯身踏入车内,反手关上门,视线在她涨红的脸上停留一瞬,抽了纸巾递过去:“慢点儿吃。”
盛星咳了几声,缓过去后看向江予迟,欲言又止,双眼湿漉漉的,细看眼底还有一丝羞赧。
江予迟顿住,有一瞬无法维持神情自然,掩饰般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先别喝酒,喝点儿水,有话和三哥说?”
盛星喝了口水,压下那点儿慌乱,试探着问:“三哥,我能用一下你的手机吗?就一会儿。”
“当然。”江予迟将手机递给盛星,下巴微抬,指了指前窗外的画面,顺口问,“壁纸上的马是雪衣?”
盛星:“......”
她缓了好一会儿,双眼微微睁大,忍不住问:“三哥认得雪衣?”
江予迟很少看影视剧,家里的电视他一回都没用过,新闻都是助理整理好发送到邮箱,这样一个人,居然能认出她剧里的一匹马,甚至记得它的名字。
“嗯,最近几个月,只要回老宅,奶奶都在看《盛京赋》。”江予迟似乎有些无奈,“陪着她看了几集,这马很漂亮,看一眼就能记住。”
这不是假话。
江予迟在大院里,从小就出类拔萃,叛逆期都能牢牢地坐住年级第一,他们这一圈人都知道他过目不忘,记性极好。
盛星提起来的那口气松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硬着头皮解释:“嗯,是雪衣。西北很漂亮,我想三哥在那儿呆过,或许会喜欢,就换上了。”
“三哥喜欢。”
江予迟牵唇笑了一下,陪盛星一块儿吃烧烤。
一时间,车内没有其他声音,两人拿着烤串,偶尔碰个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一个看盛星,一个看阿檀。
盛星忍不住想,或许这样一辈子也不错。
至少,他不会离开。
戈壁影院另一侧。
梁愽生戴着口罩、帽子下车,黑色的长款羽绒服遮掩了身形,转头和经纪人说了句话,朝其中一辆车走去。
经纪人小心地往左右看了眼,确认没有人跟拍转身回了车内。
梁愽生在演艺圈正当红。
二十岁出道,仅两年,凭着一部剧火遍大江南北,他的演技灵气十足,充满少年感,不过短短三个月,微博粉丝从几十万激增到三千万,在全网爆红。这样的情况下,经纪人并不放心他来这样的场合,但耐不住他有背景,说什么都不管用。
“师姐。”梁愽生打开车门,朝着驾驶座的女人笑了一下,“原来洛京还有这样的地方,我第一次知道。”
温边音弯了弯唇:“你不是洛京人,不知道也正常。拍完戏就想请你吃饭,你那么忙,能约到你可不容易。”
温边音和梁愽生同校不同届,签了同一家公司,去年还合作过一部剧,关系比一般人熟稔许多。
面对温边音揶揄的笑,梁愽生摸了摸鼻尖,有点儿不好意思:“就是近段时间忙,师姐呢,最近怎么样?”
“除了一些小烦恼,还不错,送来的剧本比以前好。”温边音顺了顺长发,视线温和,语气里却藏着些许失落,“只是可能拍不到自己喜欢的剧。”
梁愽生不是刚进演艺圈什么都不懂,最近传闻可不少,《钟》是李疾匀精心准备了三年的电影,女主角却迟迟没有定下,再联想最近的绯闻,很容易就能猜到温边音因为什么而失落。
“师姐因为这个烦恼?”梁愽生扬了扬眉,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把屏幕递到温边音面前,“和盛星在一起的人不是李疾匀,这事儿刚爆出来,师姐还没看到。”
什么?
温边音有点儿不敢相信:“李疾匀出来澄清了?”
李疾匀在圈内是个异类,脾气古怪,软硬不吃,对这些绯闻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态度,很难相信他会特地解释这些根本没影的绯闻。
视频的事由温边音团队一手操控,她当然知道视频里的男人不是李疾匀,只不过是想借这个由头引出《钟》选角一事。
梁愽生笑着否认:“师姐你自己看看。当天李疾匀在国外看展,本来是私人行程,但当地有个电视台记者那天刚好去采访,拍的照片里有李疾匀,他没有分/身术,和盛星在一起的人不会是他。”
既然李疾匀和盛星没有特殊关系,自然也不会影响到选角。
这事儿梁愽生明白,温边音自然也明白。
温边音维持着神情,像开玩笑般道:“也不知道盛星那边对《钟》有没有兴趣,我可演不过她。”
目前可能去试镜的名单中,盛星是温边音最具有威胁的竞争对手。这事儿一天没定下,她就不能安心。
梁愽生拨了拨发,神情有点儿不自然,安慰道:“师姐,盛星她可能不会去试镜。她那边或许会接一部校园剧,那剧本我也接到了。”
温边音一愣:“校园电影?”
梁愽生“嗯”了一声:“听说那边挺有兴趣,但会不会接得等年后才能确认。如果定下了,和《钟》会有档期冲突。师姐,别多想,难得休息,放松点。”
温边音温声应:“好,我们看电影。”
她的心思却完全不在电影上,梁愽生背景深厚,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养出他这么一个天真的性子。
盛星接电视剧是一个信号。
她以前不接的,并不代表以后都不接。如果盛星之后开始接综艺、广告,那她的资源绝大部分都会被抢占,短时间内她抢不过盛星。
对温边音来说,《钟》是她的登云梯。
.
晚上十点,戈壁影院准时关门。
在这冷冬里,没什么比热乎乎的被窝更舒服了,工作人员迫不及待地关了投影,准备快乐下班。他们按批次离开,靠近最里的影区还得等十分钟左右,大家都挺有耐心,因为这里场面特殊,不少人围过来拍照。
盛星今晚情绪高涨,喝了酒,还有点儿兴奋,她双眸晶亮,期待地看着江予迟:“三哥,我能去车顶拍个照吗?”
江予迟瞧她一眼,从后座拿了口罩和帽子递给她:“戴上,戴好围巾下车,三哥抱你上去,只准呆一分钟。”
夜里风大,她又穿得单薄。
江予迟不敢让她在寒风中多呆,拍照倒不是很显眼,许多人都围着这片星海拍照,有派大星们,也有路人。
盛星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戴上羊羔绒的帽子,这下连眼睛都看不到。她下车时,江予迟已站在车外等她。
男人身形高大,宽阔的肩将冷风挡了大半,他低眸看着盛星,将她的脸上口罩往下拉了一点儿,随后蹲下身,左手拍了拍自己的肩:“坐上来。”
盛星小时候没少坐过江予迟的肩,这会儿熟练地抱住他的脖子,往上一坐,他配合起身,她身体悬空,稳稳地坐住,再一转身,盛星被托起,力量感极强的手臂紧绷一瞬,稳稳用力,将她送到了车顶。
“三哥,我上来了!”
盛星兴奋地站起身,低头往下看,口罩都掩饰不住她雀跃的声音。
江予迟站在车侧,微仰着脸,清俊的面庞带着些许柔和,眼含笑意,挑唇问:“这么高兴?”
盛星重重地点头:“嗯!”
她站稳,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有江予迟在,她从不担心自己会摔倒,因为他总会稳稳地接住她。
江予迟注视着盛星。
今晚,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十六岁以前的影子,那会儿小姑娘虽然装得乖巧,但在他面前仍保持着部分真实的她。
盛星高高举起手,拍下了这一片属于所有人的星海。
冷风一吹,她的酒意散了点儿,没在车顶多留,乖乖在边沿蹲下,朝江予迟伸出手:“三哥,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