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魔王发话,他们也不敢有怨言,挨个通知下去,原先准备好的布景也不知拆是不拆,干脆放着。
李疾匀做事向来雷厉风行。
盛星进门的时候,他正和摄影交代着话,全然没注意他工作人员惊喜的眼神和蠢蠢欲动的身体。
盛星倒是对这样的眼神很熟悉了。
她心情不错,弯唇对他们笑了笑,轻声道:“早上好。”
“星星,我是派大星!”
“我是你的影迷,盛老师。”
“盛老师...”
李疾匀眉头一皱,冷冰冰的眼神扫向人群,那侧立即噤若寒蝉,他没看盛星,继续和摄影说着话。
盛星也不恼,自顾自地往里走。
跨过门槛的时候还有人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小心,她打量着这小楼和布景,算是弄堂里保存得较好的建筑,颇有民国风情。
她猜测,最终的拍摄场地在沪上。
盛星转悠了一圈,李疾匀仍在快速、低声地说着话,似是摄影难以理解他的请求,他的眉头拧成一股绳,看起来凶巴巴的。
李疾匀是混血,身材比旁人高大许多,皮肤白得不像话,瞳孔颜色倒是随他母亲,是浅淡的茶棕色。这会儿他穿着一身黑色软领长大衣,双排扣,轮廓紧贴着曲线,这男人肩宽腰窄,穿什么都好看。
要不是盛星知道他无心情爱,还有点儿想把他介绍给盛掬月,长得帅又有才华,还能自个儿赚钱。
“跟我上来。”李疾匀也不知和谁说话,没头没尾这么一句,让好些人摸不着头脑,“盛星,说你。”
又冷冷地补充了这么一句。
盛星翻了个白眼,跟着他踩在木楼梯上,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把她排在第三天,怕我见完人就跑了?”
李疾匀一点儿没否认:“你本来就这样。”
盛星:“......”
两人径直上了三楼。
三楼阳台本就狭窄,边上还摆着花盆,盛星估摸着也就能站三个人,她探头往下瞧了一眼,纳闷:“在这儿试镜?其他人呢?”
李疾匀伸手,指着盛星进来那条长道:“这是试镜地点,她们会穿着旗袍,从弄堂口走到楼里,摄影会拍下来,我们就在这儿看。”
“还有编剧,马上到。”
《钟》的女主角是个风情万种的寡妇。
这三年可怜的编剧被李疾匀逮着不知改了多少次,才改出他满意的剧本来,可再满意也没用,找不到满意的女主角。
三年前,李疾匀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人就是盛星。她够美,够灵,表演毫无痕迹,可试镜却怎么都演不出他要的感觉,最后李疾匀问了盛星一句话:你爱过人吗?
时隔三年,李疾匀一眼就知道。
她依旧没什么长进。
冬日冷,冬日的清晨更冷。
盛星觉得自己简直有病,在这阳台上吹着冷风挨冻,还要遭受李疾匀的精神折磨,她忍不住道:“你老看我干什么?”
李疾匀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你结婚了?”
盛星:“......”
这人从哪儿知道的?
许是她眼底的惊异过于明显,李疾匀主动解释:“那天在沪上遇见你外公了,他简单提了两句。”
盛氏船运总部十年前搬到了沪上,盛家上一代就一个女儿,那夫妻两人都无心家族企业,底下三个小的也靠不住,还好盛外公身体强健,还有精力,不过这样的日子不能一直过,老人家最近还有点儿犯愁,遇见李疾匀就忍不住说了几句。
盛星往楼梯口瞧了一眼,见没人才小声道:“你注意点儿,人多嘴杂的,我结婚都三年了,不能往外说。”
李疾匀:“......”
他极其冷淡地“哼”了一声,轻蔑又带着嘲讽:“盛星,三年了,我见你和三年前没有任何区别。你要是有点出息,我就不愁找不到演员了。”
说到这个,盛星也不耐烦:“你闭嘴吧!”
最后小助理的豆浆和编剧的到来解救了即将打起来的两个人,盛星眼刀子不住往李疾匀身上飞,李疾匀目不斜视,倒是可怜了编剧,夹在中间,两头难做人。
在这样的气温下穿旗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但女演员们身经百战,让走路就走路,还能给你走出一百朵花儿来。盛星一早上看到不少熟人,看得累了小助理还悄悄去搬了把椅子,编剧看得眼馋,小助理灵活得很,立马去搬了第二把,到最后就李疾匀一人站着。
上午看了这么些人,李疾匀脸色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盛星和编剧也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两人低声交谈,还交换了不少心得,到中午就溜了,去吃饭,别说,李疾匀这儿伙食还不错。
经过这一上午,倒是提醒了盛星一件事。
她琢磨着,眼神总是往李疾匀身上瞟,餐桌上的人都注意到了,也当没看见,他们老板脾气古怪,这时候他们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
李疾匀头也不抬,直接问:“干什么?”
盛星轻咳一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也不好意思直接说我想使坏,掩饰般道:“没事,吃饭吃饭。”
李疾匀一顿,抬眸看了眼左右,边上的人顿时意会老板的意思,还不忘拉上盛星的小助理一块儿捧着饭盒溜走,眨眼桌上便只剩他们俩。
盛星忍不住夸赞:“你这人,上道!”
她往前一凑,压低声音道:“我们的位置离得远,她们试镜眼神不一定能往上看,极有可能看不到我们,要是温边音没见着我,那我不是白来了?”
李疾匀冷哼一声:“就这事?”
盛星理所当然道:“就这事!”
也不知李疾匀想了什么,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有了些许变化,竟显现出一丝愉悦之色来,他应道:“交给我。”
盛星:“......”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在寒冬里冻了两天,盛星深深觉得试镜现场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一时间她分不清是她欺负温边音还是欺负自己。
好在明天就是第三天。
盛星钻在暖和的被子里叹了口气。
这事关女明星的尊严,她明天一定要艳压全场,想到这儿盛星一把掀开被子,钻到衣帽间去找旗袍。
盛星有一套极其喜欢的系列旗袍,是和江予迟结婚那年,裁缝店花了大量的时间做出来的。江家世代都在这家裁缝店做衣服,这样的店手艺一脉相承,历史悠久,在如今的社会有市无价。
她钻在衣帽间里找了半天,一件都没见着,坐在衣服堆里想了半天,才记起来结婚用的衣服似乎是江予迟去藏的。
盛星眨眨眼,江予迟知道衣服在哪儿。
可不是她想他了才找,是有正事问。
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
盛星握着手机思考了一会儿,直接给他打了电话,那边稍稍等了一会儿才接起,男人熟悉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点儿哑。
他的语气很轻:“星星?”
盛星一怔:“三哥,你喝酒了?”
江予迟靠在走廊上,抬手松了松领口,身后包厢内人人言笑晏晏,可心里都藏着鬼,听到盛星的声音,他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唇角牵起笑:“没醉。平时这个点该睡了,今晚怎么了?”
熬夜是盛星的大忌。
上天赐予她这样一副绝伦的美貌,她当然得好好珍惜。但凡休息,她能不熬夜就不熬夜,自制力极高。
盛星提起旗袍的事:“明天有个工作场合需要用到,但我找不到。三哥,是在你的房间里吗?”
江予迟眉心微拧,看了眼洛京明天的温度,是零下,问:“室内还是室外?工作时长久吗?”
盛星老实应:“有室内也有室外,就穿一会儿,会带大衣和羽绒服去。工作时间不确定,下午三四点左右。”
冬日天暗得快,李疾匀只需要白天的镜头,天一暗他就收工了,从来不拖时间,这点儿还挺招工作人员喜欢。
江予迟道:“衣服在三楼,左边第二个房间,灯的开关在右手边。三哥明天回来,去接你。”
这下盛星也不嫌天冷了,当即把地址发给江予迟,跑上楼找衣服,她不但要艳压群芳,还要勾引江予迟。
因为这一通电话,盛星晚上休息得极好。
一睁眼就是天亮,她一点儿都不想赖床,只想快点起床把自己装扮得美美的,然后去欺负人。
车内。
饶是小助理近距离接触盛星的美貌四年,但看着今天的盛星,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睛还止不住往她胸前瞧。
“姐,今天怎么穿旗袍了?”
小助理脸红红地从移开视线,手里抱着大衣。
盛星勾起红唇,上翘的眼眨了眨,缓慢俯身凑近小助理,纤长的手指微动,尖尖的指尖勾上她的下巴,轻笑着问:“我美吗?”
小助理呆了一下,喃喃道:“这是美貌杀人事件。”
盛星忍俊不禁,放过了小助理,开始期待起今天来,特别是温边音看到她时的表情,到时候一定得让小助理拍下来。
不过,盛星脸上的笑意没能持续多久。
一下车,所有人的视线都往她身上落。昨天,李疾匀脸上的笑意从何而来她可总算明白了。
这就是他的解决办法,在弄堂口拉了条火红的横幅。
[热烈欢迎盛星女士莅临我试镜现场。]
硕大的字横在每个人的头顶,从这进出的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盛星的名字,无一幸免。
盛星:“......”
第11章 见星11 陈漱
——热烈欢迎盛星女士莅临我试镜现场。
盛星从没有像此刻一般,觉得自己某个地方出了点儿问题。她心血来潮想欺负人就算了,居然还让李疾匀这个不太正常的人帮忙。
“让人摘了。”盛星简直没眼看,语气凉飕飕的,让小助理有点儿紧张,“等等,温边音来了吗?”
今天盛星特地穿了双高跟鞋,她本就有一米六八,这么一穿,小助理不得不踮起脚,附耳低语:“来了,我的线人说,她是最早到的,现在在小楼里。”
盛星:“...你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还线人。”
小助理嘿嘿笑:“这样安全,这可是我信息来源多的原因之一,我们从不说对方的身份,极其安全。”
一听温边音来了,盛星看了眼上头的横幅,在心里冷哼一声,带着点儿气开口:“现在就摘。”
小助理一听,忙跑去找人摘了。
许是心里憋着气,盛星的走路比平时重一点儿,高跟鞋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清晨分外明显。
三层小楼底下是一扇木门,此时木门大开,工作人员吃着早饭,低声说着话,当响声传来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朝门外看去。
木门像画框,将弄道框成一幅狭长、动态的画。
灰白的背景下,一抹翠绿如春意从枝头绽开,下摆的桃色一路蔓延向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渐渐盛开。
可女人娇艳的容颜却比这抹春意更甚。
黑发红唇,冰肌玉骨。
只可惜她穿着外套,挡住这件旗袍的全貌,只下摆贴着雪白的小腿,时近时远,左右摆皆未开衩,因此她的步子迈得很小。
摄影师忍不住把镜头对准了盛星。
工作人员们忍不住窃窃私语,一时间人群骚动起来。李疾匀本就不耐烦温边音的低声细语,下意识想呵斥人群,一抬眸,他嘴里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编剧忍不住道:“剧本中期,那时候国民政府成立,社会文明开放程度提高、思想解放,妇女地位也随之提高,旗袍逐渐有了新的发展。到三十年代,电影明星顾兰君在旗袍左摆开衩,往后这衩越开越高,到腿根为止。”注[1]
“盛星穿的这件,更像是传统的旗袍样式,没有曲线的改变。”
“倒是符合开片的场景。”
李疾匀快速走到摄影师身旁,专注地看着镜头里的旗袍,道:“这件旗袍,比我们前半部分背景的戏服做得好。”
他万事讲究完美,这么一句话,就意味着先前定好的戏服样式全部要改,至于改多还是改少,还得底下人自己掂量。
李疾匀盯着监视器看了许久,忽然道:“试镜取消,衣服全部重做。剧本需要再改,今天收工了。”
刚进门就听到这句话的盛星:“......”
她忍不住几步上前,视线瞥到在屋子里发愣的温边音,压低声音问李疾匀:“你是不是和我作对?”
李疾匀不理盛星,自顾自地吩咐完了,才正眼瞧她:“今天暂时没时间理你,过几天再联系。”
说完,拉着编剧上楼去了。
盛星深觉找李疾匀帮忙就是个错误。
她压着火,也顾不上别人,转身就走。
温边音团队就这么被晾在这儿了,经纪人和助理脸色都不太好,温边音眉头微皱,思索着李疾匀的话。
还有盛星,她没事跑试镜现场来干什么。
温边音早在前天就知道盛星在现场,还不是来试镜的,是和李疾匀一块儿看她们试镜。她为了今天做了大量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连试镜都没轮上,只是因为盛星穿了一身旗袍。
工作人员已经很习惯这样替李疾匀善后了,简单解释过后,说试镜时间会另行通知,解释完也没管她们,继续通知还没到的演员。
经纪人忍不住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一早就...”
“行了。”温边音低声打断经纪人的话,扫了一眼忽然忙碌起来的剧组,“李导就是这么个脾气,我们走。”
等走出小楼一段距离,温边音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之色,说:“去问问盛星前两天穿什么衣服,热搜的事她或许知道了。”
热搜的事她们确实操之过急,不该这么快就把李疾匀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