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性情宽厚,但这府中却容不下放肆之人,玉小姐的脾性实在该改一改。否则以后吃亏的还是你。”
这一番话连消带打绵里藏针,这下她总该受不住了吧?
玉鸦上一句刚反应完,下一句就来了,还是一口气不停的长句。
她刚把一个无规矩不成方圆记下来,梨襄就已将话全说完了,后面叽里咕噜那一串她是一句都没听清。
玉鸦生出了满腹的挫败,自打下了山,她便总觉得自觉像是进了鸭子国,每每耳边都是嘎嘎嘎嘎的鸭叫,一句都难听懂。
唯有宋越北,这人口齿清晰,语速和缓,倒是还能听懂几句。
算是一群鸭子里格外通人性的一只。
梨襄越盯着玉鸦看,玉鸦便越发的心虚。
她学着这些日子见到旁人做过很多次那样,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这个回答堪称万能,肯定能糊弄过去。
梨襄没想到这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脸皮却不薄。
她话都说得这么难听了,这小狐狸精竟还能面不改色,果真是个劲敌。
她冷下脸,不再搞什么绵里藏针的话术,直接道:“恐怕今天只能劳玉小姐在别处睡一宿了。”
这一次梨襄说的句子不长,玉鸦总算聚精会神的听懂了。
她惊喜道:“去睡觉?”
第17章
梨襄道:“没错,我给你换个地方休息,那地方只有你一个人。保证再没人与你争斗。”
想也知道梨襄不会给玉鸦什么好去处,这一听就知道是要关小黑屋了。
胖婶等一众人脸上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
玉鸦眼前一亮,“当真?”
月珠讥讽道:“不仅只有你一人,地方还大得很,胜在一个安静,”
月元上前要扯她,“愣着做什么?还不老实点跟我们走!”
梨襄在一旁威胁道:“你老老实实的受了这罚,日后说不准还能见着相爷。若你不老实,这丞相府可容不下不老实的人,只能赶出府去了。”
玉鸦不用月元扯就上前一步挽住了月元的胳膊,迫不及待道:“走。”
梨襄冷笑一声,“倒是个痴情种子。你就那么想见相爷?”
玉鸦虽不明白痴情种子是个什么东西的种子,但总算后半句是好懂的。
她点了点头,“对,我只想见宋越北。我,去换地方睡觉,你不能赶我走。”
梨襄十分不齿她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她忍不住又刺了一句,“离了男人你就活不了吗?”
玉鸦思索了半响,“离了男人可以,离了谁都行,但离了宋越北不行。”
杀不了任务目标,师父就要动手清理门户,无用的杀手是活不下来的。
更何况还有这种可以换个大屋子一个人睡的好事。
她多看了梨襄几眼,“你叫,梨襄?”
梨襄傲然道:“没错。我就是梨襄。以往记恨我的人多了,相爷信任我,我就要为他守好府中,也不怕旁人记恨。玉小姐记好我的名字,以后切莫再做这等事自讨苦吃。”
玉鸦点了点头,感激道:“我记住了,梨襄,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梨襄一时语塞,这人怕不是有病吧?
宋越北也觉得情形似乎有些不太对,玉鸦自那一夜从他房中离开,居然就不见人了。
成日见到一个人在面前晃,即便对这人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感觉,但见多了总会习惯。就像是习惯他成日走的路,路旁有块较为奇特的石头一样。
突然有一日,这石头不见了,倒叫人好生不习惯。
总觉得空落落的仿佛缺点什么。
敬冲看出宋越北的心不在焉,那一张奏疏,他足足看了半个时辰都没看完。
相爷竟也有这么失魂落魄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个倒霉蛋又要家破人亡了。
反正被宋宰相惦记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宋越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你知道那个玉……”
他止住话头,将话原样咽了回去。
这女人从前日日在他面前晃,费劲心思的勾引他,这一下一言不发的突然消失。
摆明了是要欲擒故纵。
他才不会中她的计。
敬冲没听清他这么小的声音是在说什么,他问道:“相爷,您说什么?”
宋越北低头看着奏疏,“无事。你有何事?”
敬冲想到前厅等着那位贵客,他面上露出了难色,“相爷,西绵国的平王已在前厅了。不好叫贵客多等,您看?”
西绵国与北梁在春桑接壤,国中的风土人情却大为不同,国中以女子为尊,世代皆是女国主。
这代表西绵出使的平王自然也是女人。
数年前西绵国主曾勾结世代居住在北梁边境春桑的杂胡自春桑进攻北梁,接连攻占三郡,北梁名将吴兴击溃了西绵的军队,定下和约,西绵与北梁便相安无事至今。
西绵年年来使,近年皆是这位平王代表出使,至于其中缘由……
敬冲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宋越北,果不其然见宋越北的脸色一沉。
若将宋越北最为厌烦的人列个名单,按照厌烦程度排列,这位年年定时定点来北梁比外官入京叙职还要准时准点的西绵平王绝对能名列前茅。
敬冲不安的劝道:“相爷,不管怎么说,她代表西绵。看在两国和平的大局上,您……”
宋越北收敛神色站起身,“此话不用你来跟我讲,我心中清楚的很。”
若不是清楚此人动不得,他早有一百种法子杀了她,岂能容她如此放肆。
元明羡看着走入前厅的人眼前一亮,她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露出满意的笑容,用别扭的梁语说道:“宋宰相,好长时间不见你。你长得更漂亮了。”
宋越北只当没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拱了拱手,“不知贵客前来,有失远迎。让平王久等了。”
元明羡连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色迷迷的摸了两下他的手背,一双眼睛都要粘在了他身上,“美人让孤等多久,孤都心甘情愿。”
那样子活脱脱就是个轻佻男人追着小姑娘在揩油。
敬冲,敬云四人眼见着宋越北脸色变了,他们几人素知宋越北的秉性,心知相爷此时定然已经动了怒火。
他们齐齐低下头不敢再多看。
宋越北不动声色的抽回手,他深吸一口气按下心头的怒火,后退半步。
他退一步,元明羡便追上前一步。
她善解人意的用腔调奇怪的梁语安慰他,“男人嘛,出门见人总要花点时间收拾收拾打扮打扮,孤知道,不会计较这个的。你莫要害羞。”
她这般说着又从头到脚将宋越北打量了一遍,有几分挑剔的说道:“孤觉得男孩子家家的,年纪又轻。还是少穿这么老气的颜色。桃红,浅绯,妃色,才衬你。”
宋越北何时尝过这种被人品头论足的滋味,他竭力掩饰不悦,目光转向别处。
“殿下远道而来,不如早些回驿馆休息。”
元明羡伸手捂住宋越北的嘴,她看着宋越北深情款款道:“不要喊殿下,太疏远。喊明娘便好。越北,孤不远万里跨越山海只想见你这一面。见你安好,孤这一番辛苦便都不是辛苦。”
宋越北忙不迭地退开了半步,他忍了又忍,只冷着脸道了一句,“请殿下自重。”
敬云低声说道:“平王的梁语都说不利索,难得这话却是一气呵成。”
敬密忍笑道:“也不知出自哪一位文酸墨客手下,平王一路上定然又对不少男人说了不少遍才能有今日的熟练。”
元明羡面对宋越北的冷脸停下了追逐的脚步,但并未就此死心。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目光深情又专注,“孤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看了一定会喜欢。”
元明羡侧过头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个女人捧着盒子走出来,她走到宋越北面前献上礼盒。
平王这般自信的姿态引得敬字四人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看。
敬云低声喃喃道:“不知是什么?金银玉石这等东西咱们府中收过太多,都不稀奇了。”
敬归道:“堂堂一国储君,想必送的肯定是珍奇重宝。”
元明羡神色间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神色,打开盒子给宋越北看,指着盒中之物,“这是我们西绵独产的螺黛,你们男人成日就喜欢涂脂抹粉的。你拿去用。这一辈子想要多少,孤就能给你多少。”
第18章
宋越北攥紧拳头,额上爆出了一根青筋,他连着深吸了几口气,没有说话。
元明羡见他不语,自顾自的一笑,“不必太过激动,你我的未来很长,孤还会给你很多很多的惊喜。”
敬冲原本心中是紧张的,但听到元明羡这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想笑。
能看相爷这般窘迫的机会可不多,他用力的憋住笑容,憋得表情扭曲。
宋越北半垂着眼,冷声说道:“此物贵重,还请平王收回。”
这便是客气话了,天下什么样的珍宝他宋宰相没看过见过,就是北梁的皇宫大内珍库也是由着他进出。
所谓的贵重不过一句托词,他宋越北又不是妇人,何需粉黛装饰。
元明羡豪气干云的一挥手,“孤就喜欢越北你这般贤淑勤俭的性子,但你不必替孤节省。”
宋越北张嘴欲言,元明羡便抬手示意他不必说,她满眼怜惜,“你不必解释了。越北,你可以相信孤,孤以后会做你的依靠。再不让你这般辛苦。”
她又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便依次有人上前奉上礼物,一应皆是些胭脂水粉,香薰钗裙之类的东西。
敬云已不敢再看宋越北的脸色了,堂中静的落针可闻。
敬密硬着头皮鼓起勇气上前几步,先压低声音对宋越北说道:“大局为重,您忍一忍。这里交给我,我替您挡一挡。”
他们四人各个都是能文能武,跟随在宋越北身边,这些年也算见了不少世面。
敬密满怀自信,此时便是他替相爷分忧的时候了。
论容貌,他自觉虽不能说胜过相爷,但也没有逊色多少。
敬密扬起笑容对元明羡温声说道:“小人代替相爷多谢平王殿下这一番好意。平王殿下远道而来是为大梁与西绵修好,此为大局。殿下不要因小而误大。”
元明羡从头到脚将敬密看了一遍,看得敬密有种自己衣服都让人给扒了的错觉。
他长了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领教这般目光,只觉面上发热,脚下发软,情不自禁地想伸手挡一挡重点部位。
“可惜了好好的男人练的五大三粗的。太折损颜色。”元明羡的目光光明正大的落在敬冲下/身起伏的弧度上。
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上前一步,“虽然年纪大了些,长得又丑。但你本钱不错,胜在又会挺会主动勾引。不错不错。”
若说平王对待宋越北还有几分敬重与温柔,对待敬冲则显得格外傲慢与理所应当。
敬密头皮一紧,忽然后悔起自己的贸然上前。
他不过是主动上前了几步,说了两句话,这怎么会被解读成勾引?
什么就叫长得丑了?
敬密刚提起的勇气和自信,短短一句话的功夫就碎成了满地的渣子。
宋越北按住敬密的肩膀将人往后拖了一步,他盯着元明羡慢条斯理的说道:“平王殿下,北梁和西绵国情不同,但你既然来了大梁便该入乡随俗。身为他国储君,如此言语在大梁已称得上冒犯。此等行径传出,恐怕会有损西绵国体。让梁人以为西绵的储君好色且不知轻重。”
他说话素来温雅得很,面上还有点似有似无的笑意,不管面对什么都一贯平静从容。
但那双眼与言辞之间无声的压迫感却让人毛骨悚然。
这一番话已算得上十分不客气了。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宋幽走上前,一手按在刀柄上,目光一个个从平王和她的侍从身上滑过。
宋幽的大名,这些人也略有耳闻,被他目光所扫到的人大多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元明羡被宋越北这样当众直言责备,一时备受打击,但很快重振旗鼓。
她对宋越北抛了个媚眼,不屈不挠道:“只见你一眼,孤难分东西更不知轻重。自遇见你起,孤便乱了分寸。全因孤的心间眼里只有你一人。”
只是这话说到一半,她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宋幽。
北梁的男人与西绵的男人不同,身上总多那么几分野性和傲慢,不比西绵男子恭顺。
宋越北容色倒在其次,举手投足间那份的风雅与隐隐的威势,才是勾的人心痒难耐。
这护卫身上那份不恭顺的野性,瞧着倒也不比宋越北逊色多少,甚至他的年纪还要更鲜嫩几分。
元明羡话锋一转,又冲宋幽抛了个媚眼,“这位小公子年方几何?可许了人家?若未娶妻不如看一看孤?”
敬云纳闷道:“没想到这位竟还会在意对方已有妻室。”
元明羡顿了顿,“即便娶了也不碍事,休了便是。孤只要你的未来,过去如何孤全都不会在意。孤愿裁下星河予你做嫁衣,只盼与你生死同寝。”
宋越北忍无可忍,他冷声道:“我未曾记错,平王殿下在西绵不仅已有妻室还有子女?”
元明羡笑了笑,“女儿生于世间,困于一人之臂弯何其无趣。越北放心,不管孤见过多少人,心中永远留有一方予你。世上男子如星辰,只你是最亮的那一颗。你若怕离了故土寂寞,可以将这些侍从一并带去西绵相伴。”
她的目光在宋幽身上格外留恋了一会儿。
宋越北勾唇对她一笑,“这么说殿下是真心要结亲?”
元明羡让他这一笑迷得七荤八素,口中更是坚定道:“孤对宋公子的心意,日月可鉴。从今往后,宋公子就是孤的心,孤的肝,孤的全部。星河日月,山河春秋,但凡宋公子想要,孤都为你寻来,只盼与你共度余生所有春秋。此话是绝不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