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他的下属来抓她难道不是因为已经知道了她想做什么?
这年头连肉票都这么热情吗?
敬冲敏锐的察觉到似乎情况与他想象的有点出入,敬密没有听清,仍咬牙切齿地伸出手要去抓玉鸦,“你这不长眼的东西,连双苑都敢闯。还敢这样纠缠相爷,怕是不要命了。”
宋越北抓住了敬密伸来的那只手,抬起头看向三人,眼底压着不耐,“她不是擅闯,出去。”
敬云呆呆开口,“可相爷这里不是不能有女人,我们要抓出去啊。”
宋越北沉默了片刻,“我没说过。”
敬云张开嘴发出短促的一声,“啊?”
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宋越北身上,他握住了玉鸦的肩头,难得被人看得面上发烫,“我没说过不允许她进来。”
敬冲憋着笑说道:“她擅闯进双苑,还闯进相爷的卧房,这不合规矩……”
宋越北手掌一紧,“没听清我说的吗?她是我带回来的。”
敬密满脸困惑,“可,可我们一直守在门口。相爷您下午回来的时候分明是独……”
敬云赶忙拽了一下敬密,敬密瞧着宋越北的面色小心的止住话头。
敬云急忙补救道:“我看见了!这位,这位玉小姐就是相爷带进来的没错。既然如此,那就,那就没事了。”
宋越北深深的看了一眼敬密,故作无事道:“你们今天话很多,都下去吧。”
玉鸦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三人冲进来不是因为窥破了她的身份。
她趴在宋越北怀里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勾着宋越北的脖子,缓缓直起身,回头看了一眼三人,眼底盛着笑意,活脱脱就是戏文里倚在君王怀里祸国殃民的妖女。
敬冲定了定神,低头不敢再看,带着其他人退了下去。
众人大有劫后余生之感,脚步都格外轻快,恨不得三步跨出这个虎狼窝。
玉鸦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视为了‘得意的妖女’,她放开宋越北,追着敬冲几个人的步子就要一起走。
他们走得快,她竟也不慢。
这人来得突然,走得也出乎意料。
宋越北拧眉,“回来。”
几人齐齐回头,敬冲刚放下去的心又吊了起来,他挤出一脸笑容,“哎,相爷您吩咐。”
宋越北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皱眉盯着玉鸦。
敬密眼珠一转,撸起袖子,“相爷,我们这就将这胆大包天的丫头给拖走。”
玉鸦不明白怎么这些人又翻脸了,她脸上的迷惑都快藏不住了。
宋越北盯着玉鸦,张口欲言又止住话头,难道这又是她的欲擒故纵。
他挥了挥手,“都下去。”
他不信她费尽心机的跑来会不想做点什么。
不出三步她肯定要回头求他!
几个人转过身离开,只是这一次都脚步迟疑。
玉鸦竟然还真就转身就走。
一步,两步,三步,根本没有回头的迹象。
“慢着。”
听到这声,众人反倒心中一定。
宋越北愈发觉得看不透玉鸦,他平生谋算人心,还第一次遇到这样捉摸不透的敌手,她似乎总总能出人意料。
他抬了抬下巴点了点玉鸦,“她留下,你们走。”
敬字四人神色一凛,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讶。
相爷竟要留下这位玉小姐过夜?
第13章
“沉得住气,好手段,”宋越北替她鼓了几下掌,“你那里学来的这一身本事?”
长信侯父子见他只差把‘畏惧’二字写在了脸上,怎么可能教得出她。
玉鸦愈发听得云里雾里,她又没杀他。
他那里看出她有一身本事?
她想了又想自己到底在他面前做过些什么能让他赞许。
总不能是她的地擦得比别人更干净,也不至于她连桶水都提不动的样子很沉得住气。
她苦苦思索了一番,忽地想起,他今天看到她抱猫坐在树上。
玉鸦自觉找到了缘由,她同情的看了一眼宋越北,心说这人细皮嫩肉的爬不上树,见旁人能上树都觉得惊讶。
真可怜。
她摇头道:“不是什么好本事。你不用夸我了。”
她真正的本事还没使给他看呢,这算什么。
这人到底是故意装傻的还是真听不懂人话?
宋越北深吸一口气,那点旖旎心思是全散了,“这一次我不跟你计较。你最好别有下一次。”
屋外四人站在廊下窃窃私语。
“这一次相爷是真开了窍动心了吧?咱们双苑的规矩都为了这姑娘给破了。”
“别说规矩,我看相爷估计今晚连身都要让这姑娘给破了。你们等着看吧,过了今晚,明天咱们丞相府就有女主人。”
“这姑娘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就知道她跟从前那些美人不同,人是真厉害啊。这手腕非同一般。”
“什么手腕不手腕的,玉小姐是真喜欢相爷啊。要不是真喜欢,哪会费这么多的心思跑来相爷身边。以往为了权势和钱财而来的人也不少,富贵险中求,可做到这般地步也没有一个人。真是豁出命了啊,不成功便成仁。”
“说得倒也是,玉小姐看相爷的眼神都与看别人不同。她一见到相爷每次眼睛都亮晶晶的,那眼里全是情,装也装不来。但到底也是相爷喜欢她,若是不喜欢她,从前那公主……”
一直安静得仿佛神游天外根本没在听的宋幽转过头瞪了一眼四人,打断他们的话头,“闭嘴。”
敬归猛地回过神想起自己方才顺嘴说了什么,一时也心中害怕,“不说了,不说了。”
那段根本不该被提及的旧事让几个人都变了脸色。
他们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便见到玉鸦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四人齐齐怔住。
敬云犹豫了一下,追上去问道:“玉小姐,你这是去哪里?”
“回去睡觉。”玉鸦看了他一眼,“有事?”
敬云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结果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也拿捏不准到底该对她有个什么态度,只能摇了摇头,“没没没,您慢走。”
玉鸦顺手将脚边的黄猫抱了起来,带着猫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敬归瞠目结舌,“圆圆就这么让她给抱走了?要不要拦一下?平常相爷的猫可是不能让别人抱的。”
敬冲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去拦吗?”
敬归连忙摇了摇头,“这谁敢。”
玉鸦一个人走在回下人房的小径上,她一手抱着猫,一手摸着橘猫的肚皮,整个人别提有多快乐了。
寂静的夜里似乎多了一点其他的声响,她停住脚步,薄刃滑到掌心,并没有立刻回头四顾,只是垂首静静站在原地。
丞相府守备森严难以进出,她自觉没有把握能在杀了宋越北之后全身而退,这才迟迟没有动手。
此人竟然能躲过层层守备,潜入丞相府,必然是个高手。
难道……有人来跟她抢单子了?
她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真要是看上了宋越北的头,应该跟着的是宋越北。
何必这样跟着她?
她心中一动,马上想到了答案。
她捏了捏橘猫的小爪子,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一人自树上落下,“看来小师妹已经发现有人,并且猜到是谁了,我的身法还是不够好。”
玉鸦放下怀里的猫,侧头看去,那人立在月光下,穿一袭黑衣,衣袖上用金线绣满了繁复奇异的花纹。
夜风吹动着他披散在肩头的栗色卷发,发间的银环在月下闪闪发光,一双湛蓝的眸子温柔如碧蓝的晴空。
玉鸦惊喜地扑了上去给了来人一个大大的熊抱,“二师兄!”
释念接住扑上来的姑娘,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细细看了一遍她的面容,见她身穿粗布,一头乌发用破布条缠起来,连艳丽无双的面容似乎都消磨了些光芒,身段更是清减了不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这人下山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怎么几日不见就弄得如此灰头土脸。
他宛如一个看着孩子远行回来狼狈不堪的长辈,一时心中生出许多酸楚,低声说道:“小鸦怎么瘦了这么多?”
玉鸦挂在他的脖子上,有几分委屈,“这丞相府成日都吃不饱饭。这山下什么好吃的都没有,天天只有干饼吃。”
释念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小脸,柔声道:“杀了宋越北,等你回了山上。师兄备下一桌宴席给你接风,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再不用受这个罪了。你来这里已经有半个月了,怎么还不动手?”
玉鸦放开释念,她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做错事一样低下头,“这丞相府里里外外好几层护卫,难进难出,宋越北身边还有个宋幽。那个人很不好对付,我怕动手之后没法活着离开。”
释念见她这般神色若有所思,“这丞相府的确有很多的护卫,小心无大错。师父在山上等的急了,雇主那边又递了口信一直在催。这才让我来见一见你。我是相信小鸦的,你在我们之中天赋最高,你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这北梁的宰相虽难杀,但对于你来说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摸了摸玉鸦的头顶,“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实在不行,师父应当会派其他人来帮你。你是第一次下山,做成什么样都没关系。我们都在山上等着你回去。”
玉鸦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立刻高兴起来。
她无意识的用大拇指隔着纱布轻轻按了按掌心的伤口,感觉到一阵细微的刺痛。
她的心思真的是一览无余非常好猜,释念低头看着她的表情,“这些天你每日都跟着宋越北吗?小师妹,你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什么弱点?”
玉鸦回想着每一日她观察到的景象,“他,他是个北梁人,有很多奴隶跟着伺候的大老爷。总说些听不懂的话,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我也不知道他是在做什么。老头子说特别喜欢什么,那这个东西就是人的弱点。他好像什么也不喜欢,没有什么弱点。哦,对了,他喜欢猫,这算是弱点吗?”
第14章
宋越北面对什么都一副略带倦怠兴致缺缺的样子,面对她更是每一次脸色都很难看,只有对着他的几只猫的时候神色才会缓和些。
释念看了一眼在玉鸦脚边蹭来蹭去的黄猫,“算不上是什么大的弱点,倒也可以利用一二。”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放进玉鸦的手里,“这个东西涂在猫的爪子上,一旦宋越北被猫爪子挠破皮,三日内必死,而且这样也安全的多。”
玉鸦握着手里的纸包,她显而易见的犹豫了。
释念眼中生出担忧,苦口婆心的说道:“小鸦,宋越北他是北梁的宰相。他跟我们不是一种人。这世上想杀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这个人比豺狼还可怕。你的身份如果他知道,你就会死。他只是你的一个目标。我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也有过犹豫,但只要杀了一个人就好了。”
他想了想又提点道:“北梁的男人都三妻四妾,还要什么贞洁。成了婚就将妻子锁在后院生孩子,再也不能见别的男人一眼。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玉鸦低下头看着脚边的圆圆,她抬起头时眼中盛满了忧愁不舍,仿佛要与情郎生离死别一般。
她犹豫着开了口,“猫会有事吗?”
释念沉默了片刻,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忧完全是不必要的。
“猫不会有事,这毒只对人有用。”
玉鸦抱起脚边不停蹭来蹭去的肥猫,将脸埋在了它的皮毛里,声音都变得含糊不清,“这三只猫好可爱。师兄,你说我把宋越北杀了,能把他的猫带回山上吗?”
山上有猫也都是野猫,虽然也有亲人的可以摸一摸,但到底每一只都天性热爱自由,根本留不住。
“不行。”释念抬头看了一眼周围,“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玉鸦追着他跑了几步,“就一只!”
释念头也不回,“一只也不行,你又不是来做贼的。”
玉鸦捧着猫嘟囔道:“又没什么区别。”
她抱着猫慢悠悠的往回走,全神贯注逗着怀里的猫,经过一个小屋前没留神掉了一枚腰牌。
站在屋门前搬东西的老太太捡起腰牌,“姑娘,你腰牌掉了。”
玉鸦抱着猫回过头接过自己的腰牌连声道谢,“谢谢您,太谢谢您了。”
老太太眯着眼看了一眼她怀里的猫,又抬头看了一眼玉鸦,笑眯眯的说道:“小姑娘是才进府的新人吧?这腰牌是杂役的牌子?”
玉鸦点了点头,“是,才进府没多久。您这是在搬什么?我来帮您。”
她将猫放下,擦了擦手,伸手想接过老太太手里的坛子。
老婆婆双手抱着坛子吃力的说道:“一点腌酱,这东西重的很,还是让老婆子自己来吧。”
猫儿也不跑,反倒一个劲的去蹭老婆婆。
玉鸦见老婆婆不给,自己弯下腰从地上单手拎起一坛腌菜,完全不像是费力的样子,“不重。”
她说着索性弯腰又捞了个坛子,前后垒了四个坛子才停下手。
老婆婆看得目瞪口呆,她连忙放下手里的坛子,小跑着替玉鸦开了门。
身材纤细的姑娘举着四个坛子的样子简直像是杂耍艺人,老婆婆真怕那坛子把她给压坏了,可这人走路仍是那么四平八稳轻轻松松,仿佛一点都不费力的样子。
在玉鸦的帮助下,所有的坛子都被顺利的搬回了小屋。
她告别了老太太之后回了下人房,在门口放走了圆圆,“我这里没有位置养你,你快回去吧。明天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