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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落凡再回到大排档的时候,表情是紧绷着的。
她唇紧抿着,上舞台时的眼妆还没怎么卸,这么大步流星走过来,气场又艳又飒。
大排档人杂。有人见到美女,悠哉向她吹口哨,嘴里污秽地嘟囔着什么。
林落凡倏地看过去。
她头发还是被风吹乱的模样,眼睛亮得可怕,却利得几乎要杀人。
几个男人似乎被她吓到了,不约而同一悚。
回到自己的座位抓起外套和包,林落凡气压低到冰窟,“我先走了。”
齐欢季夏懵了。
“她……怎么了啊这是?”
“不知道啊……”
看着她的背影,程骁担忧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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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落凡第二天挑了个时间去许家。
许家这天的气氛要热闹许多,据说是许承泽的生日,要办小家宴。
林落凡到的时候宴还没开始,大概意料到她会来,许承泽没露出什么意外,很爽快就给她指了许星灿在哪儿。
再次见到许星灿,林落凡心情十分复杂。
这事起初刚被爆出来的时候,林落凡的情绪,是愤怒。
她也不知道许星灿究竟是怎么跟田嘉禾解释的,总之田嘉禾那边是坐实了她做了这个“小三”,还愤恨恨地给了她一巴掌。
直到后来婚约的事一出,她忽然又生出点可怜。
可怜他,也可怜自己。
他也没错,莫名其妙被泼了一身脏水,又不得不跟同样一身脏水的她绑在一块,是他也不愿意的。
可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他和许星河之间还有这种关联。
以至于从来南川那天到现在发生过的一切,她都觉得像做梦。
许星灿今年二十四岁,跟许星河容貌完全不相似。
他亡母张嫚是个油画家,据说也是出身言情书网,当年爱许父爱得轰轰烈烈,一度成为圈里佳话。
张嫚有才,长相却一般。
许星灿的相貌多承张嫚的基因。
但他见识不俗,又受生活环境的濡染。气质很好。也是当初林落凡对他改观的原因。
再见林落凡,许星灿仍旧彬和有礼,跟身边正说话的人致歉后过来,“我们到那边说。”
两个人去了许家一处没人的会客厅。
保姆沏了茶,斟好后笑眯眯走出去。
林落凡定定审视了他半晌后先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我知道。”许星灿叹了口气,也像是有很多无奈,“落凡,今天是我爸生日,你能不能先等等我,这事等……”
话未完,林落凡正坐着的椅子忽被一股重力往旁一拉——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扶住扶手。身边的空椅子跨进一只长腿,许星河直接坐在她身边。
第12章 012.不要 别人要过的东西,我嫌脏……
林落凡傻住了。
看到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她心跳在漏了一瞬后慢慢加快。
许星河在落座后就没看过她,直接抓起她面前的茶盅一饮而尽。
喝完,他随手一撂,茶盅在桌面孤零零打了几圈。
等茶盅渐稳。空气陷入一阵诡异的死寂。
林落凡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她没想到会碰见他。
静默一秒钟,许星河缓抬睫,看向许星灿。
许星灿同他静静对视几秒后温声微笑,“星河,你回来了。”
他的金丝边框眼镜微微反射着一点光,笑意很儒雅。
“爸如果知道你能回来给他过生日,一定很高兴。”
“是么。”许星河眼神淡淡的,反问:“有多高兴?”
“……”
气氛又一阵古怪的静。许星灿隔几秒尴尬地笑了笑,面向了林落凡,“落凡。”
许星河眉宇深蹙起。
他对林落凡介绍说:“这位是我二弟,叫星河。”
他紧接着又向许星河介绍,“这位……”
他话没讲完,身边忽地传来一声意味难明的哂笑声。
那声笑里的情绪像有很多,又像是很纯粹的,只是冷讽的嘲意。
林落凡就被他这一声笑直直刺到,猛吸一口气偏过头,冷冷瞪向他——
许星河在她看过来后才转头,淡漠迎上她的视线。
两人静冷对视。
许星灿的目光迷茫在他们两人之间游移,神色似有些不解。
抿唇瞪了他一会儿,林落凡垂下眼。她长睫轻颤,脸色有些发白,缓了缓心绪重新面向了许星灿,“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许星灿迟疑地望了一眼许星河后点点头,“好。”
两人旋即起身,仅有许星河未动。他平放在膝上的手却悄无声息地蜷紧了。
就在林落凡绕开椅子要走时,他忽然开口,“什么话一定要背人的地方说?”
他话音压得很低,话语不无刺意,“这么不可告人?”
林落凡一上午积压的所有情绪都在这一瞬到达峰顶,忽然回头,“对!”
她冷冷瞪着他语气坚硬,“就是不想告诉你!”
许星河眸色骤深,一抬眼抬视线直刺进她眼底。
氛围似乎变得微妙,许星灿看得不明所以,试着出声调和,“要不……”
许星河倏然站起身。
“你不用走。”他很高,身影遮去了她眸里的光,定定盯着她,“我走。给你们腾地。”
话说完,他腿膝抵着椅子向旁一勾。
椅子的金属脚擦着大理石地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刺响,也让开了一小截路。
林落凡下意识撤了步。他看都没看她,径直越过她大步流星走出门。
看着他的背影,林落凡心跳许久缓不下来,指尖渐渐掐进了掌心。
等一切平息后,许星灿才开口:“抱歉落凡,我弟他就这个脾气,我们家里都没人能管得了他的,你别在意。”
林落凡默默垂眸。
不远处有保姆召唤许星灿,貌似是前堂的宴要开始了。许星灿再三致歉,先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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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承泽今年五十二岁,非整寿,所以宴办的也小,只请了近的亲友。
林落凡跟许家不熟,也不想被别人明目张胆的打量。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在外堂随便找了个保姆转告许星灿她先走了。
他今天太忙,等宴办完恐怕也没心思能跟她坐下来好好掰扯前因后果。
看来只能另挑时间。
走的仍旧是上次走时那条路。花丛似被修剪过,蔷薇花开得倒依旧繁盛。
林落凡指尖夹着一截余烟,边走边低头给发微信问程骁在哪儿,直到视线忽被一片阴影遮住。
她脚步顿住。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也不知在这做什么、站了多久。
风把他额前的发丝吹得稍微有些凌乱,有一些遮挡眉目,眸色更显漆浓。
林落凡跟他视线对上,微错愕,程骁新来的微信都忘了看。
直到即将燃尽的烟险些将她指尖烫到,她才仓促回神丢开烟头,踩灭。
她绕过他就要走。
他刚才那股阴阳怪气的劲儿还在她心里堵着。
与他擦肩时,许星河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林落凡挣手想避,他的力道却一瞬发得很紧。
他脸上却没露半分表情,顿了顿底下眼,另一只手有些迟疑地扣住了她方才被烫的那只手,拿起来似乎想看。
林落凡直接不客气挥开,“干嘛!”
许星河没再坚持,沉声问:“去哪儿?”
“某人说的,别让某人再看见我~”她语调轻飘飘,像花枝缝隙中徐徐拂过的带香的风,看他的眼神却凉,“我得赶紧还某人眼前一个干净!”
回想起先前在赛车场说过的话,许星河蹙起眉。
他不说话,握着她手臂的手却半分没松,手指的骨节握得她骨头都生疼。
林落凡强挣了两下压根挣不过,忍不住皱了眉,“松手!”
许星河没动。
身旁枝丛沙沙,白花瓣飘在地上。
他目光默默沉在她脸上,半晌问出一句话,“你要嫁他?”
林落凡一怔。
转瞬反应过来他是指许星灿,她没去多想他问话的意思,扯唇反问:“关你什么事?”
身边又静默了一会儿,许星河再次开口。
“能不嫁吗?”
这一句令她怔得更深了些,林落凡呼吸滞了滞。
下一秒她唇角轻勾,视线直接望进他眼睛里,一双眸透出吟吟的媚,“我不嫁他,嫁你么?”
“能不嫁吗?”
他恍若未闻她语气里的刺诘,又了问一遍,眼瞳颜色漆黑,音色比方才更低哑。
“……”林落凡心里忽然有点乱。
被他紧紧扣着的骨节像失了知觉。她咬咬牙,还是泄愤般一字一顿地说出刚才早想好的话,“你、也、得、要、得、起!”
许星河的胸膛瞬间起伏了一下。
风像是这一瞬忽然变大的,把尘雾都吹起来,吹得她视线都迷蒙不清明。
许星河扣着她的腕骨越来越紧,是肌肉在紧绷着发着力。
林落凡被他握得难忍,刚想去挣。他蓦地一拉将她向自己拉近。
她猝不及防踉跄了下,肩膀撞上他的胸膛。刚站稳,面前也传来他阴沉的声音。
“我也得稀罕!”
林落凡不可思议抬头,“你说什么?”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稀罕要别人要过的东西?”
他定定盯着她的眼睛,从胸膛深处沉出一声笑,低低的,是从未对她有过的嘲弄和阴冷。
“别人要过的东西,我嫌脏,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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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灿的到来,是许星河的意料之中。
这天许星河刚进“夜风里”,就听前台说有个没提名字的人声称想见他,态度很坚定。
接待室内灯色柔和,许星河走进去后就径直在沙发上坐下来,开门见山,“有事?”
见他到,许星灿站起身,“你回来了。”
许星河看都没看他,“有事说事。”
没事快滚。
许星灿不禁暗叹了口气。
他一身黑衬衫板整挺括,金丝边眼睛斯文,站在许星河面前。
一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中间隔了一个茶几。
一黑一白,一坐一站。
沉默半晌,许星灿开了口,“你认识林落凡。”
是肯定句。
许星河呼吸稍缓,隔两秒淡淡掀眼看他,眼睛没温度。
“和你有关?”
他语气很沉,是种浓重的抵触与厌恶。
许星灿静望了他良久叹息。
“星河。”他声线略低,语气像无奈,“我们之间的误会就永远不能解决了吗?”
“误会?”许星河也因他这一句变了神色,仿佛听到什么极怪诞的笑话。
他也缓缓站起身,“你把那些,当作是误会?”
许星灿的身高比许星河略矮,从许星河的视角里划成一条居高临下的斜线。
许星灿低声说:“星河,我承认,那件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但……”
“许星灿。”许星河淡声截断他的话。
他冷眼看着他,眸里的讽刺味极浓,“你不累么?”
许星灿忽然缄口。
静静与他回视,他还未言。许星河下一句也紧跟着落下来,“这儿,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第13章 013.亲口 现在亲你一口的话…………
屋里有一刹的沉寂。
他言下之意——他那些伪装、演戏、假面……不累吗?
许星灿听得懂。
空气里仿若有层无形的薄膜在一点一点绷紧拉扯,就快到临界点时,许星灿垂眼。
“星河。”他叹息,“我知道,我现在对你说这些,你很大可能不信。”
他的话语里有很浓的愧疚与抱歉,“但是,我是真的想和你谈一谈。当初是我年纪小,没什么判断力。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我……”
许星河没耐心再听了。
“滚。”
他启唇,声色冰冷,言简意赅。
许星灿默了默,“星河。”
“滚。”他又说了一遍,淡漠面庞已经有了止不住的寒意,像雪崩前的死寂,“现在立刻,从我的地方,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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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灿一走,一直守在门口的江川和王彦森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了看。
“出去。”许星河面无表情地说。
他语气比冰还寒,江川光是听就心头打鼓,“那个,星河哥……”
“出去。”
不敢再停留,王彦森忙拽着江川从门口默默退出去,又将门无声阖好了。
等屋内再次静下来,许星河缓缓在沙发上坐下,腕骨搭住膝盖,双拳渐渐收紧——越来越紧。
他抿唇紧阖上睫。
……
方才许星灿临走前的最后几句话,他说:“算了,是我操之过急了,但是时间会证明一切,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