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星河,也是灯火——奶茶仓鼠
时间:2021-03-06 10:36:54

  他看着他,这一刻眼神里的情绪格外复杂。
  隔良久,他轻轻说:“这么多年,你就好像一个影子,一直咬着我……”
  “……”
  “人活着,怎么可能没有影子呢?没影子的人,只能是死了。”
  许星河面露不解。
  “不知道吧?”看出他不解其意的神色,许星灿笑意更盛了些,他轻轻叹出了口气,“其实,从你出生开始,我爸……咱爸!许承泽,他就从没有真正对你不管不问过,他早就找人定时去关注报告你和你妈的生活。”
  许星河一刹神情露出错愕。
  他却分毫不意外他这么意外的样子,视线渐渐又回到窗外的天空上,远处的夕阳给云层蒙了纱。
  “你知道,从小到大,每天,每夜,都听自己的父亲口口声声说着不爱自己的母亲,听自己的父亲拿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所谓你的弟弟来与你做对比,是种怎样的心情么?”
  ……
  是的,许承泽不爱张嫚,也从未爱过。
  哪怕张嫚曾爱恋许承泽爱恋得轰轰烈烈,哪怕她利用家世使了些心计成功嫁给他,可不爱还是不爱。
  许承泽爱顾沄,爱她的温柔纯粹,爱那份爱而不得。
  所以许星灿从小到大的记忆里最深的,从没有阖家欢乐父慈母爱,也没有相敬如宾互敬互爱,只有那个对他而言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许星河。
  他一句一句轻言细语叙述着许承泽似曾念叨过的话。
  “……‘听说那孩子又长高了,成绩很好,就是据说很爱打架,也不知是怎么了;’”
  “‘哦,好像他这学期又得了第一名,星灿啊,你也好好努努力,当哥哥的,不能被落后才行;’”
  “‘那孩子大了,长开了,更像他妈妈,像他妈妈好啊,他妈妈漂亮。就是不知道,如果哪天我去见他,他会不会认我……’”
  许星河拳头渐渐捏紧。
  他默默听,眼底竟也泛出了些微红颜色。他从不知道曾经小镇里那些日子,竟还被另一群人看在眼底。
  他心里也有种铺天盖地荒诞感和无力,他问他:“那这些,是我的错吗?”
  “不是。”许星灿轻声说:“可是对你,我真的无法感同身受。”
  许星河便也扯唇,话音低轻,“我也是。”
  ……
  远端的夕阳没入地平线,屋内投下大片阴影,许久静默。
  许星河过了良久良久才说:“许星灿,许氏最近内部的动乱,其实是你做的,对吧?”
  他曾仔细观察过近来有关许氏的每一条新闻,也曾分析过导致他至今结果的原因。诺大的企业内是从内部如蚁毁堤坝分崩瓦解,这样的手笔,也唯有内部核心人能做得到。
  对于他的问询,许星灿却良久不曾答话,只是唇边的笑又浮露讽刺。
  许星河知道答案,他轻吸了一口气,说:“落凡,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
  “……”
  “‘你我的身世,无法改变,生在这个世上,也并非你我自己能选择的。就算他们不容,我们已经站在这儿了,我们总要活下去的。要一直往前走。’”
  许星灿微讶地看着他。
  许星河静静跟他对视。
  “许星灿,我确实讨厌你,恨你,可我还是那句话,我从没想过跟你争过什么,更不想和你树敌。给你和你母亲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可那些也非我所愿,更非我能选择。但是你对我和我妈做的那些,也算我们偿还给你了,所以,许星灿,我不欠你什么。”
  “……”
  他手臂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是要走的姿态,居高临下看着他,道:“从今后,我跟你桥归桥,路归路,过去的,我全当忘记。我不会打扰你,也希望你不要再来招惹我,否则……”顿了顿,他说:“我不会再因为对你的那些莫须有的愧疚,而忍耐你。”
  许星灿仰头看着他,“你已经全都放下了?”
  “是。”他说着,最后深深盯了他一眼,转身。
  就在他即将走出房门口的时候,许星灿却徒然腾起身,在他身后忽喊一声:“星河——”
  星河——
  许星河脚步顿住。
  他的眉宇渐拢起。
  大抵是他从未听过许星灿这样喊过他的名字,又或者说,是他从未听过许星灿用这般歇斯底里的语调呼喊他的名字。
  莫名的一瞬,记忆里的某个陌生的久远的声音似乎被唤醒,又似乎与他这一声呼唤相重合。在他的耳边一声又一声,现实与虚幻混合不清。
  ……
  “许星河!”
  “你给我起来许星河!”
  “你起来!你起来!”
  “你不许死!许星河你听到没有!我不许你死!”
  “许星河你给我醒过来!”——
  ……
  垂在身侧的指尖难以置信微蜷,许星河缓缓回过头去。
  他看他的眼神错愕而狐疑。
  许星灿的神色却是异常轻松的,他发白的唇翕动了半晌对他笑笑。
  他眼眶泛红,眼底血丝遍布,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烁亮的眼底似乎氤氲水光。
  他似乎是想对他说什么,神色起初是在斟酌似的酝酿,指骨几番攥了攥了皱乱的裤料又松开。最终却只是对他怆凉似的一笑,道:“我输了。”
  “……”
  “可是,你也没有赢。”许星灿笑说:“你别得意。”
  许星河唇角抿起。
  他微蜷的指尖释负般轻轻松开,一念暗嘲自己多想,转念心底又突然莫名横生悲凉。
  淡淡望了他几秒,许星河低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争输赢。”
  因为从一开始,他便知道。
  这场战争的结局,注定两败俱伤。
  ……
  许星河走后,许星灿似乎丧失了全身的力气,被靠着床沿渐渐滑坐在地上。
  窗外的夕阳已尽数沉没,唯有天际尽头漫着丝缕蓝紫的云苟延残喘。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一天。
  ……
  那一天——许星河按例前去清溪县看望顾沄,他找人围堵许星河的那一天。
  起初计划这一切时,只是因为恨,因为接受不了张嫚的死,因为想要找一个情绪的发泄点。
  他知道张嫚的死其实无关于他,可是他说服不了自己就这么放过他。他无论如何都要抒发出这一口恶气,他要给他一些教训。
  可他没想到,他这一场恶作剧,会间接造成顾沄的去世。
  得知顾沄是因他那条短信去世的时,他惊慌、失措、害怕。
  他生怕有人会知晓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又悔恨于自己的所做所为。
  他并未想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所以在得知许星河自杀的那一刻,他救了他。
  他不允许他死,可也无法接受自己救了他的事实。
  所以他遣散了那一天所有见了他救了他的佣人,命所有人缄口不言有关救他的任何细节,佯装自己恨不得他死了的样子。
  他就像是他恨意搁放的一个容器。只要他在,他就能永远提醒自己,恨着,活着。
  他欠他的不止一句对不起。
  他们彼此欠彼此的都不止对不起。
  可是,兜转经年,在这句话最好说出口的这一刻——
  方知太晚了。
  ……
  昏暗的卧室,屋内没有一丝光线,阴影铺天盖地吞没了所有一切。
  许星灿抱膝将头埋在膝盖里,咽泣无声。
  -
  半个月后,“夜风里”的重新开张在银湾引起一阵小小轰动。
  重新开张那天是个大晴天,烈阳明艳蓝空无云,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在半空久久回荡。
  “夜风里”此前的事件在新闻上闹得沸沸扬扬,此次再次开张,反而像得了官方宣传般更引得不少民众的好奇,加上开业大酬宾,生意就以前更加火爆。
  江川高妍等人连续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连林落凡和程骁在下课和闲暇之余都赶来帮忙。
  许星河更甚,除却以前的客户维系外,不少新的广告商似乎嗅到了个中商机,合作的橄榄枝接二连三地抛来,甚至还有记者几番登门想对其进行采访。
  他拒绝了采访。光是新的客户往来将就将一整天的行程塞得满满当当的,几乎连林落凡都见不到他的面。
  等一切落定时都已经是一周后。
  这天休息间,江川和高妍林落凡等人围在一块做近来的开支盈利算账。
  等具体数值全部计算完毕时都已经过了傍晚,会计单在桌面围得乱七八糟,江川在计算器按完最后的数字,惊喜跳起来,“有这么多!”
  他高声报出一个数字。
  高妍和林落凡相视一下而后微笑松了口气,许星河也似乎微微有些震讶。
  江川直忍不住兴奋地嚷:“我还真没想到居然这么多!太牛了!我还以为最近折扣这么多肯定回不来本的!虽然还补不上停业那段日子的空缺吧,但是这也太棒了吧!”
  “夜风里”此前停业数月,所造成的损失巨大,加上一些员工的遣散赔偿,是个并非一日就可补全的窟窿。
  然而眼下这数字也早超过了最初预期,许星河说:“慢慢来,会越来越好的。”
  江川亮着眼睛重重点头,“嗯!”
  程骁来时几个人已经收整好所有的支出单,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晚上吃什么,一进门便对林落凡道:“你和星河之前托我查的那个事,查到了。”
  林落凡一听立刻问:“是谁?”
  先前有人匿名为检察院发送录音邮件证明许星河无罪,林落凡一直放在心上。
  虽说提供证据的人官方向来不予提供真实身份以防有人恶意报复,但林落凡许星河作为受益方,一直是想当面道谢的。
  于是她私底下拜托了程骁,去查一下提供证据的人的身份。
  这名字对程骁而言却似乎是个难言之隐,纠结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许星河,最终一叹。
  “许星灿。”
  “……”
  -
  ……
  那晚。
  许星灿将手机塞进牛皮纸袋里,折好封口,沉默。
  沙发上的另一个手机显示出林落凡的短信,【你提的要求,我考虑好了。面议。】他静静盯了良久,而后按铃叫来了阿忠。
  “大少。”
  许星灿背对他,反复而缓慢地摩.挲着手中的牛皮纸袋。落地窗外的灯火将他的身影拉得深长。阿忠等了很久才等到他梦呓似的问话:“阿忠……你说我这么做,对吗?”
  阿忠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阿忠对于许家许星河的内中纠葛略知一二,却无法从一个客观的角度来判定谁对谁错。那像是一张错冗繁杂的珍珠网,筋骨都连着,断了一根就整盘皆塌。早就无法单纯地论对错。
  于是他也默了很久,才答:“您觉得对,那就是对的。”
  许星灿却笑了一声,没人知道他想什么。
  他最终——只是将那个装着录了音的手机的牛皮纸袋丢在他面前,做了于他而言似乎最简单也最难的一个命令:“把它寄给检察院吧。”
  “记住,这不是许星灿发的。”
  ……
  -
  事情是程骁根据地址找到阿忠,阿忠转述给他的。
  许星河没听程骁把起因经过都讲完。
  直接站起身,他大步流星直接走出休息室。
  众人忌惮,满屋俱静。
  林落凡悄声对他们几个打了个手势,连忙跟出去。
  林落凡在“夜风里”顶层的走廊尽头找到了许星河。
  暮色西沉,夕阳将落地窗浸染成金色。他的身影没在一整片金色海洋里,浑身都着光。
  他却只是默默望着窗外,银湾大半的辉煌楼宇尽收眼底,挥不去他眼底的阴影。
  林落凡悄无声息到他身后,手臂环住他的腰耳朵贴靠上他的背。
  许星河微僵。
  感觉到是她,他背脊很快又松下来。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道:“谁家老板这么抠?说好了请吃饭结果一个人跑到这来藏着。”
  “没……”许星河不禁笑了下,手掌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我只是……”
  拢着她手的手掌紧了一紧,他声音低缓了些,“只是……”
  只是什么,他没说。
  也不知该说什么。
  林落凡却明白他心中的陈杂。
  环着他的手臂微微拢紧,林落凡扭头朝向他的背脊,轻轻吻了吻他的脊背。
  “星河,都过去了。”
 
 
第85章 085.尾声   接档文《等时光亲吻你》……
  的确都要过去了——
  许家的管家前来找上门的那天, 许星河与林落凡不禁然又浮现错愕。
  许承泽数周前因旧疾入院,情况危急,几番途径鬼门关。然而这一次, 他的骨髓瘤已至末期, 再不是简单的骨髓移植可治愈的,可谓药石罔效。
  大抵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许承泽近来清醒的时也总是胡言乱语一些琐碎的人和事。他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而上一次醒来后甚至连话都说不利落,只絮絮地念着两个名字,“阿沄”、“星河”。
  林落凡对于管家请求许星河前去见一面许承泽的要求觉得荒谬又讽刺, “先是许星灿再是许承泽, 他们父子俩是甩不开的狗皮膏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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