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穗：……
一开口，您老就预言这么大吗？
玫姑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压根不信，也没听进去。没事儿，她这次有备而来。
玫姑从自己随身的包包里掏出一个奢飞思，架上键盘，平板立刻变成笔记本模式，调出一份市场分析报告。
“聊之前，和穗，我问你——你进入娱乐圈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
和穗呆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听起来十分抓马的问题。
第32章 “别说你只想做个演员—……
“别说你只想做个演员——那太敷衍了, 敷衍你自己的内心。”玫姑红唇一抿，悠悠然道：“如果你只想做个演员，为什么不干脆就在国影继续深造, 演你的话剧呢？”
直击灵魂的拷问——是啊，为什么不心无旁骛的继续演话剧呢……
和穗思索了很久, 抽丝剥茧的问自己，不可忽略的是内心里一个声音专断的反驳此番言论：我不只想当个演员。
和穗慢慢的, 慢慢的说道, 好像在这一刻领悟到这个目的一样。
“我希望在自己有限的艺术生涯里, 能有幸塑造一些深入人心的角色，能够被世人记住，我, 和穗，是一个好演员。”
“很好，是个实诚孩子”，玫姑就像一个路演的创业者使劲儿的忽悠投资人，侃侃而谈：“入这一行的, 谁一开始没有初心？可是浸淫其中久了, 花花世界迷人眼，各种红利吃不完, 躺着也能赚钱, 很多人就把这初心忘到脑门后头啦！”
“一时麻痹大意, 等幡然醒悟时，早就Flop了。你以为‘当个好演员’是一条坦途, 那么容易的吗？那是你这两部戏是姓锡的拍的。实际上，大概率你会遇到垃圾剧本，洗乾制片, 拖你后腿的同行，就算你演技再好，也你难有出头之日。”
和穗都听傻了。
“这些实情，电影学院的老师是断不会告诉你的，你知道你最需要的是什么吗？”
“什么？”
玫姑红唇一抿，“你需要专业的经纪人——他甚至不是一个人，而可能是一个团队。执行经纪、宣传经纪这些必要的配备自不必说，你要想从海量剧本中挑出更具潜、更适合你的剧本，你还得需要一位文学统筹。”
“锡女郎是你的起点，后续作品以及宣传跟不上，那这也许就会是你的人生最高光——你甘心吗？”
玫姑翻着那份报告，这上面列满了当今华娱各鲜花嫩草团队配置以及当下他们营销的重点。
“感谢大数据，以前要搞这种业内竞品信息还得各种走门路，现在花点钱就买到了。”
和穗：……
玫姑语重心长的敲敲桌子，“别太圣母，别太天真，也别抱有幻想，你现在就像一只稚嫩、肥美的羔羊，可你忘了，你生存的地方，本身就是狼窝。宗荃太尊重你了，你自己也是谨小慎微的性子，你最多就是买买安利向的通稿，我说的没错吧？”
和穗点头，确实，在对外宣传这方面，她不喜欢大张旗鼓，在《凤冠霞帔》没上映前，她甚至不同意工作室营业，而宗荃在这方面给她很大尊重。
“现在的市场环境跟以前半点都不一样了。人人都有一台手机，人人都可以是自媒体，摇身一变都是KOL，你们这样不愠不火的宣传是不行的。”
她尤为慎重的说道：“如果你们没有准备好，等哪一天遇上比MSN更强大的对手，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玫姑显然是做了些功课的，知道当初和穗被网暴的幕后推手是谁。
玫姑语重心长的说：“我们女孩子，还是要靠自己，不要安逸的躲在男朋友身后，事业恒久远，你说是吧。”
和穗承认，有一瞬间她被说服了。可也像是被激起逆反心理似的，不服气的嗔笑：“要是靠演讲能上创业板，玫姑姑你的公司，现在早该发行股票了吧？”
玫姑挑眉，小丫头嘴巴倒是挺厉害，估摸着是戳到痛脚了。
“和穗，你这么早就认识宗荃，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我看得出他很爱你，像老母鸡保护小鸡仔似的保护你，但你本该是去冲锋陷阵的，不是吗？”
和穗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对于这个问题，她一点都不想含糊躲避过去，很坚定地道：“如果是用‘一生’这个时间尺度来衡量，那么我能够在二十岁的时候认识宗荃，绝对是一桩幸事，哪怕我会因此错过某些机遇。”
年轻人的爱恋，好了不起哦，玫姑耸肩，你开心就好咯。两个人的谈话到此为止。
玫姑知道和穗听进去了，也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和穗也不可能当场回复她一个结果。但是橄榄枝也抛出去了，个中利害关系也讲明白了，她对和穗的选择胸有成竹。
白依依收拾好行李出来。
宗荃：“妈，你休息吧，我们下楼了。”
玫姑冲和穗眨眨眼，“我也走了，荃哥儿穗穗去喝酒嘛？”
白依依蹙眉，“你别鼓捣孩子们跟你瞎胡闹！”
“嗳，年轻人嚒……”
和穗摇摇头，她是不能喝了，身体这会儿还泛沉呢，没休息好。宗荃也说不去了，玫姑一脸遗憾。
*
回房间，几乎睡了一整个白天的两个人这会儿还没有睡意，很有默契的，宗荃拿出笔记本，和穗找出一本书，都想干点正事。
“今天玫姑跟我聊，我为什么要进娱乐圈，聊梦想。”
“哦，你们怎么聊起这些？”宗荃一边处理工作，一边问。
和穗把书摊开放在膝头，手腕拄着脸：“嗯，她想签我，当经纪人。”
宗荃松开笔记本，转过身子面对她。
“怪不得她对你那么热情。那你呢，心里怎么想的？”
“我觉得她是忽悠人，贩卖焦虑。”
宗荃乐了，知道玫姑这是使了重锤，把她吓够呛。
“你别多想，玫姑姑那张嘴呀，怎么说都有道理，连我爸听了都要投降的。”
和穗把书放在一边，两臂环着宗荃的腰，钻进他的怀里，像个小猫一样蹭来蹭去，发娇。
“不过玫姑姑这个人，重利却也重情，她应该是很喜欢你，觉得你有潜力更上一层楼，以她的风格，是不是给你一份计划书或者什么文书？给我看下。”
和穗掏出手机，把玫姑加她账号传过来的那份调研报告转发出去。
宗荃认真地看了起来，这份报告除了有各家的分析数据外，还有一份针对和穗未来一年发展的策划方案，涵盖演出、商务、时尚、综艺等多个方面。
不得不说，顶级的经纪人做出的方案，就是很有看头。
“其实我本来也在为你物色一个经纪人。”他看着和穗不解的目光，叹息：“我毕竟太忙了，你见过那个女明星身边就跟着一个助理全世界跑的，我没办法亲自做很多事情，总归是不太方便。”
“可以郑重考虑玫姑的建议，如果是她接手你，我还是很放心的。”
和穗搂着他更紧了，喃喃：“我就是有点心慌。”
“慌什么？”
她不太好意思说出口，主要是自从工作室成立一来，虽然他说自己忙，但是凡她一应大小事务，他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自己从不需要操心这些，有什么都直接说——玫姑那种大佬，有时候话音一重，她都害怕。
少年摸摸怀里女人的发尾，他知道她纤细的神经又在敏感了。
“不用想很多，如果你心动了，我去跟她谈合约，亏咱们是肯定不吃的。不过，我猜玫姑肯定对你说，不要跟爱人共享事业之类的话。”
和穗惊讶的弹起身子：“你怎么知道？”
宗荃不想多谈，老一辈就这么个恩怨了，说来说去没意思。
“你怎么想呢？你怕麽？”
怕跟爱人共享事业吗？怕把一切托付给我吗？
“不怕，这个我真的一点都没有想法，我想我们是一直会在一起的，如果感情斤斤计较这么多，那我宁愿不谈这段感情——可能十年，二十年后我不会这么想，但现在，我起码是这样想的。”
宗荃把她搂在怀里，“你应该要怕的，也要警惕，警惕任何一个捆绑你事业和爱情的男人……”
和穗任他搂着，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你要保护好自己，哪怕爱人是我，也要记得先爱自己。
这有点像个哲学问题，和穗沿着这个逻辑，漫无目的的思考。
很久之后，宗荃说：“按你想的去做吧，不要害怕前路荆棘，路边有玫瑰，身后有我。”
“宗荃，”和穗忽然说：“你就是快乐王子。”
“我爱你，我的小燕子。”于是快乐王子说道。
*
两个人商量了一晚，达成一致意见，和玫姑合作，不过是以合作的前提，而不是单方面把和穗签给她。
“我去和她谈。”
第二天宗荃便约了玫姑见面。
“穗穗呢？”
露天咖啡厅里，玫姑点了两杯意式，被宗荃赶紧叫住服务生：“不不不，其中一杯换成拿铁！她去广场喂鸽子了。”
“小孩子。”玫姑这样说着，不知道说的是他还是和穗。
“姑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会选上和穗？”
对于这个问题，宗荃一直心有疑惑。虽然他自卖自夸的认为和穗是当下年轻一辈中最好的后辈演员，不论是从气质、外型、演技来判断。
玫姑搅动咖啡，想了想，说：“还是一种感觉吧，总感觉于千万人中，一眼就能看到她……不管背景多么光怪陆离，有多少人，她最抓眼球了。这不就是我辈一直苦苦寻觅的，璀璨的、迟早会发光的星星麽？”
宗荃唇角露出浅笑，很是与有荣焉。
玫姑也笑了：“就像当年你爸爸推开那间导演室的门，来面试一样，一下子，满室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我就知道，要签下他。”
她又说：“穗穗身上有股特质，你没有发现她哪怕是在籍籍无名的时候，也光彩照人，天生大明星的派头吗？这要落到别人家，早就天降紫微星的宣传了。你在她的宣传上一直放不开手脚，太保守中庸了，敢说没有私心吗？你瞧瞧别人的宣传是什么势态。”
玫姑把手机推给宗荃，只见那正是前日某营销号发布的小花文雅与星二代宗荃的通稿。
宗荃看了看，脸都裂了，这什么鬼……
“姑姑，就是放开手脚去宣传，也不用这么没有底线吧。”
看来还得配一个舆情监控助理，不然每天都不知道要跟多少莫名其妙的人沾上关系，宗荃心里思忖道。
“这种手段确实不入流了些，”玫姑放下咖啡杯，摇了摇头：“目前和穗工作室的人员配置，以及做事风格，尺度、尺寸都太小了。你不想五年十年以后，女演员黄金年龄一过，和穗连女二都没办法出演，只能靠接廉价商务、去综艺里做游戏，来获得国民关注度吧？”
这怎么可能呢？宗荃对此嗤之以鼻，有他在，她就不可能沦落到那般地步。
玫姑却道：“你难道希望她一直靠你，我的荃宝儿，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但凡有点心气的女孩子，都会自卑，因自卑引发的情绪崩溃、吵架、乃至分手，我见过太多了，你喜欢这样？”
这倒是提醒了宗荃，和穗是独立的个体，确实，她曾那么郑重的跟自己申明过公私分明，演出约要靠自己面试。
“那就聊聊合约细节吧——我听人说，您这次是要带着景明走？”
玫姑毫不讶异宗荃的消息灵通。“是的，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他胃口不大，有好剧本就行。他跟和穗天然的没有竞争力，说不定还是个好跳板。”
关于景明“戏痴”的名号，宗荃也是略有耳闻。
“公司重组以后，最大出资人仍然是和穗，这点要保证。”
玫姑双手抱臂：“这就有点欺负人了，她有多少钱？公司谁没有，我也有银行关系，一个星期就注册好了。”
玫姑越想越觉得不错，“事情就这么办，我这就注册公司，把和穗签进来。”
“Exm？Check， please！”宗荃示意服务生，要买单。
“好了，好了，好好谈，不要动不动就撂摊子。”玫姑哭笑不得，连忙冲服务生说抱歉，抢着把咖啡钱付了，小声嘀咕：“怎么跟你妈妈似的，一言不合就要走。”
宗荃却道：“底线问题谈不拢就没办法谈了。”
“……”
宗荃笑的有点欠，“那么，底线问题可以继续谈了？”
玫姑耸肩，放出大招：“恋爱条款也要申明一下。”
宗荃蹙眉：“这是哪门子违背人权的条款？”
“胡说！”玫姑瞪了他一眼：“没不让你们谈，你们不靠单身吃饭，但这种事情玄而又玄，年轻人低调点，不是坏事。”
宗荃是龙亨太子，外祖那边全是做经纪事业的，这些门道从小就耳濡目染的，个中恩怨纠葛也经历过不少，自然也知道玫姑初衷是好的。
“那等你拟定好细节，我拿给律师。”
玫姑自然同意。
接下来也就是谈些投资占比问题、收益分成问题，以及和穗对于重大演出事项拥有一票否决权等细节问题。至于宣发方案，这是需要经纪人团队花时间量身定制的，他俩目前只商议出一个“适度营销”的基调。
宗荃也不是彻底和穗跟工作室脱离，他在财务以及行政、人事等部门安插的工作人员仍得以留用，双向汇报工作。
细节一谈再谈，咖啡店里的菜单纸已经被写满。在这个随意的，阳光热烈的午后，年轻的宗荃与暮年的玫姑商量好和穗工作室新的格局，此刻的他们无法预知，这将是一段传奇故事的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