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事吧，没那些烦人精就好喽——去拧两个茄子，中午咱爷仨炖鲶鱼茄子。”
宗荃放开狗，去菜园，锡林接过那一网兜鱼，熟门熟路的往厨房走。
字幕花字上显出老爷子的名讳，其实不用介绍，自打他老人家一路面，有些观众就已经认出来了——国宝级小说家，文学泰斗庞清临，笔耕不辍三十载，著作等身，写作风格老少咸宜，有些作品发布在网上，备受年轻人追捧。
这原本呢，还有一段互联网佳话。
大约是五年前，网文更盛那会儿，老爷子因为孙女的缘故，在一个小说平台注册了个笔名，连载自己的武侠作品。
他原本是跟孙女赌气，打赌，意思是爷爷我写网文也有读者，才不是靠大牛出版社裙带关系出名成腕。
但结果自然惨淡的不行，别说评论了，连点击都是老爷子自己半夜里偷偷点的那几个，可谓是一点水花也无。
但老爷子不服输啊，看了几本榜单上的重推作品后，浸淫文字几十年的泰斗立刻顿悟这写网络小说的精髓与窍门，从此走上了与键盘相爱相杀的日子，迅速积累了一批读者。
直到某天网站举办作家见面会，书友们发现原来那个写热血武侠的“广龙居士”竟然是个白胡子的老头？还长得和某国宝级小说家那么像？
就这样，庞清临靠写网文成为一代大大，按年轻人的说法，就是“翻红”。
[不是要拍江湖不是浆糊吧？]
[不要这么吓人好嚒！江湖根本拍不出来，也没有人能演得出那个感觉！]
[说真的，要真的是拍江湖，我不看了，哪怕宗荃那么帅！]
[……你们这么着急干嘛？原作者在这儿呢，谁还能强迫庞老卖版权咋滴？别说宗荃，就是天王都不敢吧！]
[我说有些人真的是，没影的事儿，先别贷款焦虑，好嘛？]
……
节目里的人并不知道观众的想法，仍然继续着。
宗荃将羽绒服外套脱了，随手搭在篱笆上，镜头给了他外套上宇航员娃娃一个特写。
他走向菜地，眼睛谨慎辨认着地里每一种蔬菜，身后跟着摇尾巴的阿黄。
“庞爷爷，这鱼杀不死！”忽然，锡林拎着一条尾巴乱甩的鱼，湿淋淋的冲出来！
庞老爷子看着那位太子爷生手生脚的走进菜地，大概率分不清茄子柿子，又打量着这位气质矜贵的小少爷，估计得跟这鱼两败俱伤，一拍大腿，决定还是先解救生灵。
老爷子杀鱼刮鱼鳞，宗荃按照嘱咐，果然拧下来两个硕大滚圆的茄子，只是这农家菜地里的茄子好生厉害，把他手都扎破，流血了。
唬的锡林要打急救电话，终于被庞老两贴创口贴治好了。
*
和穗看到这一段，返回去，反复看了两遍，确认只是手指划破了一条口子，还好还好。
不过，是不是要涂点药水呢？
嗳，那家伙，别看平时一副老子哪里都很行的样子，其实背地里好些时候都格外笨拙。
*
庞老的庄园里，也是有几位助理和他一起共同生活的，大家齐心协力做了一顿饭。
老爷子特地开了一瓶窖藏多年的酒，“来，喝一点！”
锡林吸吸鼻子，闻着酒香，馋虫被勾起：“庞爷爷，荃哥儿不会喝酒。”
宗荃拽了锡林一下，否认：“能喝一点。”
“大小伙子，哪里还有不会喝酒的，就尝一点……说起来，你们俩小时候还常来我这玩儿呢！那，那棵枇杷树，还记得吗？一到夏天，你俩没少偷着祸祸我的果子！”
宗荃红了脸，不知道是不太能喝酒，还是什么缘故。
锡林咂咂嘴，没喝够，想再讨一杯，被宗荃悄悄地打了下胳膊。
宗荃：“这几年我一直在国外念书，很多长辈也没来得及走动，不过小时候在您这里调皮捣蛋的日子，我们都记着呢！庞爷爷，其实关于《江湖》这部作品的版权，我考虑不止一段时间了，甚至可以说，这其实是我第一个想拍的作品，毕竟我小时候没少听您讲故事，我想把那个江湖拍出来。”
庞清临：“你这孩子，几年不见，嘴皮子利索不少，都会拿好话哄人了！”
锡林：“爷爷，你可别这么抬举他，他嘴笨，最不会说哄人的话了。”
宗荃没搭理他们爷俩拿他打机锋，打开平板，调出《人间不老仙》的一些剪辑片段给庞老看，正好他的助理也是剧迷，还追问了几句结局。
庞清临认真看了看，感慨：“这个本子前些日子锡林拿给我看了，本子一般般，你们能拍成这样，确实是有点本事。”
锡林看了一眼宗荃，笑笑。
“你们俩呢，都是爷爷看着长大的，什么脾气性格，爷爷都清楚，尤其是荃哥儿，做事不浮躁，这点对于年轻人来说，比较难得。”
面对长辈的夸奖，自持镇定如宗荃，也有些腼腆。
“但是，”庞清临话锋一转：“锡林说你看中了《江湖》，想要买下版权，我当时没有答应他。”
庞清临看着两个年轻的孩子，叹了一口气，索性把话说开：“不是爷爷托大，难为你们小辈。江湖这个故事，全书两百万字，但只在网上连载了三十万字，直到前阵子我出关，才算搁笔完成。你们不是第一个来联系它的人。”
“我确实不是很喜欢那种很老派的制作团队，那就像是——”他点点酒壶：“这陈酒，喝惯了，一品咂就能知道这是什么粮食，怎么酿得，窖了多少年。味道足，但是不够有新意。而相反，年轻的制作团队，虽然有些细节冒进稚嫩了些，但是总有剑走偏锋、灵光一现的时候——唉，我们写武侠的，就爱这种意气风发！”
锡林：“那我们就是年轻的团队啊，意气要多少有多少！”
庞清临自饮了一杯，笑笑：“你们那二两意气，顶多也就是拍拍那个——”
老爷子指了指平板上的《人间不老仙》。
锡林看了一眼宗荃，很发愁。
宗荃喝了一点酒，似乎是有些醉了：“庞爷爷，其实我自从入了行以后，很多人都会在介绍我的时候，给我加一些后缀，白显嫡孙，天王之子。我自己呢，对这方面其实看得很淡的，我只是告诉我自己，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我不是拿着投资，图一个创业的好名声，然后去继承家业的。”
“我不喜欢被别人评价：‘此子艰苦创业，不辱乃祖遗风’，我就只是我而已。”
锡林拍拍宗荃的肩膀：“有志气！”
庞清临收了他的酒杯，“有意气！”
宗荃似乎也有点害羞了，打开平板里的一份文件，递过去：“这是我为《江湖不是浆糊》做的制片方案，里面有多对它的理解，希望您能够给我一个机会。”
庞清临接过平板，递给助理，给宗荃添了一点菜，“还说没有乃祖遗风，我看你这个……那个词怎么说，对，卖惨，跟老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宗荃嗖嗖嗓子没说话，锡林却很八卦：“白老爷子也卖惨？”
庞清临哼了哼：“他哭穷！”
……
节目第一期就在此结束。
播出当天，话题#宗荃江湖不是浆糊#直接冲上热搜前排，大部分书粉在此发表相当激烈的言论，十分抵触版权被卖，尤其是卖给一个那么年轻的制片团队。
[U1S1，某位星二代好好地在你圈子里捞钱不行吗？为什么要染指江湖？你懂什么是江湖吗？]
[人间那部剧也就8分吧，谁给你的勇气去拍江湖？你咋不上天呢？]
[他们怎么拍江湖？靠虐恋情深嘛？]
[天王之子不是一直在国外念书吗？懂武侠？原著都读不懂吧！]
[什么读不懂，人家可能直接就没读！]
[今天又是青结工的一天，妈的！]
[什么人都敢拍江湖，爷都笑了。裂开.jpg]
[人家原作者都没有说什么，怎么唧唧歪歪的人这么多？有本事你去买版权拍啊！]
……
网上闹得这么热闹，和穗几乎不能想象宗荃现在怎么样了，打了他一个视频电话，没有接通，提示对方手机不在身边。
她给他留了言，也没心情上网了，满腹心事，酝酿睡意。
“嘟嘟嘟嘟——”
朦胧中，手机响了，和穗条件反射似的弹起来，划开手机，果然是宗荃！
“宗荃，你今天——”
“嗯，是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第55章 视频电话很快接通，从……
视频电话很快接通, 从背景上看，宗荃应该是在他的工作室，玻璃天幕外一片漆黑, 唯有他所在的地方灯火通明。
“好消息？”
和穗在那一瞬间，福至心灵, “你签下《江湖》的版权了？”
宗荃点点头，带着一股邀功似的笑意：“嗯。本来想让你到时候看节目, 有个惊喜的。可是我怕你太担心……”
“我担心什么……”和穗矢口否认：“我那么关注你呀？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她这么说, 黑发少年很酷的耸耸肩膀, 凑近镜头前来：“你这就没意思了啊……刚才谁一看到热搜就给我打电话，发信息的——我看看眼睛，有没有哭啊？”
“宗！荃！”和穗喊他名字, 作势要捂住镜头。
“恼羞成……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宗荃正作揖呢，办公室门铛铛被敲两下，一位工作人员隔着门说：“老大，褚编邮件发过了！”
宗荃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和穗一看时间，都快凌晨了, 不禁蹙眉：“还在忙呢？你们不休息了？”
“哪能不休息, 就是忙这段时间。等把剧本统筹好，剩下的就好办很多了。”
和穗仔细端详着男朋友, “都累瘦了。”
“那是我长个子, 长高了, 按比例就显瘦。”
和穗被他气得，都笑了。
想了想, 还是要安慰他：“对了，那个热搜，你不要往心里去啊……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你, 你才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少年挑了挑眉，“那我什么样啊？”
和穗嘶嘶两声，看了一下手表：“嗳唷，都十二点了快，咱们赶紧休息吧！”
“喂！喂喂！和小穗，你不要逃避——快说，我到底什么样？”
和穗被闹得没法，只好跟他表白：
“我印象中的宗荃呢，是一个很有力量，身上有很多迷藏一样的人，他有时候孤独的像是漂泊在海上的岛屿。”
“拍林穆生的时候，锡林说，他就是以你为原型创造的角色，我还想呢，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林穆生？就算有，怎么可能是你呢？”
“林穆生一无所有，而你却什么都有，你怎么可能是他的原型呢？”
沉浸在回忆里的和穗一点一点梳理着着语言，没有发现，镜头对面的少年，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
“可是戏拍到一半，我就信了锡林这话……你身上有一股让人笃定的可靠气质，仿佛什么事儿交给你，就不用担心了，可以万事大吉。”
“嗯，”宗荃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听着像都是夸我啊。”
“可是……”和穗忽然道：“我一方面心疼有人不懂你，一方面又很侥幸，他们都不懂你……”
和穗忽然用枕头挡住了脸，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很难过，很难过，感觉自己很不好。
静默了一会儿，宗荃忽然叫她：“穗穗！”
和穗从枕头缝里抬起头：“嗯？”
“不要哭。”
“嗯……”
原本有那么多话想跟他说，可是，眼下着实很晚了，他还要忙工作，最后累得还是他。
“我困了，先不说了，你早点忙完会早点睡，工作哪有一天就做完的。”
宗荃依旧看着她：“嗯，好，你挂。”
从来电话都是由她先挂的，和穗心里又空了一下，说拜拜，按断电话。
……
挂了电话，和穗在床上翻了好一会儿，最终沉沉睡去。
一个星期以后，《神剧制作人》第二期如期上线，和穗因为最近排满了戏，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看。
她是回看的，看之前特地刷了刷网上舆论，宗荃依然在热搜榜上挂着，话题是#宗荃锡林吵架#
这是怎么回事？带着一肚子疑问，和穗点开了节目，她时间紧，先单独找了宗荃的CUT来看。
*
“这里，就是已经校对过的两份稿件。”
小书房里，庞清临的助手交给宗荃和锡林一小推车书稿，向他们解释：“庞老今天有事外出，他临走关照过，这些书稿随你们看。不过，因为书稿还没有付梓印刷，所以你们只能在这里看，不能随意带它们出去。”
宗荃和锡林对视一眼，都默契的没有提出异议。
宗荃：“谢谢你，那我们就叨扰了。”
助手摆摆手，又交代了庄园里的一些规矩，比如楼上的大书房，是庞老专用的书房，连他们这些助手进去都要事先请示，所以尽量不要随意踏入，其他的随意，吃住这里都有阿姨照管。
宗锡二人本身就是庞清临的孙儿辈，这么多年亲厚关系，助手也不敢把话说的太强硬了，把小书房的密码告诉他们，就悄无声息的告退了。
他走后，锡林看着这一车手稿，开始犯难：“嘶！荃哥儿，两百多万字啊！两百！”
宗荃把书包放下，从里面拿出笔电，占了一张空置的办公桌，随口道：“看到了，两百万字，怎么了？你没读过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