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夫君养成记——等等月亮
时间:2021-03-07 10:12:29

  最后,想是蝴蝶们经不起这院中闹腾,便一只只地飞走了,大家一无所获,刘绮瑶失望地收起心思,回到书房,准备写字。
  短短时间两次触到霉头的春春与刘绮瑶告了假,交代另外一个女使伺候,自己回房去换衣裳去了。
  这时候,笔墨已经备好,纸张亦已经在桌上铺就。
  “三郎,这可怎么比呢?”刘绮瑶望着对面正准备提笔的李都匀。
  李都匀没想到刘绮瑶当真了,既然是自己提起,因此他少不得认真起来,歪着头,他想了想,道:“我们限时不限字数,最终比正确,比笔力,比风格,比整体美观,如何?”
  “是了,那我们以一炷香为限罢。”刘绮瑶见屋里已有熏香,亦觉得屋里点香少不得呛人,“燃香放置门外罢。”
  李都匀点头依了。小樟便即刻去准备,小桂搬来小桌和敞开的香炉。
  一会儿,点着香之后,二人便提笔,李都匀早想好了要写的内容,他已开始蘸墨落笔,手起手落,无比从容,只刘绮瑶还不知道该写什么好。
  相比喜欢书法的李都匀,刘绮瑶并算不上爱写字,只是以前在家,她每一犯了错或惹她父亲不开心,刘矿主最爱罚她抄写李太白之作。
  李太白是刘矿主唯一推崇的诗人,他本欲藉此令刘绮瑶爱屋及乌,结果未能得偿所愿,然亦算无心栽柳,刘绮瑶因顽皮太过时常被罚写,天长日久练出了一手好字。
  李都匀自小读书不认真,却极爱写字,加之很有天赋,他曾临摹过很多名家笔迹字帖,尤爱学习苏东坡的笔法,在临安之时亦曾师从书法名家学过一二年,其习作已多得师长肯定。
  当下,李都匀十分专注,下笔十分轻松;只有刘绮瑶,因屋里的熏香和屋外的燃香是不同种类,那两种气味扰乱了她的心,因而将近半刻钟,她还为书写什么内容举棋不定。
  “娘子,我已经好了的。”李都匀基本是一挥而就,如同那有了灵感的诗人一般,下笔无比顺畅。
  “啊?——”刘绮瑶像是神游归来,慌了一下,“你怎如此之快?”她偏头看到香才燃将到半,乃放下心来。
  忽地,她想到雨前在看李易安的作品,心下立刻有了主意,于是便蘸墨准备下笔,她手法灵巧,挥笔轻盈。
  李都匀看她写字的熟练模样,料定她是时常写字的。
  在香将燃尽之时,刘绮瑶放下笔,道:“我也好了的。”
  众人听闻,便齐齐围了过来,一使女忽然道:“三郎君与三娘子的字都是当今世上最好的了。”接着,并不懂行的众人都不想扫他二人之兴,亦众口同声,以为然。
  只有李都匀自己很不服气,想要解说一番,然心知他们都不是念书人,觉说来亦没意思,便作罢。
  刘绮瑶看看自己的字,又看看李都匀的字,深深觉得只有李都匀才配得上大家赞赏,自己十分惭愧,她不愿开口承认自毁颜面,只暗中庆幸,料想李都匀并不常看李易安的作品,他并未察觉她慌乱之下的书写错误。
  这时,众小厮和女使都已散去,只有刘绮瑶还在看李都匀的字,心中对他所写的《寒山子诗:桃花欲经夏》爱得不得了,不禁看了又看,觉得李都匀确是个肚里有笔墨的人,因看得入了迷,一时没察觉李都匀在看她。
  春春返回来,她先看了看李都匀写的,接着又到对面看刘绮瑶写的,忽惊道:“三娘子,最后一句可不是错了——”
 
 
第15章 
  平时,只有别人堵住刘绮瑶的嘴巴,而今日,刘绮瑶只恨早前心软,没将春春嘴巴缝上,她这心直口快的性子,迟早会坏大事情。
  刘绮瑶急急走到春春旁边,伸手捅了捅她的腰,小声道:“你要是敢说出错处,当心你的舌头!”
  “啊哈哈——”春春见李都匀也凑过来,干笑两声,只见刘绮瑶还在瞪着自己,便又道,“是我看花了眼的。”内心却明知最后一句有两个字颠倒了。
  春春侍奉刘绮瑶多年,亦跟着她识字,每常地,她也看刘绮瑶喜欢的、每常看的书,因而对李易安的作品稍有了解。
  “别怕,”李都匀见刘绮瑶在对春春使眼色,便知其中有诈,“你快说给我,哪里出了错?若确真,说真话的人是有赏的。”
  刘绮瑶见瞒不过去,只好自己道:“是啦,是啦,最后一句是‘黄昏疏雨湿秋千’。”一边将揭她短的春春赶出书房。
  李都匀听她如此一说,再细看刘绮瑶所写的最后一句,只见她写的乃是“黄昏湿雨疏秋千”,回过神便哈哈笑起来,道:“可真是一个会调换的。”
  “这比赛,我输了。”刘绮瑶坦然道,内心并没有多么介意,一来自己慌中出错;二来她的书法确实远不如李都匀的;三来,即便并未超时,可她偏偏觉得自己落了后尘,因此便心服口服。
  李都匀一愣,觉得她那认输的模样竟有几分可爱了,道:“黄昏疏雨湿秋千,这一句是非常好的,意境极佳,与今日此时十分应景,娘子很会挑选。”
  刘绮瑶被他如此一夸赞,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道:“李易安的直描手法,乃作词者之中的佼佼者,可出其左右之人,我竟完全想不到的。这首浣溪沙是寒食节应景之作,亦是这三月的光景。”
  “娘子,你想不到,我可是已经想知道了,有一个与她一样能写的人。”李都匀见刘绮瑶犯了难,便故意卖关子。有事没事逗逗她已经成为李都匀的日常之乐。
  “谁?是哪一个有这样的能力,三郎你快告诉我。”刘绮瑶的好奇心果真立刻被激起。
  “你求我!你求我,我便知你。”李都匀在她身旁笑嘻嘻道。
  “你——”刘绮瑶见李都匀又开始捉弄自己,气了,直瞪着李都匀,“罢罢罢,我只喜欢李易安一个人就可以了,其他人的作品,不读也罢,即便他才比李太白亦一样。”
  李都匀料她是欲擒故纵,因此并未着道,而是继续笑眯眯地看着她,甚至眨巴着眼睛,表明自己绝不上当。
  一会儿之后,刘绮瑶见他依旧不为所动,便道:“如今,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当好生珍惜罢,你说是不说?”
  “我是想说的,只不过想讨一个好处。”李都匀见书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便继续逗她,“只要一个小小的好处,娘子今天你便能够如愿以偿!”
  “你少跟我讲条件,”刘绮瑶生怕他又耍恶作剧,因此并不轻易答应,“你爱讲不讲,我已经没了那耐心。”并装作去看李都匀适才写的字帖,只是心里却绞尽脑汁,想着到底是哪一个人才比李易安?
  “可惜!我只当娘子是个好学的,怎知既无耐心求问,亦不肯为学问付出一毫半分,如此心胸,悲哉,哀哉!”李都匀一边浮夸道,一边拿余光偷瞄她的反应。
  “阿弥陀佛,你可别再拿架子了,痛痛快快说吧,是谁?以及,你要甚么样的、小小的好处?”刘绮瑶见他念念叨叨,料定他必定会没完没了讲下去。
  李都匀不答,只是侧身弯下腰,将自己的右脸颊凑向刘绮瑶。
  “你个不羞的,白日之中怎能在书房里如此?”刘绮瑶终于知道李都匀的小小好处是什么了。
  原来他二人近日来入睡前常常玩石头剪刀布的亲亲小游戏,谁输了,面庞上不论何处,任对方浅亲一下。
  “书房怎了?又无他人,只你和我,又与夜晚有何分别?”李都匀十分地任性,如同那索要礼物的小孩一般,不肯将脸挪开。
  “怎会无其他人,你看壁上的孔圣人可是在看着你我?”刘绮瑶伸出右手指了指墙上的圣像,道。
  “还是娘子周到,在圣人眼下,确是非礼之举,该死,该死!”李都匀望了望供桌上方的画像,已熄灭了玩笑之心。
  在李都匀不留神之际,刘绮瑶忽然踮起脚尖,快速地,蜻蜓点水似地亲了下他的脸颊。
  因被出其不意地偷袭,李都匀伸手抚住被亲过的地方,转身无辜地望着刘绮瑶,只见她甜甜地笑着,那笑容仿佛能度化人心的慰藉一般,令他的心生出一阵温柔,那是有别于他想起赵忆桐时孤孤单单的温柔心情,刘绮瑶这种有所回应的目光将他从那种无望的寂寞之中拉出,她仿佛阳光一般,照亮了他的世界。
  此时此刻,李都匀觉得刘绮瑶是如此动人!
  “三郎,三郎——”刘绮瑶见他呆然的模样,想是自己刚刚的举动吓到他,可尽管言行不一,因十分明白自己对李都匀的情感,故她觉得十分坦荡,“你既得了想要的好处,怎还不告诉我那与李易安一样的人姓甚名谁?”
  “哦,”李都匀嘟着嘴淡淡地应了一声,若不是她再提起,他几乎已经忘了适才发生过的事情,“‘桃李无言一队春’知道罢?就是写这句的人了。”
  “啊啊啊……”刘绮瑶抓抓李都匀的衣袖,十分激动地叫道,“我怎么一时间将他忘记了,该死,该死的。李后主确实能够比肩李易安的,他们的作品,论意境,论情感,论写法,确是不相上下。”
  李都匀听她居然能说出这番话,今已能断定,刘绮瑶绝非文盲,眼前的她一如上元节那日,是能够识得、记得佳句的人。
  “是了,你还不知,那李后主在书法、绘画上亦是十分有造诣的。”李都匀道,“前些年在临安之时,我曾在古玩店中见过他的真迹,奈何商贩漫天要价便失之交臂。前些日子,我在刘大哥那儿亦见有一幅的。”
  “你是说我大哥?”刘绮瑶一惊,她知道她大哥有收藏的嗜好,却未料到他竟藏着那般宝物。
  李都匀并不理会她的惊讶,只点点头,道:“我家里有一幅李易安的作品真迹,是当年我父亲在临安任职之时花重金购得。”
  “啊啊啊,我要看,我要看!”刘绮瑶囔囔着,李易安是她的最爱。
  结果李都匀摇摇头,回道:“那作品我亦不知藏在何处,待我父亲归来,我再找时间央求他让我们开眼,如何?”
  “只好如此,不然还能怎样?”刘绮瑶将自己刚刚写过的字帖拿起,看着那写倒了的句子,觉得自己愧对李易安的才情,便发狠将它揉成一团,扔进了竹篓里。
  “娘子,你——”李都匀没来得及阻止,只得弯下腰,从竹篓里将那纸团捡起,小心翼翼地摊开,然后放到桌上,慢慢抚平。
  “怎地,你还想留着不成?”刘绮瑶觉得奇怪,疑惑地望着他。
  “是啊,这可是‘当今世上最好的’,怎能扔?”李都匀一笑,边说边继续抚着皱巴巴的纸张。
  “他们不过说笑的,我自己的字如何,你当我不知道?”刘绮瑶说着,又看向李都匀写的《寒山子诗:桃花欲经夏》,道:“三郎,你今日写的字,便留给我罢,这些字写得清爽却不失力道;工整却不至于呆板;且是一气呵成,我很喜欢。”
  这字帖,整体看上去有一种俊气,前人所说字如其人确是真的。刘绮瑶看着李都匀,将这些话留在了自己心里。
  “你的也要留着!”李都匀回道。
  “不成,他日被人看了去,我可又要被笑话的。”刘绮瑶不依。
  “我说留下,就留下!怎地,你还有什么意见么?”
  刘绮瑶见他少有的正经模样,不禁哑然。
  后她看到书架边上的矮木凳上有一个大瓷缸,里面插。着不少看似才作不久的画,忽想起她嫂嫂曾与她几次讲过,李都匀是个能书会画的,便料想那些画是他所作。
  今日见识了他的书法,果真十分优秀,因此刘绮瑶对那些画十分想一睹为快,便指着那些画道:“三郎,我能够看看那些么?”
  李都匀一惊,断然拒绝道:“不可以!”
  刘绮瑶不明所以,便回:“为何?”
  “我再不能见到那些画的,家人都说了,今后要我一心读书,不能在画画上再浪费功夫。”李都匀说的话半真半假,他心里清楚决不能让她看到那张画。
  恰此时,春春来传道:“三郎君,厨娘说晚膳已经备好,此刻用么?”
  仿佛被救了一命似地,李都匀点头如捣蒜,不由分说拉着刘绮瑶,欲离了书房。
  “那个——”刘绮瑶边走便回头,“书房还没收拾。”
  “待会儿小樟自会来收拾,”李都匀道,“肚子很饿的了,原是到了饭点。”
  刘绮瑶只得依了,随着他离去。
  春春望着他二人的背影,满心羡慕,觉得他们是如此般配、亲密,简直乃佳偶天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用过晚膳,李都匀起身,刘绮瑶道:“三郎你要出去么?”她只以为他如往常一样,晚膳过后总要出门顽的。
  “对。”李都匀点点头。
  “等一等,带上我可好?”刘绮瑶忙放下碗箸,欲起身跟上。
  “不好。”
  “一个人在家很乏的,你偶尔也带我去逛逛嘛!”刘绮瑶现在只想时时与李都匀腻在一起。
  “我要如厕,怎地,娘子要我带着么?”
  刘绮瑶见他不正经,瞪了他一眼,没再吱声。
  在一旁伺候的两个女使听到,忍不住低头偷笑。
  李都匀离了屋,装模作样地走了一遭茅房,出来之后又装模作样地洗了手。
  接着出了院子,他悄悄溜回书房,从画缸中的抽。出一幅画,站定想了一会儿,最后将它藏到最里面的书架背后。因黄昏屋内黯淡,在转角,他不小心碰了一下。
  第二天,李都匀午睡,刘绮瑶无心绣工,乃到花园里透气,走着走着,便到了书房之外,她忽地想起昨日那些画卷,正欲进去一探究竟,又想起昨日李都匀不让她看,遂让跟着的春春守在门口,以防人来。
  她独自进了书房,抽出画卷,解开结绳,看了几幅,那些画确是李都匀所作,多为山水画,刘绮瑶对画并不十分了解,接着她又接连看了几幅,那些画亦有建筑画、花草画,只见那些画都精工细琢,并未引起她太大兴趣,于是她便又将画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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