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夫君养成记——等等月亮
时间:2021-03-07 10:12:29

  “习惯的,劳姐姐挂心。”刘绮瑶答。
  “我们用早膳罢,已备下了的。”赵溪恬说着,引他们入了膳厅。
  那日午后下起了雨,雨断断续续、大雨小雨交杂着,淅淅沥沥地下了三天,及至天晴之时李都匀的伤已经痊愈。
  那三天之中,他们亦非哪都没去,因刘绮瑶一直在李都匀耳边念了很多遍“水光潋滟睛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于是他二人在雨小之时,一同举着雨伞出了门。
  出门之前,刘绮瑶交代春春:“若嫂嫂找,就说我们附近走走就回。”
  他二人从侧门出去,乘上了小樟叫来的马车,李都匀对那车夫道:“带我们去西湖。”
  五月下旬的临安,虽是雨水不断的天气,然街头依旧游人纷纷,那举着花花绿绿、斑斑斓斓雨伞的人流交织成轻缓的彩河,令每一条街道都流动起来。
  马儿拉着他们,穿街过市,刘绮瑶时不时地掀开布帘,只见街头处处异常繁华、人头攒动,心想,这喧嚣热闹之景,确实容易令人沉溺,只是这奢华美好的一切,是由赵姐姐夫君他们那样的将军带人在边陲镇守而得的。
  这世间的繁华,若无战争,便安安然然,刘绮瑶年幼时曾听她祖父讲过他少时游历东京的情景,算起来,那不过是六七十年前的事情,然铁蹄之下,东京早成汴京,不知今时今日如何?国不强大,这繁华的临安能否免于东京的命运?
  刘绮瑶有时会如此思虑,她每读到李易安的《夏日绝句》、《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这一类的诗词,总会居安思危地胡想一番。
  那车夫忽然道:“客官好风雅,我亦是最爱雨中的西湖的。”打断了她的思绪。
  “潮天湿地,人间万愁难消除,便道与西湖。”李都匀随口念着。
  那车夫一笑,回道:“已到了。”
  李都匀付了车钱,携着刘绮瑶下了马车,那时候天空飘散着米粒小雨,二人都穿着木屐,正适合这样的雨天。
  “三郎,我们真的到西湖了么?”刘绮瑶忽然有一种久别回归的错觉。
  “正是,我们进去罢。”虽下着小雨,但依旧有很多游客,李都匀怕刘绮瑶被挤散,乃伸手牵住她。
  二人走过断桥,沿着孤山路漫步行走,从背相望,他们的身形是极为相衬的,男如松挺拔、女如鹤优雅,仿佛比翼连枝两两齐飞,他们且走且看,并未察觉投向他们的许多目光。
  西湖水面浮荡着水汽,不远处的孤山绿树缠着白雾,山水如画,不知曲乐与歌从何处传来,仙乐飘飘于山水之中。
  刘绮瑶望着这一切,心想,难怪林云友会在墙头题写“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他们行至孤山岛上,李都匀见天空的灰云散去了,露出一块亮堂,雨也停下,他收了伞,刘绮瑶转身回望那长长的水中堤路,心中思绪万千。
  “娘子,你可知道这孤山之中曾有一个奇人?”李都匀在她耳旁道。
  “你说的可是那写‘两岸青山相对迎’的林和靖先生?”
  “原来娘子知道他,正是了。”
  因以前赵忆桐时常吟诵和书写“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谁知离别情?”,刘绮瑶曾阅过林和靖先生的作品。
  “据说这位先生的坟墓便在孤山,三郎可想去看一看?”刘绮瑶并不欲与他提起赵忆桐之事。
  “我正有此打算,林先生的品格一向为人所称颂,他不仅善诗词,且字画亦十分了得,前些年爹爹曾带我去他朋友家,我曾得见林先生的字帖,他的书法瘦健,风格淡雅,众人无不赞的。”李都匀一边说与她,一边往前走。
  及至到了林和靖先生墓前,李都匀又道:“林先生梅妻鹤子的事迹最为后人所广泛流传。”
  “何为梅妻鹤子?”刘绮瑶一边道,一边望着那一座坟墓,心中不禁感伤,昔日活生生的人,今已不知何处去?而世人却依旧反复吟诵他的佳作。
  “相传林先生终生未娶,在这孤山中结庐隐居,只种了一株梅树,养了一群仙鹤,自谓‘以梅为妻,以鹤为子’,他每常泛舟游历西湖,时常与得道高僧往来,多年不入坊肆,一生淡薄,不趋名逐利。”李都匀对刘绮瑶解释了一番。
  “只惜现今已过了梅花时节,不然你我还尚能为他摘一支来。”刘绮瑶淡淡说道。
  “林先生已远走,再不需要这些的。”李都匀回道。
  尔后他二人到又走到湖旁,忽闻远处传来飘飘仙乐,二人顺着音声眺望,只见一艘龙舟,其后跟着大大小小的舟舡。
  “那阵仗,想是太上皇游湖,当朝天子常陪伴太上皇游湖,他是最爱西湖的。”
  “我也听闻我爹爹说过,我朝皇帝最喜与民同乐,果然并非虚言。那龙舟,看起来要比赵知州端午那日的龙舟大上二三倍。”
  他二人并未停下脚步,边走便说,不觉间已至酉时,天复下起小雨,恰此时他们经过一家牌匾上题着“御赐宋嫂鱼羹”的店家,从外望进去,店里已客满为患。
  “娘子,你可要去尝看看,相传这宋嫂曾为太上皇做过鱼羹,那之后西湖鱼羹便成了炙手可热之物,只不过看这阵势,只怕那些鱼羹已非出自她手。”
  “罢了,人太多太杂,我们也犯不着与他们挤。”
  说着,他们又走了一阵。
  后经过一酒家,虽才傍晚,他们已点亮灯笼营业。
  “我们去喝一杯。”李都匀道。
  “这雨天里,煮酒是最应景的。”刘绮瑶道。
  他夫妻二人进了酒家。李都匀担心刘绮瑶不胜酒力,乃欲点果酒,然刘绮瑶却道,这样的天气,煮酒方纵情。
  于是店家为他们上了一壶珍珠泉。
  他们近窗而坐,外面是荷香,桌上有酒香,二人慢酌轻饮,无言对望,彼时真乃无声胜有声。
  酒后,他们租了一艘客船,从湖上游过。二人举伞并立于船头,船家望着他们浓情蜜意的模样,几乎忘了摇桨。
  “想必你喜欢的苏东坡亦是这样的天气中游了西湖之后,才写下了‘山色空蒙雨亦奇’的。”
  “许是的。”
  从后面望去,这雨中西湖山水如画,他二人犹如画中之画。
  作者有话要说:有灌溉成长快
  谢谢小天使pj的营养液鸭
 
 
第34章 
  日前,赵忆棕独自留在明州养伤,他躺在榻上,不令任何人靠近,亦不用药,独自想着下一步的行动。
  “如今,折返泉州只会被父亲羞辱,前往临安又只怕痴心难改,若再遇到刘姑娘,总难自已。”他自言自语着,在心中感叹这世间如此之大,此刻竟无可去处。
  休养了三天,第四天清晨他命夏宝找来两匹快马,主仆二人沿途快马加鞭,每到驿站便换马不停前行,当日刚过申时便到了临安。
  刚过临安的地界却碰巧遇了雨,当他们到达他叔父家时,他二人被淋得无一处是干燥的地方。
  早前,赵知州已书信给他弟弟赵伯驿,说赵忆棕端阳之后将北上求学,令他帮忙安排入学事宜,那信函早已送达。
  赵知州的弟弟是世袭亲王,然只是一个挂名的虚爵,并无实职,当初本应由赵知州承袭,然他身居官职,因而转承到赵伯驿身上。
  赵伯驿在临安城中经营着大小几十家酒楼客栈,膝下只有两个女儿,皆已出嫁。
  赵忆棕虽一直令赵知州头疼不已,却深得他叔父的喜爱,赵伯驿认为赵忆棕那不羁而高傲的性格与年轻时的他最为相像。
  早前赵知州从明州调职到泉州之时,赵伯驿乃欲将赵忆棕留在临安,奈何他母亲不答应,如今赵忆棕再回临安,简直弥补了他当年的心头憾事,因此自收到他兄长的信函之后乃日夜盼着赵忆棕到来。
  赵忆棕与赵知州不亲不合乃是因为他天生是不爱被管束之人,他虽已多年未与他叔父相见,然他清楚记得,他叔父是很宠他的,因此,在明州思索一番,最后他心想与其回泉州被父亲嘲笑,不若到临安先玩一阵。
  赵伯驿前几日算了算时间,料想着他们应已抵达,却左右不见赵忆棕到来,因着急便派了人去他女婿李都泰家问赵忆棕一行到来了不曾?他女儿赵溪恬亦未多回,只告知赵忆棕已独自在明州住下。
  赵伯驿得到这样的消息,虽觉得蹊跷,然想到哥哥一家曾在明州任职多年,侄儿在那儿住几天亦情有可原,因而便耐心等着,不料赵忆棕却在这样的一个雨天到来。
  他见赵忆棕主仆被雨淋透,加之一路连续不断骑了四五个时辰的马儿,赵伯驿只当他是旅途劳顿,并未察觉他的惆怅与低落,只令他快快去沐浴暖身,然后好生歇息。
  原来,李都匀和刘绮瑶并不知他们嫂嫂的父亲是赵忆棕的叔父;赵忆棕亦不知堂姐的夫婿乃是李都匀的长兄;
  赵溪恬上次泉州之行,因自己状态欠佳,亦未曾去拜访她伯父,她不知李刘二人并不知晓与他们同行的赵忆棕乃是她的堂弟,她听闻她父亲说与她,赵忆棕与李刘一同北上,还只以为他们因已知道是亲戚,方才一道。
  他叔侄上次分别之时,赵忆棕尚未到舞象之年,如今再见,赵伯驿见他已长成堂堂男子,那天晚上,久别的二人叙聊畅饮一番,及至深夜方歇。
  喝酒间,赵忆棕向他叔父问起:“叔叔,可知临安市舶司提举李都泰家?”
  赵伯驿听他如此一问,不由瞪大眼睛,“怎会不知,他乃是我二女婿?侄儿,你莫非不曾听你父亲说过?”
  “侄儿确实不曾听说过。”赵忆棕面上风平浪静,心中却惊讶这世界之小,他不想轻易将路上所发生之事泄露出去,并料想李都匀他们应该亦不知有这样一层亲。
  “李都泰便是我在科榜下捉回的女婿了,说起来如今他便是你堂姐夫。”赵伯驿边说边笑,“你找他何事?”
  “亦不是找他,是找他弟弟。”赵忆棕道,“我与他一齐乘船北上,行囊在他那儿,他只说他住他哥哥李都泰家。”
  “奇哉奇哉,你竟不知你是与你堂姐夫的弟弟一同北上!若不急,待天晴以后再派人去取如何?”
  “不过是给叔叔和妹妹带的一些礼物,并不着急。”
  隔日,赵忆桐听闻她二哥已到临安,便不顾天空飘洒冷雨,一早便坐着马车从她夫家赶过来。
  赵忆桐与她二哥是很要好的,她收到家书,得知他将与李都匀他们一同北上的时候乃不免喜忧交加,喜不日将复见亲人、旧友,忧她二哥见意中人嫁作他人妇必将难免于心痛。
  两人只相见,彼此一眼就看出对方一定过得糟透了的。
  “怎才几月不见,你竟瘦成这样?”赵忆棕问道。
  “二哥的嘴角是怎么了?”赵忆桐是个心细的人,发现了赵忆棕嘴角那已快好的伤,“沿途中可是发生了什么?”
  赵忆棕下意识地伸手遮着伤,回道:“我嘴角没什么,好好的。怎不回答我的问题,在夫家受了委屈么?听大哥说,你的嫁妆都被雨水打湿,可是因为这个被欺负?”
  “并非如此,二哥你别多想,我夫家人是好相处的。”赵忆桐不看她二哥的眼睛,严格说起来,她也并非全在撒谎,她之所以日渐消瘦,最大的原因是新婚别,加上不太适应新家庭,“你别瞒我,你的嘴角像是打架伤的。”
  赵忆棕没有回答,只看向屋檐上坠下的雨帘。
  “你不说我也知道的。”赵忆桐道。
  “你又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对刘妹妹的心思,”赵忆桐心想与其让他苦无倾诉,倒不如说出口,“今年二月下旬,北上临安之前,我无意中听到二哥在书房中说的话。”
  赵忆棕想起来,那时因刘绮瑶婚期将近,他在书房中确实说过一些悲戚之语。
  赵忆桐见她二哥依旧不语,便继续说道:“刘妹妹也已知道你的心意,我——”
  “是,她知道,我亲口与她说过。我这嘴角,就是因喜欢她而伤的,蠢透了!”
  “我与刘妹妹相识已久,谁让你偏偏不早说?偏偏她嫁人了却不将自己的心收回!”赵忆桐本想说出她给刘绮瑶写信之事,现在看来已经没必要了,看他的模样,想来在来临安的路上,他又做了傻事的。
  “人的心,可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的!”赵忆棕说着,在木桌上砸了一拳。
  “刘妹妹既然已劝二哥看向更广阔的天地,想必她的心里只有她夫君,你如此只会令她为难,令自己为难。”赵忆桐一叹,确实,人的心,在情爱之中,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发乎情止乎礼那种道理谁不懂得?可人非圣贤,总在践行的过程中难免于这样那样不能自已之事。
  “我与李都匀打了一架!”赵忆棕苦笑道。
  “想亦是,若不然刘妹妹还能将你打伤不成?”赵忆桐亦跟着苦笑,“二哥能否告诉我缘由么?”
  “我只是问他,他是不是因为向你提亲不成,才迫不得已娶了刘姑娘?大约这问题刺中了他的痛处。”
  “二哥,你何必如此激他?我与李三郎并不算认识,提亲那不过家长们的事情,你怎好那样羞辱他?”
  “你有所不知,我曾在江边见刘姑娘哭泣,不放心才那样一问,没想到他竟先动了手,可见你虽无意与他,但并不代表他对你无心。”
  “这——”赵忆桐想起刘绮瑶,不由得哑然,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胡乱猜疑暗自伤心呢?
  “许是我想多了,但愿是我想多了。见她过得好,我才能够放手。”
  “这简单,他日我约见刘妹妹,探一探自然清楚了的。”赵忆桐一点儿也不在乎李都匀,倒是自己的好姐妹,她不想因此与她心生嫌隙,即便不为了探她心意,得知她到来,二人亦自是要见的。
  “妹妹,你可知道么?我们之间,除了这些七乱八糟的瓜葛,昨夜我才听说我们竟成亲戚了?”
  赵忆桐愣了一下,问道:“你是说与刘妹妹他们么?”
  “叔叔说,溪恬姐姐的夫君乃是李三郎大哥,你说是不是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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