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发生于第三年的那个夜晚,那个月圆之夜,华月一身是血,前去告发琼月这个太子女。
琼月并不是人, 而是某种极可怖的怪物。
其他照月皇族,也是琼月所杀。
她早就游说了国主与王后,并且布下法阵, 以三千法师结阵,猎杀琼月。
琼月果真是个妖物,她流淌的血积成了血泊,三千法师化为枯骨,血肉尽消,白骨叠成了小山一般存在。
华月公主也死于此役,成为三千白骨之中其中一具。
可不知怎的,琼月公主虽失去了生命,容貌却姣好如常,躯壳好似活着一般。
这具躯体火烧不毁,遇水不沉,刀砍不动。
国主更增惊惧,只好以棺材收敛,藏于公主原本所居寝宫之中。
据闻因为死的人太多,空中恶臭经久不散,数月方消。
然而公主人虽死了,却是开始将可怕的血咒散播于这皇宫之中。
先是国主与王后生了恶疾,浑身肌肤溃烂,人未死时,已经引来苍蝇逐血。
接着曾经服侍公主的宫人、侍卫,一个个接连死去,死法各异,极是恐怖。
当时照月国民间有传闻,说琼月公主乃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却被华月这个假公主污蔑为妖孽。公主死了后,冤魂化为恶毒诅咒,开始复仇。国主与王后被其他孩子死去弄乱了心神,居然怀疑可怜纯洁的公主。
真公主那么尊贵,却被假公主所害。
这些照月国百姓就像是真公主的脑残粉,厌憎照月国的官方说辞,更对华月这个养女没有好感。
更何况,死的也不是宫外的老百姓。
血色的恐惧笼罩于宫廷之上,皇位却终究惹人眼馋,彼时皇族旁支继承国主之位,又请来了李悲风。
如此一来,照月国的骚动方才安静下来。
死去公主的诅咒,却像一个可怕的秘密,这样儿盘桓于宫殿之上。
沈灼轻轻侧头:“更何况,你不觉得这一世对于无启而言应该是很特别的?”
明无色内心小摊手,无启仍然是无差别杀人而已。
他跟无启不一样,自己对杀人并没有什么兴趣,他是个正经上古生物。
沈灼清清嗓子,给明无色进行分析。
你看无启每次重生,都会将身边之人绞杀,谁遇到谁倒霉那种。
她是会跟一些人进行接触,可大都出于利用之意,比如玄昭那样儿。没有利用价值,无启很少会对人产生感情上联系。
可无启在照月国,却流露出一些人性方面。照月国国主虽然身份尊贵,可是终究不过是个凡俗之辈。他对于无启而言,并没有太多价值。无启在这个马甲上表现出难以言喻的耐心,童年时期都没有犯案。
这个地方,对于无启而言自然是有些特别。
明无色啧啧两声,叹了口气:“阿灼,我认同照月国可能确实对无启具有一定意义,可这个意义绝不是感情。她身躯必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故而滞留于此。”
明无色也是个深谙人性之辈,否则也不会将自己下属耍得团团转。
如果无启童年时期没有犯案,那么在照月国一定具有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也许可以将无启置诸死地。
沈灼判断是对的,此刻无启很有可能就在照月国内。
此刻照月国的宫殿之中,一道黑色的身影轻盈的游走,一点点的融入了公主身躯之中。
这口棺材放置于此已经许多年了,此刻棺中公主蓦然睁开了眼睛。
残存的心脏被激活,一片微微冰凉的手掌按上了面前的棺材。
那片手掌极为雪白,白里泛起了一片青色。
公主面容纯洁,十分美丽,眼瞳之中却流转了一抹恼恨。
一股不安之意,涌上了无启的心头。
搞什么,明无色这厮已经很凶残了,现在还有了这么一个狡猾老婆,天天跟自己过不去。
就算是狡兔三窟,现在无启也已经牌面不多。
这算是无启留下的最后一块可复活的血肉。除此以外,她还有个残缺品,是无启暂时不愿意考虑的。
手掌一挥间,无启面前的棺材顿时化为飞灰,变为流淌的晶莹碎屑。
无启已经轻巧的站起来,手指轻轻擦了一下唇瓣。
然而与此同时,无启足下顿时闪烁了若干光芒。
她顿时瞪大了眼珠子,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我日,明无色来得那么快吗?
可就在此刻,一声轻笑却回荡在无启耳边。
那是一只魅,眼前的魅浑身流淌一股子邪意,流转在一起,糅合成一股子奇异的魅力。
他一身雪衣,衣服角流淌了一朵血色的莲花,更给他增加几分艳色。
容灭眼珠子一眯,眼神之中似有寒火流转。
之前沈灼还好奇容灭的去向,现在也就有了答案了。
容灭并没有去玄天城,他知晓自己摘采不到太多的果实,故而也是另辟蹊径。
现在,负伤的无启就是容灭想要摘采的甜蜜果实。
魅是可以吞噬许多东西,甚至可以将人族修士视为小面包。
伴随容灭现身,一道道的身影也是出现在容灭身后,魅影都隐匿于黑暗的披风之中。
容灭赤足踩在了法阵,映衬得他衣角的血莲花更增艳色。
无启此刻心中自然也是有许多小问号,心中十分恼恨。
她蓦然想到了什么,厉声:“李悲风,是李悲风告诉你的?”
远方背锅的李悲风抖了抖,蓦然打了个寒颤。
容灭不知想到了什么,蓦然微微一笑:“若你要这么说,也是不错。”
他之所以知晓这个秘密,自然是与李悲风有关,可是并不是李悲风告知。当然面对无启,容灭也没有兴致解释太多。
无启误会不误会,也不关他的事情。
当然容灭也不知道,正因为他顺便态度,事后会给整个上清界带来灭顶之灾。
上清界背锅警告。
此刻的空气之中散发出一股子的腐臭味儿,令人作呕。而这样子的臭味,居然是出自容灭身上。
容灭本是个美男子,赤足也似玉雕一般。可这样一个仪容俊美的男子,身上却散发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恶臭。
而容灭也嗅到了这个味儿,心里又开始骂明无色了。
当初他的一条手臂潜入苍龙界,被明无色所废。
毁去的不止是手,还有附着上面魂魄。故而容灭手臂纵然可以接好使用,可是这条手臂的鲜活性也是不能维持了。
咚的一下,一根烂了的手指从容灭手掌上脱落,咚的落在了地面上。
容灭本来想对无启开嘲讽,嗅着这味儿也不是那么回事。
他手中黑刀一挥,将烂了的手臂砍下来,火焰流转将腐败之物都烧了个干净。
然后容灭手指随意一指,指了一个下属。对方沉默上前,让容灭斩去一臂。
这手臂还沾染了鲜血,容灭将这热乎着的手臂安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上。
现在手臂对于他而言,是耗材。
当然容灭在安装耗材时候,对无启的围剿也没有停。
伴随地面光芒闪烁,红潮飞快掠动,一缕缕的流转,将无启团团围住!
这些红潮曾经围剿过上清界弟子,便算萧雪元这样的圣人之境弟子,也并不是对手。若非明无色引来地脉之气,只怕那时候上清界队伍已经送了。此物是上一任魅主所炼制,却被容灭所收割。
容灭就是这样子的人,总是喜欢收割别人的东西。
现在容灭就想要收割无启。
自己跟明无色相差太远,容灭是跟想要进步的人,那么他就想借助无启进步一下。
红潮如今已经炼制的越发成熟,也显得更加的凶残。
无启站在这样子法阵中间,就像是可怜的小姑娘,清秀面颊透出了几分冰冷。
而那些红潮炼制成熟,顿时化为一张张血盆大口,向着无启狠狠咬去。
第78章 真正的老实人是最吃亏的
新鲜的手臂安在了容灭身上, 使得容灭神清气爽,精神也是好了不少。
他大声:“这红潮我多番淬炼, 已经是与之前大不相同。比如,如今这些红潮已吞一国之人。这其中威力,自然是增强许多。”
容灭确实驱使红潮吞噬一国之人,而他之所以说出来,也是盼望可以影响无启的心情。
杀人诛心,似容灭这样的邪修行事自然也是不择手段。若有机会可以影响对手的心神,那么无论怎样的卑劣手段,容灭都可以使出来。
他自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什么样手段都可以使出来。
至于什么灭了一国喂养红煞之类的做法, 容灭也没必要虚言恐吓, 他自然也是做得出来。
说得出, 便做得到, 容灭也是理直气壮。
此刻月色很好,落在了照月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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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静悄悄的, 整个皇宫静悄悄的,整个照月国都是静悄悄的。因为除了眼前无启和追杀她的魅修, 这里再没了别的活人。
这个世界, 除了战争, 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
因为该活着的人都已经死了。月亮还是那样苍白,从窗户里照在了无启的身上。
很多年前无启也曾在照月皇宫被人围剿。
那时这里是极吵闹的,有施术的三千法师,有痛苦的国主和王后, 还有那个皇族收养的义女华月。
现在那些人都不在了,只有陌生的敌人。
一瞬间无启觉得十分好笑,觉得容灭当真把她想得太具有人性了。
这些人死不死, 和她有什么相关。
可不知怎的,这样的月色,无启忽而觉得有些寂寞。
像她这样子的人,很少会有这种感觉的。她几乎都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这种感觉。
当然这种情绪的变化却没有从无启面色上体现出来,她仍然是那样平静。
甚至于公主清秀的面颊之上,还浮起了一抹微笑。
红潮自然是十分可怕的生物,可以碾碎世间所有的修士。红潮化出的血盆大口,甚至能将圣人之境的修士以巨口碾碎。
现在那些巨口向着无启飞去,要将无启那道清秀的身影就此湮没。
可那张白生生的脸孔之上,却忽而浮起了一抹轻蔑不屑笑容。
瞧不起谁!
容灭没去玄天城,没见识过无启与明无色、女帝的大战,不知晓这可怕的差距,想象不出这物种的碾压。
那么这位魅主也不过是井底之蛙,以他可笑的常识去测度一位上古怪物。
容灭却不知晓自己被无启开嘲讽,他看着红潮化作的巨口发出了咔擦咔擦的声音,就像是之前碾碎人骨一样。
就像之前,他如此驱使红潮,吞噬照月百姓一样。
容灭把这种声音视为胜利的声音,内心浮起了一抹快意。
他还做了一场美梦,那张美梦如今显得更真实了。
甚至于容灭手指还轻轻拂过腰间的那枚腰令,这枚腰令是上清界弟子所佩戴之物,上面已经染上了斑斑血迹。
这块腰令自然并不属于容灭,上面有着两字,写的是陆音。
刚才他带着这块腰令,内心之中还有一缕感情。可是现在,这抹感情就这么消失了。
他手指微微一动,这枚腰令就化为碎粉,就像是容灭日益消亡的情感。
人生就是如此,扔下去的东西越多,这个人就越发强大。
此刻夜风之中,沈灼蓦然打了个寒颤。
修行者寒暑不侵,而沈灼生出这种感觉,令她忽而生出不安。
那是一种直觉,很多修士都会有这样子的直觉。就好像动物感受到危险,就会难以安宁。
沈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清辉色的眸子映衬月色,流淌了一抹华光溢彩。
这时候她和明无色已经到了照月国境内,四周静悄悄一片,不免使得沈灼生出几许疑虑。
她与明无色从空中降下,轻轻的落在了地面。
长街静悄悄的,房舍看着还新,却竟见不到生人。
沈灼运转瞳术,手指轻轻的按上了地上一点血污。在沈灼开启眼识之后,她窥见眼前血污流淌一抹灰色的流质之力,是之前邪物肆虐后残余的力量。
手指触及瞬间,沈灼也感觉到了几分的熟悉。
明无色伸出了手掌,轻轻按在了沈灼的肩头,微微一压,眼底透出了几分温热。
那一日上清界弟子被追杀,沈灼也感受到了红潮之力,眼睁睁的看着修士在自己面前被吞噬。
明无色转世多日,对这世间种种早就瞧淡了,他对杀戮既不喜爱,也不抗拒。
不过阿灼是个温柔的人,见不到这些。
明无色对沈灼是温柔的,可是该点明白的事情总归要点明。故而他嗓音微微一缓:“当初红潮之祸,是幽冥界主人月魔所为。不过如今幽冥界易主,红潮再现,只怕和如今的主人有些关系。”
沈灼心里微微一酸,一缕难受之意也不觉一点点的浮起在心头。
她忍不住想起当初见到容灭时候样子。
容灭初入上清界,乃是一个清逸出尘的少年,为人也有些羞涩,话也不多。他总是安安静静,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他总是很安静,自己很少说话,却喜欢听别人说话。
陆音练功不顺利找他说话,自己心情不好时候也会找容灭说话。
那时候容灭看上去是一个温柔安静的人,谁能想得到容灭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然后沈灼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一个人若总是为了过去的事情而遗憾,就会变得软弱,而且无助于现在。
现在,她心生一缕杀意。
她轻轻的侧过头:“阿渊,我在想,我杀了他好不好?”
甚至对于纪雪君,沈灼都未曾生出这种强烈的杀意。她至多,想要狠狠落纪雪君的脸面。因为纪雪君为自己所限,一生拘泥于别人眼光。
可是容灭,却是个极自我,极自信的人。
明无色说了声好,然后又补充:“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说不好的。”
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沈灼也不好久留了。
她与明无色正欲离去,却忽而感受到一股活人气息。
出于谨慎,沈灼催动蕊心剑,剑气一动,将眼前房舍削成几片,露出里面的活物。
然后沈灼一怔,脸色也是微微一白。
沈灼快速走过去,轻盈的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