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啊,再怎么说,揍敌客都是百年老字号,哪有这么对待货品的......差评!
水谷杏花一边被凛冽的寒风吹得怀疑人生,一边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想着。
所幸交易的地点,离飞艇降落的地方不算太远,否则她很可能中途就要和这个美丽的世界挥手作别了。
“到了。”
伊尔迷轻飘飘的语气,伴随着骤停带来的眩晕一股脑儿地涌进她的耳蜗。
水谷杏花刚想拨开糊了她一脸的乱发,搭在她腰间的手却猛然松开,“喂——”她话音未落,整个人便直挺挺地摔向了地面。
嗬,算他狠。
水谷杏花揉了揉额头上被石块撞出的淤青,幽怨地弓起身体,刚打算爬起来,眼前却多出了一双黑色皮靴。
下一秒,她被那人拽住头发,硬生生地从地上拖了起来。
待到视线刚好能与那个王八蛋平齐,水谷杏花一瞬间忘记了从头皮传来的阵阵疼痛,有些不确定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飞坦?”
比她还要矮上半个头的男人,没有出声,只是放任那双狭长阴鸷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嘶......”这小子的指甲怎么这么长,抠得人钻心疼。
水谷杏花皱了皱眉,刚想把扯着她头发的手掰开,一枚钉子便划过她的脸颊,直直地射向了飞坦的眼睛。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到底还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向后快退了几步,但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飞坦冷冷地看向她的身后,黑色的伞尖蓄势待发地直指伊尔迷,连带着蛰伏在原地的身体都在转瞬间化为虚影。
“伊尔迷!”
水谷杏花终于逮着机会,将一把乱糟糟的长发捋到了脑后,顺便小小地担心了一下在战斗中依旧沉稳从容的黑猫先生。
“切。”原本玩在兴头上的飞坦不悦地瞥了她一眼,攻击模式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甚至隐隐呈现出一股自伤一千、也要损敌八百的趋势。
伊尔迷出钉的速度也不得不越来越快,以应付飞坦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正当场面开始逐渐失控的时候,数根近乎透明的丝线从后面包抄而来,裹住飞坦的同时,还挡住了伊尔迷的攻击。
“玛奇,你干什么!”飞坦恼怒地看着从黑暗处渐渐走近的同伴,试图砍断丝线,继续那场无休无止的战斗。
已经站到她身边的紫发美人,不疾不徐地收紧了手中的丝线,语气冷淡,“你打算违抗团长的命令吗?”
闻言,飞坦轻嗤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别开了头,但到底还是停止了动作。
与此同时,脱离了缠斗的伊尔迷利落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把她往紫发美人的方向推了推,“那么,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记得把钱打进我的账户哦。”
就这么被拱手送人了的水谷杏花,心中感慨万分。就在她试探着走向美人的时候,一只大手覆上了她的头顶,“克莉尔,照顾好自己。”
她转头,神色复杂地和伊尔迷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小小地点了下头。
见状,伊尔迷收回手,最后看了她一眼后,很快离开了这里。
而彻底孤立无援的水谷杏花,细细品了一下现在的境地,觉得自己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所幸身旁的美人看着虽冷,但相比起现在依旧臭着一张脸的飞坦而言,实在是上上之选。
这样想着,她十分自觉地跟上了玛奇的脚步,往这个废弃厂房的更深处走去。
“喂,不是说这个任务我一个人就够了吗?”飞坦看着女人的背影,蹙眉道。
“团长不放心你。”玛奇的脚步不停,脸上没有因为同伴的诘问而浮现任何不满。
事实上,她不认为飞坦会因为这个多年不见的女人,做出忤逆团长的行为。然而,人的感情是很微妙的东西,它或许会因为埋藏得太深,而习惯性地被主人忽视,但却能在某些关键时刻,促使人心中的天秤悄悄倾斜。
对于他们这种感情淡薄的人而言,哪怕只是一点点,都足以成为任何疯狂举动的导|火索。
古怪的人,爱人的方式也古怪,但却最容易被人发现。
因为——
那是最深的偏执,最绝望的期待,炙热得像是天堂的地狱火,丑陋又怪异。
第六十五章
深夜, 水谷杏花穿着透风的连衣裙, 在墙角缩成了一团。
她非常后悔, 早知道下飞艇前, 就该再坑走伊尔迷一套棉衣才对,现在就不用对着皎洁的月光打哆嗦了。
这间废弃厂房四壁都是凿空的, 为了方便监视她, 玛奇就睡在她的对面, 至于飞坦,从刚才起就没见他的人影了。
水谷杏花对着手掌哈了口热气, 因为这些天在飞艇上睡饱了的缘故,她现在并没有多少困意, 反倒是在见过飞坦后,涌出了许多复杂的思绪。
命运真是爱跟她开玩笑, 虽然隐隐有些预感,但她始终不敢确认,想要对付她的人会是库洛洛。
啧, 当年真是白救他了。
水谷杏花垂眸,撑着下巴恹恹地叹了口气, 又觉得现在想这个实在是自寻烦恼。
她给予善意的, 是二十年前倒在垃圾堆里, 奄奄一息的孩童,并不是如今大名鼎鼎的幻影旅团的团长。
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 水谷杏花抿唇, 眼神渐渐泛起一股冷意。她不是弱者, 也不是予取予求的老好人,于她而言,任务才是第一位的。
不管库洛洛想从她身上拿走什么,如果他执意要挡着她的路,她从不介意与任何人为敌。
“喂,杀气露出来了。”对面的玛奇忽地睁开眼,虽然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但看起来也未有任何不悦。
水谷杏花换了个姿势,顺便轰散了脑海中杂乱无章的恶念,“抱歉,打扰到你了吧。”
“你很强。”玛奇端详了她片刻,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跑?”
水谷杏花懒洋洋地把头枕在身后的墙壁上,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试过了,没跑掉。”
下一秒,她挑了挑眉,促狭地反问对方:“既然担心我会跑掉,你又为什么一个人看守我?”
“我知道你不会。”玛奇重新闭上了眼睛,坦然道,“直觉。”
还挺准。水谷杏花在心底赞叹了一声,不得不肯定库洛洛看人的眼光真的挺不错,能把仅仅只是两个小孩子组成的团队壮大成如今这番模样,他确实很厉害。
无论是从理智还是情感上,她都不希望和那家伙直接对上。
如果可以,水谷杏花低下头,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她不想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东西。或好或坏,都不该经由她的手到来。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这里也注定不会是她的归处。
没有人记得她,才是最好的结局。
这样想着,水谷杏花终于生出些许困意,就着月光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久违地做了个梦......起初是关于自己前世的零碎片段,可惜,那些记忆实在太过模糊,她能感觉到曾经的悲伤与不舍正在离她远去。
她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与她擦肩而过,真实却又转瞬即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去处,她也有——只有这一点,她从不曾迷惘。
不知等了多久,当她的世界再次清明,只剩下一个身长玉立的男人静静地站在她眼前。快要麻木的腿在这一刻有了知觉,不需要任何试探和寒暄,她终于得偿所愿,再没什么可抱怨的。
不必确认,无须迟疑,那双鸢色眼睛已经盛满了她的全部思念。
啊,真矫情。但是——
我很想你,太宰治。
你,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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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水谷杏花睁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用手背遮住了眼睛,放下之后,又觉得眼眶酸涩得厉害。
她一手掀开头顶上突然多出来的布料,一只手轻轻揉了揉眼睛,指节从睫毛那儿沾上的湿润,她摩挲几下自行捻掉了。
“喂,你这双兔子眼怎么回事?”昨晚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的飞坦,已经回到了这处暂时的落脚点,此刻正蹙着眉,不满地盯着她。
水谷杏花拿着手中无处安放的桌布,闷闷地说:“揉了几下眼屎。”
听到这种敷衍的回答,饶是玛奇都觉得飞坦必定要生气,她无意去管这两人的纠葛,但放任飞坦这家伙发疯的话,事情可能会变得很麻烦。
“飞......”她刚要出声警告他,却听到那女人无畏地对飞坦道:”谢谢你的桌布,我睡得很香。”
回荡在这片废墟,压抑愠怒的杀气瞬间消了大半,玛奇惊讶地看着飞坦的眉头松了紧、紧了又松,最后只是咬牙憋出了一句:“不是我给你盖的!”
撂下这句话,他便一刻不停地向外面走去,然而,没走几步,便又停住了脚步。他僵直身体,似是迟疑了片刻,还是恶声恶气地背着身道:“还有——那个不是桌布!”
水谷杏花望着飞坦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身影,后知后觉地“噢”了一声。一扭头,便撞上了玛奇直勾勾的眼神,“有什么事吗?”
“......没事。”玛奇移开视线,又恢复成了平时冰山美人的模样,“我们今天动身去见团长,用念行路。”
“不用管飞坦吗?”
“他发泄完会自己过来的。”
片刻,见水谷杏花还是没有挪屁股的意思,玛奇不解地看向她,却听到她试探着问道:“有没有代步工具,或者......你背我?“
虽然这么说的确有些厚颜无耻,但现在是特殊时期,她不能把魔素浪费在赶路上。
空气寂静了数秒,玛奇神色复杂地盯了她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背过身,对她道:“上来。”
水谷杏花提出的第二个选择只是说说而已,她没想到玛奇会真的迁就她到这种地步。看着女孩娇软的身体,水谷杏花实在不忍心把全身的重量施加给她,“要不还是找辆车,公共交通也可以。”
“我比车快。”玛奇言简意赅道,顿了顿,她有些不自然地开口,“不用担心我,放心上来。”
水谷杏花不再扭捏,轻轻攀上了玛奇的肩膀。对方勾住她的腿,把她往上颠了颠,直言道:“你很轻。”
收到这样的赞美,水谷杏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见着玛奇真打算背着她出发,她终于还是良心发现地及时叫停了,“我......还是自己走吧,不会拖累你的脚程。”
说着,她便准备从玛奇的背上爬下来,对方却抓牢了她的腿,不给她任何反悔机会地开始了疾驰,“抓稳了。”
片刻,大风淹没了水谷杏花那句惊恐的“放我下来”。
早知道伊尔迷路子野,没想到玛奇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怪她年轻不懂事,总是给自己找最难的罪受。
另一边。
飞坦又去了昨晚喝酒的地方,方圆百里,就这么一家馆子。
老板是小本买卖,一直在这一片战战兢兢地经营着。这地方荒凉,小店赚的是过往行人的钱,奇怪的客人也算见过不少,但像眼前这位杀气腾腾,昨夜去而复返,还威胁他交出一床被子的人却实属罕见。
他虽然小馆子开在这儿,但家却在更远一点的镇子上。对方见他交不出被子,竟然直接掀了他们家小店尼龙布铺上的屋顶。
好好的店铺没了遮风挡雨的东西,他正愁得头发都快揪光了,没想到那位大爷今天居然又来了。
他这种小人物真的是担待不起,只求着这尊杀神快走的时候,对方却只是把昨晚拿走的尼龙布扔到了他面前,下一秒,便不见了人影。
飞坦第一次干这么无聊的事,连他本人都觉得自己真是闲出病来了。
那女人对他的影响真的如团长所言,足以左右他的心志吗......仅仅只是知道她回来了,他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但可笑的是,所谓的在意似乎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温润的,连眼角都要带着点点笑意的人,而他呢,是彻头彻尾的脏污。
他病态、暴虐、残忍、阴鸷。这世上所有怨毒的字眼都可以往他头上套,库洛洛说得对,曾经的不介意,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过。
那个女人,自始至终就没有把他当成是要一起活下去的存在。
怀念过去,被那种卑劣又无用的感情所左右的,只有他。
真是——
可悲至极。
第六十六章
本以为幻影旅团盘踞的地方, 会是什么阴暗神秘的地下场所, 但眼前这座处处透着贵族气息的庄园,显然打破了水谷杏花的认知。
玛奇带着她, 避开了露天花园里劳作的佣人,径直上了二楼最西面的房间。
“下来吧。”房间连着阳台,此刻通向内室的落地窗正朝她们打开着, 透过素色的窗帘,能看到一个男人正坐在屋内的躺椅上,安静地看着书。
水谷杏花手脚麻利地从玛奇背上下来, 跟着她一起走近了屋子里的男人。
“团长,人带到了。”玛奇简短地说, 比之前对飞坦的态度稍稍严肃了些。
闻言, 男人翻页的手一顿, 平静道:“辛苦了, 有任务我会再通知你。”
玛奇点了下头, 很快离开了房间。一时之间,这个不算大的空间又回到了最初的寂静,水谷杏花细细打量了一遍男人,发现他这副优雅疏离的气质,实在不像是个盗贼头子。
黑色的短发下,是一圈白色的绷带,某种程度上, 倒是把他这张矜贵自持的脸, 衬得更为神秘了。
水谷杏花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便径自坐到了沙发上。
“啪——”书页被他干脆地合上。
水谷杏花淡淡地瞥了一眼,开门见山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库洛洛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起身关上了落地窗,顺便坦然地拉上了两边的窗帘。
“目前还不能告诉你。”他缓缓转过身,一双黑眼毫无温度地对上了她的视线,同时,手上具现出了一本泛着淡光的暗红色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