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到了什么,俞鹿举起手,捊下袖子,果然看到自己的双手腕都有了难看又突兀的红痕。这应该就是光魔法灼伤她的痕迹。虽然已经不疼,但未免也太显眼了,她的脸都耷下来了。
“别看了,会好的。”加百列看见了,覆住了她的手,安慰她。
“这些疤痕好丑……以后会消失吗?我不想顶着它们过一辈子。”
加百列说:“会的。”
“殿下等我好了,还会送我去学校吗?”俞鹿小声说:“如果是的话,我可以不去原本那间学校了吗?”
“不会了。”加百列凝视着她,后一句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再也不会了。”
俞鹿这才放心下来。被阳光伤害所耗费的精力都没恢复,她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了。这时忽然听见了加百列拨了一下她凌乱的发丝,问:“鹿鹿,你记得伤害过你的天使是谁吗?”
俞鹿一怔,随后缓慢又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可不是以德报怨的圣母,那些天使都杀她了,恶意明晃晃放在面上,她不可能去帮他们保密身份。
“他们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加百列说:“但是现在不急。等你睡醒了再告诉我。先休息。”
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有起来的意思,平时明明忙得不得了,现在却留在这里睡懒觉。俞鹿有些许的受宠若惊,问:“殿下要在这里陪我吗?”
“嗯,我不放心你。”加百列覆住了的眼,让她闭目,将她的小脑袋揽在怀里,低柔地说:“睡吧。”
俞鹿没有和自己斗争,任凭睡意侵袭大脑。很快就坠入了沉眠里。
在梦中,一颗煤球弹到了她的面前,体积比原来缩小了一半,但好在还是活蹦乱跳的。如果它长了泪腺,估计现在正在飙泪:“主人,你没事吧?”
虽然这颗玩意儿是半路跑到她身上的,但这次毕竟是它救了自己,俞鹿看到它没事还是很高兴的:“我没什么大碍,你呢?为什么小了那么多?是你飞到第一天把加百列叫来的吗?”
“离你太远会损耗我的力量,再加上那时太阳太猛烈了,我就被晒化了一半,但没关系,只要没彻底消失,我还能胖回来的。”煤球抖了抖,说:“我哪敢直接闯进第一天啊,还没踏进第一天的界限就灰飞烟灭了好么?只是到处飞的时候,刚好看到了这个天使长。虽然他明显比我一路看到的天使都厉害得多,但我记得他照顾过你,如果我模仿你的声音求救,他肯定不会见死不救吧。就算发现了我是魔灵也会手下留情。所以我就把他引来了,然后趁机钻回了你的身体里。”
煤球一顿,怂唧唧地补充道:“万一他事后要追究,主人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俞鹿陷入了沉思。
她当时被光魔法卷住了,爬都爬不起来。加百列肯定会发现求救的声音不是她发出的…为什么他刚才完全没有问她的身体里是不是有个魔灵?
难不成他早就知道她身份不简单了?这就是他送走她的理由?
说起这个,俞鹿看了一眼进度条,吃惊地发现进度条变成了78%!
俞鹿:“……”
为什么只是一件关系修复的小事,进展会那么大?
系统:“宿主,你以为这是小事吗?你差点就死了。这要是在以前的你待过的世界里,遇到了你本人不合作的情况,我一半会颁布强制性任务给你,去让你回归剧情正轨,来保障你的安全,而不管你愿不愿意。”
俞鹿:“强制性的任务?”
系统:“没错。虽然你已经不记得了。但事实证明那很有效。可惜在这个世界,我对你的限制力越来越少,没法强制你做那么多事了。所以这个世界的你是最自由的。”
俞鹿若有所思。
算了,不管怎么样,进度条涨了,怎么也比停滞不前好吧。
系统很想说那倒不一定。不过这时候俞鹿很累了,它也就没有给她多添思虑,就说:“你先休息吧。”
那颗魔灵煤球属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即使寄宿在俞鹿体内,也是听不见系统和俞鹿的对话。发现俞鹿不回答了,也就没有再叽叽喳喳吵着她了。
俞鹿轻轻颤抖的眼皮平静了下来,呼吸变得绵长。丝毫没有发现身边的天使长一直凝视着她的睡脸,再一次伸手,将无知无觉的她搂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旋上,慢慢闭眼,喉间溢出了一丝轻轻满足的叹息。
终于明白了心底那种空荡荡的感觉是缘何而来。
此刻,她乖乖地睡在自己的怀抱里,就轻易地填满了那一块空虚的地方,让他不再焦躁不宁。
这种陌生的满足感,是加百列从未尝过的。和学习魔法、阅读书籍、汲取知识、取得成就和赞誉时的愉悦,都完全不一样。
它是罪恶的火,点燃他灵魂的温度,在几百年里第一次生出了“想要一直独占”的强烈念头。尤其是他曾险些失去她,又失而复得过,就更看清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她就是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愿望,那么,这一次,他不会再逃避和口是心非。
因为直面自己的渴望、藏起她的感觉是如此之好。
恍然间,那只存在于俞鹿脑海里的进度条,悄然上升了两格,变成了80%。
很久以后,俞鹿才知道,这竟就是她心心念念要发展的“姐妹情”变质的节点,也是加百列觉醒了自己的感情、进而走向崩坏的最初始的□□——尽管它这时不显眼,但确实已经出现了。
……
数日以后,原始天的教廷的一场咏唱会结束了。
四散收拾的四翼天使们,都看见了弥赛亚叫住了加百列,不知和他说了什么,随后他们一起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里。
大约十分钟后,弥赛亚先推门走了出来。那张一向慈爱的面容,竟罕见地带了几分忧怒,似乎是在里头进行了一场很不愉快的对话。
片刻后,加百列才步出,脸色倒是很平静。
两大巨头显然在里面吵了架。四翼天使们都不敢多事,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在教廷一个角落,天使长之一的雷米尔坐在了栏杆上,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友人,说:“瞧瞧弥赛亚那脸色,我多少年没见过他这种表情了,加百列怎么惹恼了他?是因为第三天那件事么?”
两天前,第三天的天界首席学院里,有几个学生因犯了事而被处理了,每一个都掉了两根翅膀。
这和沙利叶恐吓弟弟时的“打折翅膀”是不同的,被砍掉翅膀时,就像身体极重要的一部分被分割走了,不仅再也长不出来,还会留下丑陋、耻辱的疤痕,是天使最害怕的惩罚。
尤其是对自视甚高的贵族而言,没了两只翅膀,就连二翼天使也不如,可以说是生不如死了。
“听说行刑时可惨了。”雷米尔稀罕地说:“还挺罕见,加百列也会有这么生气的时候,那几个学生犯什么事了?我真的很好奇。”
乌列说:“好像是差点弄死了加百列从魔界捡回来的魅魔?”
“怪不得弥赛亚是那副表情,肯定觉得不值得为了地狱的家伙大动干戈吧。”雷米尔耸肩:“我打赌,神已经知道这事了。弥赛亚一定已经告了状。”
乌列说:“那又如何?加百列是神最宠爱的天使,神不会说什么的。”
第180章 第七个黑化男主15
这出事故后, 俞鹿的精力都调配去了恢复创伤上,因此变得相当嗜睡。
由于俞鹿的眼睛也被阳光灼伤了,为了让她舒服点, 加百列常给她的眼睛蒙着冰丝绢, 宫殿里的天鹅绒窗帘也一直没取下,整片空间都笼罩在了一片阴郁的暗色调里,在这样的光线里,地狱生物会感到很舒适。恍然间还以为自己在下界地狱, 而不是在光照度仅次于原始天的第一天里。
第一次醒来时就是在加百列的床上。之后,也许是为了方便照顾她, 加百列一直没提出让她搬回以前的侧殿去。而且, 跟以前对比,加百列最近空闲了不少,留在宫殿里的时间变长了。
因为俞鹿看不到东西, 加百列还包办了给她梳头发、穿裙子、穿鞋子之类的事。
堂堂一个天使长, 干起这些琐事来,没有半点不情愿, 相反,俞鹿还能感觉到他心情不错。
只有俞鹿自己觉得有点别扭和不好意思。她只是伤到了眼睛, 身体有点没力气而已, 不是失去自理能力了呀。现在就像是变成了一个大号洋娃娃,在接受主人精心的打扮、摆布。一切的遮挡和掩饰, 都不被允许,在他的视野里, 无所遁形。
一天早上醒来, 加百列坐在床沿, 正在解她的纽扣, 准备给她换衣服。俞鹿终于忍不住,往被子里一滚,缩了进去,小声说:“殿下,还是我自己来吧。”
加百列的手停住了。他的眼睛很淡,神色漫不经心:“怎么了?”
“就是……我自己也能穿呀,殿下你去忙真正重要的事吧。”
“照顾你也是重要的事。”加百列若有所思:“你之前不是经常在我工作的时候,帮我梳头发么?”
俞鹿呆了呆,点头。之前,为了刷高姐妹情,她的确经常给加百列编头发。那时他也任由她摆弄自己的头发了。
加百列将手撑在了枕头旁,略微侧身,望着她,耐心地说:“那么,现在你不方便,我帮你梳头、穿衣服,也是一样的,不是么?”
俞鹿:“……”
好像,确实,很有道理啊。
加百列端详着她的表情,不动声色地说:“我们应该礼尚往来。你说对吗?”
俞鹿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他的逻辑给说服了,皱了皱鼻梁,说:“唔,你说得对。”
“嗯,那就听话。”加百列微微一笑,手掌拍了拍她的头,就继续给她换衣服了。
不仅是日常吃喝走路都包办了,空暇的时候,加百列还会将她环在臂弯里,念书给她听,又或者是在她的耳边唱歌,把她当小尾巴一样,去哪都带着。
加百列不愧是吟唱祈祷曲的天使,声音优美轻灵,百听不厌。偶尔因为太过舒适,俞鹿会听得昏昏欲睡,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加百列便不会再说话了,轻手轻脚地换个更舒服的姿势让她靠着,自己继续看书,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这天,俞鹿窝在加百列怀里,丝绢滑到了鼻梁上,醒过来了。可由于不舍得破坏这么温馨的氛围,她依然一动不动地趴着,半睁着眼,思绪漫无边际地游动。
也许这就是因祸得福吧。说实话她觉得现在的幸福日子有点不真实——仿佛是得到了高贵又漂亮的神明的独宠,还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
好吧,独得神宠的说法也没毛病。加百列确实是神。
世事难料。养大她的哥哥乌索,其实是想索她命的仇人。在数月前和她云泥之别的大天使长,现在却懒洋洋地抱着她在读书。
莫非这就是命运对她的补偿?夺走她的哥哥,就送她一个姐姐。
就在这时,加百列翻书的动作停顿了下。俞鹿抬眸,发现他正瞥向自己,心里一慌,竟瞬间紧闭上了眼睛,想装作没睡醒。
加百列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意思,轻轻笑了起来,俞鹿靠着的胸膛也传出了轻微的震动。
俞鹿:“……”
既然已经被发现,她也不继续装了,睁开了眼。
“来,坐好。”加百列示意她坐直了,指尖运转一道光魔法,在她眉心游移了一下:“你的状态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俞鹿诚实地摇头。
加百列颔首,凝视着她:“那现在可以谈谈了么?你身体里的魔灵是怎么回事。”
俞鹿一僵。
不仅是她自己,她还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魔灵也跟着一窜,尖叫:“啊啊啊怎么办我被发现了!”
俞鹿:“……”果然,加百列不可能没发现,那天找他求救的声音另有乾坤。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
看她不语,加百列沉吟了下,一开口,就又说中了一个秘密:“是因为那天在希塔城的博物馆里诱惑你打开箱子的恶灵巫师吗?他究竟让你听见了什么,才诱惑了你过去?”
加百列的语气不容她回避,但态度温和,似乎——不是要抓她去兴师问罪?
俞鹿捏紧拳头,两颗小尖牙陷进了饱满的下唇里,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直觉告诉她,这时候得说实话。
如果对加百列撒谎,或者耍小聪明,是很糟糕的主意。
加百列抬起手,轻抚她的眉眼,似乎自己也想不通答案:“那只恶灵巫师的力量起码积攒了两百年,非常深厚。普通魔物是无法吞噬他的。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你自己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了,我是你命运里的宿敌——地狱之王巴提尔未来要用的壳子。换言之,巴提尔到时候是要用我这个身体和你打仗的。
↑这样的回答涉及剧透,是绝对不允许的。
俞鹿的拳心沁出了一层薄汗,忽然拉下了加百列的手。
加百列被推开了手,沉声问:“鹿鹿?”
“我也不知道,不过……殿下,你看吧。”
俞鹿跪在床上,直起身来,手微微有些颤抖,解开了衣领的扣子。解了两颗,嫌慢。干脆双手交叉,抓住裙摆,将裙子往上拉起,脱掉了衣服。
少女魅魔的胴体,雪白无瑕,曲线柔婉。上半身无一丝遮挡,暴露在了对面的天使蓝色的瞳孔中。
娇嫩的肌肤在微凉的空气中,绒毛微竖。
加百列的喉咙微微一动。视线下落,便清晰地看到,她胸骨旁边,印着一枚妖异的漆黑火焰刺青。
这段日子每天都让加百列给她换衣服,让俞鹿习惯了在他面前展露自己。明明对方现在还没变成女体,她也照样脱了。
“我在下界地狱里有一个哥哥,可是他在十年前就失踪了,我在伊布城工作也是为了等他回来。那个箱子模仿了我哥哥的求救声,让我以为他被关在了里面。至于这个印记,从有记忆起,它就存在于我的心口上了。那一天,当我被恶灵巫师袭击时,这里变得很烫。然后,恶灵巫师的黑影就被吸进了我的身体里。”俞鹿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垂头丧气地说:“但是我不敢告诉殿下,因为我怕你知道后会杀了我,或者赶我回下界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