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皇帝受伤、荥阳县主夫君意外亡故等大消息之后, 有一条小消息在暗地里秘密地流传。
“听说皇上这次被刺杀,腰腹被砍了一刀,听说以后那方面都不会太好了。”
“那方面是哪方面?”
“你是不是傻?伤在腰腹, 还能是哪方面?”
“这不是真的吧?如果是, 那也太倒霉了。”
京城的茶楼里, 某些人凑在一块, 嗡嗡嗡, 嗡嗡嗡地说个起劲。
这些人话音一落,又有人凑了来,“我知道更确切的脉案评语。”
“快说快说。”
“……结论是:肾水不足, 腰使不上力。”
“嘶——这么严重?”
“可不就是这么严重吗?那一刀也太狠了,难怪皇上一怒之下处死了德妃又将大皇子给除名了,连带着儿媳孙子一大家子全赶去守皇陵了。”
“嘘,已经没有大皇子了。”
“这也就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气已, 可惜皇上坐拥江山,那方面不行的话,日子也变得没滋没味了吧?”
有些人代入自己, 深有同感地点头附和。
京城里这样的议论并不鲜见。
太医院下值, 宗御医面无表情地从这些化身为长舌『妇』男的官员身边经过,然后他就被叫住了。
“宗御医, 皇上的身体怎么样啊?”最重要的是, 皇上那方面不行了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谢邀。其实你们当作没看到老夫就行了,但看到一双双求知欲旺盛实则八卦味十足的眼神, 宗御医磨磨牙,“皇上的身体尚需调养,在慢慢恢复中。”
这些人听完,相视一眼, 哦了一声。
其实宗御医很想劈头盖脸地将他们骂一顿,哦什么哦,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个哦字内涵丰富!但是……,算了。
他突然间内心一片怅然,御医苦哇,治病之余还要奉旨造谣。皇帝呢,不愧是皇帝。被人说那方面不行,是个男人都不能忍,甭管是真是假。但人皇帝就不一样了,脏水死命往自己身上泼,啧。
这则流言暗地里流传得很凶猛,却也真假模辩。
群臣们将信将疑,但谁也不敢拿这问题去问皇帝。
直到大长公主因为流言入宫见了皇帝,出宫时,脸沉得能滴出水来,暗中观察的大臣们意识到大事不妙。
接着大长公主私下遍寻名医,同时亦不见皇帝辟谣的时候,众臣才意识到事大了。
外面流言蜚语暗自翻腾,宫里众妃嫔内心也不平静。
皇上那方面不中用了。
先前皇帝不入后宫,鲜少亲近妃嫔,她们都在暗暗猜测或者说怀疑皇帝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到了今年,嗯,应该说是从今年年初开始,后宫是一滴雨『露』也没有了。景熙四年征战南昭那会,不是受了一次伤吗?会不会在那时伤了根基呢?
她们也是灯下黑,其实更早的时候皇上就已经是这样了,只是当时向淑澜怀着孕,模糊了时间线已。
总之,外人还在猜测那则消息是真是假的时候,身为皇帝女人的那些妃嫔们其实已经相信了那则消息是真实的了。
于是她们这些四妃之下的嫔御们一同去未见贤淑两妃。
接到通报,贤妃让人将她们带到花厅,同时让人去将淑妃一请来。
对贤妃言,她们来得正好。她前两日被景熙帝宣见,谈的便是关于后宫这些嫔御的安置。
因为知道的内幕多,她很怀疑皇帝那方面不中用这条消息的真实『性』。
但她很快便意识到,甭管这消息是真是假,现在皇宫的情况,和那条消息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最重要的是,她看到了景熙帝遣散后宫的决心。
但景熙帝遣散后宫,是真的因为那方面不行了,不忍宫嫔在后宫蹉跎青春,还是别有深意,她还需要再看看。
不怪她想得多,德妃的秘信她是收到了,德妃怀疑景熙帝和荥阳县主有首尾,荥阳县主所产之子乃两人的『奸』生子,便引出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有点过于巧合了。且整件事来看,德妃先下手为强,却也没占着便宜。嗯,非但没占着便宜,还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德妃和大皇子的下场让她寒『毛』直立,德妃给她送信,很明显对方想借刀杀人。她猜德妃恐怕给有的皇子或者皇子身后的势力都递了消息过去。因为如果荥阳县主所产之子真是皇上的,那么损害的只会是同为皇子的利益。德妃这一手,不怕他们不动。
但德妃在她这里是失算了,她这个人再谨慎不了。最重要的是,五皇子非她亲生子,她疼爱他不假,却也不会为了他赌上一切。再者五皇子五岁,要说够那位置也太早了,她干嘛要为他人做嫁衣呢?
正因为她的这份清醒,在德妃和大皇子都折进去之后,她和五皇子还好好的,还被皇帝委以重任。
“走吧,为咱们皇帝陛下办好这最后一件事。”
花厅里,宫女们陆续上了点心和香茗,但众女心里存着事,几乎是碰也不碰。
贤妃一到,宫嫔们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贤妃娘娘、淑妃娘娘,外面那流言是不是真的?”
“是啊,如果是真的,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贤妃示意她们稍安勿躁,“是真的,皇上腰腹那刀受伤极重,日后在那方面怕是有些力不从心。”
众女面面相觑。
“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皇上仁慈,对于咱们也有了相应的安排,你们姑且听听……”
贤妃说的,和先前沈繁花所提议的差不多。众妃嫔可以选择留在宫中也可以选择出宫,出宫的话需要更换成新的身份重新开始,她们可以重新嫁人也可以选择独身,皇上在银钱及安全方面给予一定的保障:不出宫的话,便一切照旧,只是日后不会再有恩宠。目前两条路,端看个人选择了。
众女听完,都没有说话。
贤妃的视线从这些妃嫔御女的脸上一一划,她们的表情也是各不相同,有彷徨的,有不甘的,有若有的,也有高兴却隐忍着的……
其中一部分人心动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宫中寂寞,且囿于一方天地,可消遣的活动也少,若非为了名利地位以及家族荣耀,谁愿意进宫呢?特别是这两三年,她们在宫中和守活寡也差不多。最可怕的是,这样的情况如何没有改善的话,那她们岂不是要在宫中孤独终老?
对女人而言,谁不想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呢?现在皇帝和她们摊牌了,她们也有了再次选择的机会。
“贤妃娘娘,不知你是何打算?”有人大着胆子问。
贤妃坦言,“本宫选择留在宫中。”
她是断断不会选择出宫的,那条路适合年轻且位份低的妃嫔御女,却不适合她。
她今年四十了,都到了做祖母的年纪,对情啊爱啊这些都看淡了。
她身为景熙帝后宫四妃之一的贤妃,她是不会放弃这份尊荣的,况且她底下还养着五皇子。皇帝不是吝啬之人,只要那孩子不像他大皇兄那样犯浑,安分守己的,一个郡王爵位是基本的。
有孩子,代表晚年有保障:有尊位,手持金册,在皇家族谱上亦有记载:她死后,至少也能以四妃之礼下葬,在史书上亦会有寥寥几笔记载。说句自大的话,就女人而言,少有女子能超越她的,她干嘛要换个身份重来呢?
贤妃发现她说了这话之后,有些人又动摇了,她不由得讽刺一笑,“话尽于此,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你们自己好好考虑吧。多想想自己有什么,又需要什么。给你们七日时间,等决定好了,就来找本宫,后续事宜皇上会替你们安排妥当的。”
皇上有疾,群臣炸锅。后宫的动向,也越发印证了事情的真实『性』。
一时间,某些大臣心浮动。
因为景熙帝鲜少后宫,自他三十之后,便无子嗣诞生。这会又出来这么一个坏消息,有人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景熙帝有且仅有四位皇子。如今大皇子被除名,二皇子二十虽已入朝办差,但手上负责之事非常边缘化,接触不到核心权力,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三皇子四皇子身上。
就在这时,苦释大师现身皇城,告诉皇帝和大长公主:先前有贼人于南方作『乱』,伤了龙脉之气,故皇帝应劫。若想顺利渡此劫,皇上需娶一六合之女,阴阳相济,生生不息,方能滋养龙气。否则,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恐将有碍寿元。
这里的阴阳相济并非单指那方面,是皇上乃真龙,龙气属阳,需找一四柱八字百分百契合的女子,方能运转阴阳。
后面,苦释大师给出一个生辰八字和具体的四柱要求,便飘然离去。
大长公主宁可信其有,拿着苦释大师留下的八字四柱要求,开始查阅京中未成亲女子的生辰八字。
大长公主已经想好了,如果京城找不到,她再责令各地将当地未婚女子的生辰登记在册并将送来京城。
皇帝见如此劳师动众,直斥荒唐。
大长公主不听,幸运的是,只翻查了京中女子资料,便找到了符合条件的人选,还是唯一的一个人选。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死了丈夫的荥阳县主。
沈繁花心里五味杂陈,她没想到景熙帝能做到这一步,他几乎将有不好的负面的影响都一力承担下来了。
众臣:……
以,您要迎娶荥阳县主了是吗?那么,皇上,您不行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尽管景熙帝整出戏唱下来,几近『逼』真。但能位极人臣的,都不是傻子,岂能不嗅出几分猫腻?
想到近两年来,但凡牵涉到荥阳县主的人的下场,一部分大臣就闭嘴了,也不敢说,也不敢问。既然皇上愿意编故事,他们听着就是了。
倒是有些人跃跃欲试,陶大喷子随时侯着,一副狼顾虎视枕戈待旦的模样,他们都缩了缩脖子,又来了又来了,惹不起惹不起。
行叭行叭,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大长公主忧心皇帝,不管别人怎么想呢。她直接从大长公主府出发,步行至沈府提亲。
此时距离荥阳县主产子及夫君逝世三个月,荥阳县主自是不答应。
皇帝也派人阻拦大长公主,但在其声泪俱下的劝说下,败退了,只能无奈地听之任之。
后来大长公主又去高家拜访,拜托他们帮忙撮合二人。
高家:这出戏认真的,我都信了。
大长公主替皇上三次登门求亲,诚意十足,荥阳县主终于点头。
连番奔波,终于将事情圆满办妥,背·大长公主·锅狠狠地松了口气,这傻糟心孩子,一出接一出的,累死她了。
这样的发展,也让京城老百姓乃至天下人目瞪口呆。
一开始,他们对荥阳县主是同情的,同时,又觉得她命不好。十八岁和永平侯和离,之后坐产招婿娶了一门夫郎。这孩子刚出生,夫君就意外身故。荥阳县主伤心欲绝,差点难产。听说临终前她那夫郎还放心不下娇妻和尚未出生的孩子。往种种,实在是叫人叹息。
就在大家以为荥阳县主姻缘坎坷命途不桀的时候,苦释大师的一席话,大长公主替皇帝上门提亲了?甭管皇帝行不行,他们只看到荥阳县主一嫁更比一嫁高。
原来,命不好的人是他们,对吗?
半年后某良辰吉日,诸事皆宜。
沈府,沈繁花着品级大妆,跪在地毯上,魏大志满面笑容地念着册封贵妃的圣旨。
她双手接过圣旨,又接过金册,然后在高家众亲友的目送下登上八人台的轿子。礼部仪仗队开,一行人朝皇宫而去。
皇帝正站在皇宫大门,准备迎娶他的贵妃,身后是帝王銮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