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与唐捡了牌, “没什么。”
一群人笑起来,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大约觉得看夏与唐这样挺有趣。
还没见过他这幅表情, 也不知道女朋友说了什么,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开了眼了,你还会害羞呢!”
羽毛也笑了,笑完去上了个洗手间,从格间里出来洗手,洗手台旁站了个女人, 是刚刚房间里的一个, 羽毛还记得她的名字, 叫周照宁。
她正在补妆,几乎趴在镜子上, 仔仔细细描画着,看见她, 收了眉笔,冲她笑了下,“听说你是个医生啊?”
羽毛点点头, “是,我在急诊科上班。”
“了不得。”周照宁点头,“很忙很累吧?”
“还行, 就是得三班倒, 作息不规律。不过我倒是能适应,所以不觉得累。”她甚至觉得上完夜班可以休一整天挺快乐,大小夜之后可以休两天。但有些人就受不了,内分泌失调紊乱,甚至姨妈都不来了。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压力, 行业内每个人的压力点也不同,羽毛唯一的压力在心软容易共情,遇到很糟糕的病人,没有抢救过来的患者,久久不能释怀。
周照宁心不在焉点点头,她其实并不大想聊这些,可莫名想和她说两句话,仿佛这样就能透过她,看透当年怎么也无法看透的那人一样。
“看你和与唐那么亲密,我还挺意外的。他对人一向不热络。”周照宁还记得她刚刚偏头同他说了句什么,他耳朵慢慢红了,面上虽然依然没什么表情,可仍旧能看得出来,他对她真的很不一样。
也真的很喜欢她。
羽毛轻笑,“他就那性格。”
看着冷漠,其实斯文温和。
周照宁愣了一下,旋即才品出来那语气里的亲昵,仿佛在说:你们看到的都是表面的他,而我和他灵魂相依。
“我以前也挺喜欢与唐的,可惜那会儿心气傲,就觉得他好冷漠,受不了就走了。”周照宁把眉笔和粉盒收进包里,状似随意说了句。
羽毛动作停了一下,透过镜子能看到周照宁的脸,很漂亮的女人,自信由内而外,魅力浑然天成,即便对着别人女朋友说我以前挺喜欢你男朋友的时候,都不像是冒犯。
羽毛不解看了她一眼,却说了句:“甲之蜜糖乙之□□嘛!我就挺喜欢他性格的。你以后也会遇到更合适的人的。”
她的面容温和真挚,似乎是怕周照宁尴尬,带着浅淡鼓励的笑意。
周照宁微微愣了下,继而笑了,“你说的是,借你吉言。”
出了卫生间,哥哥竟然等在外面,羽毛眼睛亮了下,“你怎么出来了?”
周照宁从旁边过去,夏与唐没有看她,只是仔细看了眼羽毛,确认她没有不高兴,才说:“突然想起来还没带你去过游乐场,刚听秦桉说晚上在营业,要不要去看看?”
他和周照宁什么都没有,但还是怕羽毛会多想,尤其两个人一起进卫生间,没来由的烦躁和不安。
羽毛勾头看了眼,确认四下无人,轻轻抱了他一下,小声说:“那我们提前走?不太好吧?”
她才刚来没多久。
夏与唐回抱她一下:“没事,我本来就是要走的,他们想见你一面,所以才一直留着。现在也见了,可以走了。”
羽毛点点头,他们打牌,哥哥也不太喜欢。
“不过游乐场过年还营业吗?”
“大概。”夏与唐牵住她手,“跟他们打个招呼。”
夏与唐没再进房间,站在门口敲了下门,“她加班到现在,挺累的,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有人要起来送,夏与唐压了下手,意思是玩你们的。
门重新合上,不少人去看周照宁,周照宁搓着牌,没好气说了句:“都看我干嘛?又不是狗血八点档,我还能去横刀夺爱?况且我现在喜欢阳光小鲜肉,才不喜欢这种冷淡怪,有合适的弟弟记得介绍我。”
一群人梗在喉咙里那股气,终于消散了,挤兑她别祸害祖国的花朵。
周照宁笑了笑,说起这两年认识的小男生,眉飞色舞的。
秦桉看了她几次,也没说什么,都是成年人了,应该知道分寸,是他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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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毛下班的时候,妧书本来想约她出去吃饭,但她推了,说来见男朋友的朋友。
妧书说她有异性没人性,但还是好奇发消息问了句:怎么样,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旧情人啊情敌啊什么出来示威。
妧书是个狗血言情剧里各种桥段都在现实遇到过的奇葩人士,羽毛知道她只是在自黑,回她:不知道算不算,有个姑娘说以前挺喜欢哥哥。
妧书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的有,兴致勃勃问她具体情形。
羽毛坐在副驾驶上,手指飞快打着字。
三言两语交代了,妧书说她笨死了:你是不是没听懂?人家潜台词是说以前如果不是心高气傲,要是能放低姿态,现在就没你什么事了。
羽毛没想那么多,妧书嘲笑了她一会儿,说:你这放在宫斗剧里只能演个尸体,连镜头都不配有。
羽毛撇撇嘴,想想也是,她确实没什么战斗力,能开开心心活到现在,全靠运气好,没有遇到什么太糟心的事。
“哥哥,有人追过你吗?这些年你就没有交过女朋友什么的?”羽毛收了手机,忽然偏头问了句。
七年了,羽毛七年没有和他在一起城市,虽然互相都知道彼此的境况,爸妈跟他也时时联系着,但相隔千里,他要是交几个女朋友也不是不可能。
夏与唐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握紧了,眉头不自觉皱起来,“谁跟你说什么了?”
羽毛没有隐瞒,“那个姓周的小姐姐说以前挺喜欢你的,但你太冷漠了,她就不喜欢了。我就突然好奇。”
夏与唐抿了抿唇:“羽毛……”
羽毛以为他不好意思说,忙发誓:“你放心我不会生气的,你都这么大了,谈几个恋爱也正常啊!”
车子靠边停了下来,偏僻的长街,四下无人,路灯昏暗得几乎照不清人脸。
夏与唐把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有些烦躁:“没有,我喜欢你挺早了。”
“没别人了。”
“我跟那女生,说过的话都没几句。”
“旁人也没有。”
“羽毛,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真的很喜欢你。”
那声音带着无奈,克制的欲望,颤抖,还有汹涌的不知名的情绪,他摘了眼镜,侧身去勾她的脖子,靠近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你呢?谈过几次恋爱?”
她那语气,仿佛恋爱分手再恋爱是很轻松的事。
羽毛呼吸一滞,睁着眼看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眼尾是红的,他皮肤薄,很容易眼眶泛红,不是发烧就是情绪激烈,这会儿显然是在克制某种情绪。
羽毛忽觉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迟疑说:“就……就一次。”
沈嘉恒。
但属实有些儿戏,两个人其实还在朋友互相熟悉培养感情的阶段,提前确认了关系。
夏与唐倏忽想,如果那男生没有劈腿,好好的和她在一起,说不定现在该谈婚论嫁了,羽毛是个心软又善良的人,答应下来的事,就会努力去尝试,不会敷衍,也不会阳奉阴违,她若是答应谈恋爱,即便一时没有那么喜欢,可肯定是抱着好好谈去的。
夏与唐一瞬间觉得像是打翻了一缸醋,又觉得心有余悸,如果是那样,他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触碰到她了。可明知道她又没有错,只是他自己跟自己较劲罢了。
羽毛都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他的唇倏忽贴过来,接了个差点断气的吻。
羽毛的手扶在他的颈侧,能感受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他似乎很生气,但又不像是生气。
最后分开的时候,羽毛整个人软得快要倒下去了,四肢一点力气都没有,身子靠在椅背,很轻地问了句:“你生气了?”
明明是问他,怎么到最后成了自首现场。
夏与唐把眼镜戴回去,下颌线仍绷着,“没有。”
“我也很喜欢你啊!”
“特别特别喜欢,从小到大我都喜欢你,只是不知道还可以像谈恋爱那样喜欢。现在知道了,我不是在换着方式喜欢你吗?”
羽毛说着说着都有些着急了,“我们结婚吧!”
夏与唐意欲重新启动车子的手,僵硬地悬在那里,“羽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我又不傻。你这么喜欢我,我这么喜欢你,已经见过家长,双方父母已同意,年龄也合适,已经同居很久不需要再磨合,试探环节也可以略过去了。”羽毛越说眼睛越亮,一拊掌,“你看,水到渠成。”
夏与唐:“……”
第三十六章 你当是过家家呢?……
36.
“你当是过家家呢?”夏与唐回神, 从片刻的震惊中恢复面无表情,她能说得这么轻易,他就知道她确实没什么概念。
那日她说没什么恋爱的感觉, 他在想, 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好,仔细想想,又不是,只是太熟了,没有患得患失, 没有你来我往的试探, 像一部电影抽去了骨架, 没有了跌宕起伏,只剩下细枝末节的东西。
但这温暖和细碎, 也很好。
只是更觉得不能操之过急。
夏与唐重新启动了车子划动方向盘上了路。
羽毛还在据理力争,“我说得不对吗?是还有哪里没考虑到吗?咱们俩还有什么阻碍吗?”
她常常嘴巴比脑子快, 说完自己先愣一下,继而点点头,觉得自己很有道理。这会儿越说越觉得真的非常的水到渠成, 明明什么阻碍都没有,为什么不答应她呢?
羽毛看他无动于衷的侧脸,终于忍不住气愤起来:“男人心, 海底针。”
夏与唐轻笑了声, “我觉得你还没有准备好。”
又是这句话,羽毛都听腻了,上次也是这样说,然后他突然把她扑倒在沙发上,他的鼻尖挑开她衣摆的时候, 呼吸也洒过来,羽毛到现在还记得那瞬间的感觉,心脏像是跳崖了一样猛地下坠,又跃升回去,她在那剧烈的心跳中,感觉大脑像是空白了。
他起身走了,估计是怕她尴尬。临走前还把她衣服扯下来盖好,羽毛躺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拿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脸发烫。
对于可能发生的事都懂,只是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
她在外头犹豫了好一会儿要不要进去找他,最后放弃了,太晚了,不想打扰他睡觉,更重要的是,她确实有些不知道怎么做。
这会儿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发觉他神色寡淡,有些丧气地想,是不是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喜欢她。
又或者,原本以为很喜欢,在一起了才发现没有那么喜欢,但又不好意思告诉她?
游乐场真的在营业,甚至人还很多,但多数是父母带着小朋友,其次就是情侣。别人情侣都手拉手肩碰肩腻腻歪歪,眼神对视都恨不得亲对方一下,相比之下,两个人就克制得多了。倒不是羽毛脸皮薄,只是觉得哥哥脸皮可能薄。
而且觉得,他可能不是那种喜欢腻歪的性格。
两个人牵手进去,沿着入口的指示标一直往前走,羽毛想玩过山车、跳楼机、大摆锤、海盗船……但羽毛看了一眼哥哥,最后坚定地说:“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电影情节里,摩天轮总能发生点浪漫的事,或者设备故障,两个人被迫停留在最高端。
总之是个事故高发地。
但羽毛和他两个人坐了两轮,什么也没有发生,到最顶点的时候,能俯瞰大半个园区,下头有好几个主题园,从上头往下看,很漂亮。
但很冷,羽毛没想过要出来玩,穿得很少,但她更怕他冷,连接吻的氛围都没有。
两轮下来,羽毛就说不玩了,研究了一下,发觉很多项目都太刺激,怕哥哥受不了,太温和的又不好玩,又玩了两个项目,最后说了句:“有点累,要不我们回家吧?”
夏与唐本身也只是为了带她从周照宁那里出来,才说来游乐园,她说不想玩,他便点了头,“那回家。”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委屈她了,好像在他身边,她总是没有那么尽兴。羽毛只是在出神,她有些苦恼,不会谈恋爱,总觉得自己和他还是更像兄妹。
回了家,夏与唐尚且在思忖,要不要多腾些时间,多陪她。羽毛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进了门,像个考拉一样抱住他,他下意识伸手托住她的腿:“怎么?”
羽毛亲了亲他,眼睛亮亮的,“我想跟你一起睡。”
这是她思考了很久得出来的结论。
夏与唐:“……”
也不知道她整天都在想什么。
羽毛是想,和他再近一点。再近一点,或许就能多了解他一点。
他的眉头又不经意蹙起来,羽毛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只好一股脑说:“我睡相也不是很差,试试?不行再分开睡,你上次还说不要分床呢!”
夏与唐还是没吭声。
羽毛垂下眼睫,“好吧,我又说错话了。”
夏与唐抿了抿唇,抱着她,将她抱上楼去。
“你放我下来吧!”
他轻声道:“抱得动。”
羽毛眼看到从二楼又到三楼去,“诶……”
夏与唐低头觑她:“不是要跟我一起睡?”
羽毛神色顿时恍惚起来,半晌:“……喔。”
夏与唐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就知道她没有什么概念,想什么都很表面。
进了卧室,夏与唐反手锁上了门,“那就别回去了。”
羽毛:“……你这样显得好像个反派。”
夏与唐将她放在沙发上,随手摘了眼镜,弯腰丢在旁边桌子上,起身的时候扯了下领口,“或许本来也不是什么正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