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人又算作什么呢?她还以为这段时间陛下与夫人间,应该是有些感情的。
萧衍转身准备将沈萤萤送回去,闻灯又突然开口叫住他:“等一下。”
“夫人还有什么事?”
闻灯的指尖闪过一道银光,她能察觉到柳惊眠正在来的路上,这个时候萧衍再出去,不正好同柳惊眠撞上了吗?
不过这一回为何柳惊眠会来晚了几日,而且他晚来这几日还让萧衍将沈萤萤给掳了来。
这些问题倒也没有那么的重要,只要柳惊眠能够将他该拿来的东西都拿来,就可以了,闻灯道:“先将她带到里面休息一会儿,等会让再送走吧。”
萧衍嗯了一声,背着沈萤萤进了内室,将她放在塌上。
不久之后,柳惊眠果然是来了,苍衡是跟着他一起来的,大概是想要看看柳惊眠频频来找闻灯,究竟是要给她什么药。
苍衡在这里守着,柳惊眠自然不好将那肉身灵芝的血拿出来,几个人闲扯了大半天,直到闻灯突然咳嗽起来,苍衡也看出自己如果一直在这里,柳惊眠是不会把药拿出来的,终于起身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闻灯的咳嗽声才渐渐平息下来,肉身灵芝的效果的确比她从前吃的任何一种药,喝的任何一种血,都要有用,可是同时,一旦断了肉身灵芝的血,那可能只能去天界上,找到一位仙君,把对方的心给挖出来,才能有点用处了。
如今这样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肉身灵芝的血在这里,”柳惊眠看着闻灯苍白的脸颊,有些歉意地说道:“天界有事,耽误了几日,不好意思。”
闻灯摇摇头,只说:“没事,柳公子能为我找来这肉身灵芝的血,是我该谢谢柳公子才是。”
柳惊眠听着这话却是觉得讽刺,他怎么能承受闻灯的谢意呢?如果没有他和沈萤萤,闻灯身上的病或许早就好了。
而此时内室中沈萤萤也醒来有一会儿了,她在知道柳惊眠来了后本想要出声求救的,却被流霜封住了声音,她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然后将柳惊眠与闻灯之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又不是个傻子,他们寥寥几句话,解开了她的很多疑问,却也让她更加疑惑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柳惊眠取了自己的血,却是送给闻灯了?
沈萤萤的眼眶通红,眼泪从眼角滑落,柳惊眠离开后,闻灯来到内室,便看到沈萤萤坐在床上,无声地流泪。
“沈姑娘,”闻灯有些好笑,她弯下腰,抬起手,冰凉的手指落在沈萤萤的脸颊上,将那些眼泪轻轻抹去,她轻声向沈萤萤询问道,“你在难过吗?”
沈萤萤抿着唇,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或许不该怨恨闻灯,这一切都是柳惊眠做的,是柳惊眠骗了她,那时柳惊眠如果同她说实话,说要将她的血送给闻灯,她未尝不会愿意,为什么要这样骗她?
可是她此时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如果没有闻灯,如果没有她,自己与柳惊眠间……
闻灯从沈萤萤的眼中看到了那丝怨恨,闻灯倒是也不生气,甚至还很理解沈萤萤此时的心情,她笑了一笑,手指在沈萤萤的长发上轻轻抚过,她对沈萤萤说:“可是这本来就是沈姑娘你欠我的啊。”
如果没有她,如今的一切,当是另外的一番模样。
沈萤萤张了张唇,想要问问闻灯自己欠了她什么,可没等她发出声音来,她便又一次地昏厥了过去。
闻灯站起身,面如表情,冷若冰霜,对身后的流霜道:“流霜,将她送回皇宫去。”
流霜应了一声,赶紧将沈萤萤送回到皇宫中去,只盼现在柳惊眠还没有注意到沈萤萤的失踪。
柳惊眠确实注意不到,他从魔渊离开后,又去了十方州,因天界的众位仙君中,只有他曾到过十方州的九重幽狱之下,天君对他格外看中,十方州上有上古神器出世,魔族自然也是闻风而动。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的工夫,却又是半个月后了,柳惊眠得从沈萤萤这里取血,送到闻灯那里去。
沈萤萤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自己或许从来都没有看透他,等到柳惊眠取了一碗血后,便要离开,沈萤萤开口叫他:“柳惊眠?”
“怎么了?”柳惊眠问道。
沈萤萤向他问道:“你用我的血,是在救谁呢?”
“一个朋友。”柳惊眠回答说。
“那我能见见她吗?”沈萤萤又问。
柳惊眠是不想让沈萤萤知道自己用他的血,救的人是闻灯,可此时若是直接拒绝她,沈萤萤必然会起疑心,对沈萤萤说:“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见她。”
沈萤萤忽然间有些想哭,眼睛酸涩,好像一眨眼便会有大颗的眼泪掉下来,柳惊眠此时口中的以后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他离开了那么久,一回来便是要取自己的血,他将自己的血送给闻灯去,又不敢与自己说。
柳惊眠他到底把自己当做什么呢?
“柳惊眠,我父皇、我父皇他想要给我选一个驸马,你能帮我看一看吗?”
柳惊眠别过头去,不敢看沈萤萤,他心痛难当,却又无能为力,他与沈萤萤终究是有缘无分,正如当年他与幽竹一样,他就不该来找她,她或许就能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公主。
沈萤萤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柳惊眠开口,她问柳惊眠:“柳惊眠,你娶我好不好?”
柳惊眠摇了摇头,“萤萤,抱歉,我得离开了。”
沈萤萤再也忍不住了,两行眼泪从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落在桌面上,映着摇曳的灯火。
柳惊眠不想看到沈萤萤哭,更不想看到她是因自己而哭。
他转身离开。
柳惊眠离开后,沈萤萤低头看着自己的两条手臂,柳惊眠在她的左手腕上取血,每次取完后,都会将她的伤口抹平,所以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她给皇帝取血是在自己的右手腕上,那些痕迹纵横交错,还有些狰狞,柳惊眠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
沈萤萤仰起头来,望着穹顶上的那些彩绘,她这样到底与柳惊眠要耗到什么时候呢?
魔渊中,苍衡来找闻灯的时候,便见到她在院子中像是痴傻了一般,叫着:“陛下?陛下?陛下?”
苍衡刚一走近,就闻到了她身上好大的酒味。
“好看吗?”闻灯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山茶玉簪。
在苍衡看来,那玉簪的做工委实不算太好,自然也算不上是好看,只不过是戴在闻灯的头上,被美人衬得多了几分光彩。
苍衡皱着眉,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酒坛子。
“她怎么喝了这么多?”苍衡向站在一边的流霜问道。
流霜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回来的时候闻灯已经喝了很多,她想要劝闻灯,只是没有劝住。
闻灯抬起手,笑了一声,然后小心地抚摸着苍衡的脸庞,扯了扯他的嘴角。
“对我笑一笑吧,李浮白,”闻灯语气中带着恳求,“对我笑一笑,好不好?”
第106章 五十六
流霜一脸担忧地看着闻灯, 夫人就这么扯陛下的脸,是不是太大胆了点?
不过陛下今日的心情大概是不错,被闻灯这样扯着嘴角, 他不仅没有生气, 还真对着闻灯挤出一点笑容来。
流霜实在看不大明白,她前不久还曾见到那位陛下在人间的心上人,今日陛下又对夫人这个样子。
陛下总不会是想要来一个齐人之福吧。
苍衡作为魔君,不管身边有多少的美人,那也都是寻常之事。
只是夫人记挂了那个人那么那么久, 到最后却还得不到一颗真心, 那太让人伤心了吧。
流霜不知道他们的过去, 只知道闻灯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人。
闻灯的手在苍衡嘴角上,她对苍衡道:“不好看, 重新笑。”
流霜小心打量着苍衡的表情,见他此时脸上只是露出几分无奈来, 并不见丝毫的怒色,才微微放下心来。
苍衡垂眸看着闻灯,抬手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就任由她一个醉鬼在这里对自己为所欲为。
苍衡嘴角动了动,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笑才能够让她满意。
“李浮白、李浮白……”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到再也听不清楚, 身体向后仰去, 如果不是苍衡即使抓住,或许此时已经摔在了地上。
苍衡将闻灯打横抱起,向着内室走去。
流霜犹豫了片刻,没有随着他们一起进去,而是守在外面。
苍衡将闻灯抱在塌上, 找来一张毯子盖在她的身上,想要去给她弄来一点热水,却被她拉住了衣角。
苍衡自是可以不管她,直接离开的,只是他稍稍用力,要将那衣角从她的手中挣脱开来的时候,都会听到她发出一声可怜兮兮的叫唤,苍衡的心疼得不得了,便什么也做不得了。
“你今晚到底喝了多少?”苍衡低头,十分无奈地向闻灯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闻灯咧嘴笑了起来,抬起手将苍衡的一缕青丝抓在手中,“我就是想要见见你。”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清楚地倒映着苍衡的身影。
“现在见到了?”
闻灯嗯了一声,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以为你来的会更早一点的,我都等了你好久好久了,有……那么那么久了。”
苍衡只觉得喉咙间被什么东西堵住,他声音此时已经有些沙哑,他对闻灯说:“对不起。”
他甚至不知道这句对不起是从何而来,只是就这么自然地说出来了。
闻灯皱着脸,身体蜷缩起来,她轻轻叫着疼,声音不大,非常细微,像是濒死的小兽最后的一声鸣叫。
苍衡连忙将手指搭在闻灯的手腕上,她的脉象还算平稳,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苍衡想要知道每次柳惊眠给她送的到底是什么药,只是这二人都不想让他知道。
他看着闻灯两只手护着的地方,大概知道她哪里疼了,他伸手,停在她肚子上边的位置,问他:“这里?”
闻灯嗯了一声,一股怒气从苍衡的心底冒出来,她是空腹喝的酒,现在难受也正常,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还要这样的糟蹋,苍衡想要教训她,却也知现在并不是好时候,况且,一看到她此时难受的样子,那些话便没办法说出来了。
当日,他可以将手掐在闻灯的脖子上,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要了她的命去,如今他却做不来这样的事。
苍衡此时又忍不住想,若是那日,他真的将闻灯杀死,以后,又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呢。
他想起在天井之中,他看到的闻灯将死时的样子,双手便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他将灵力缓缓输入到闻灯的身体中。
闻灯紧紧攥着苍衡的衣角,小声叫他:“李浮白,别走好不好?”
苍衡的身体僵硬,好一会儿过去,才对她说:“好,不走了。”
闻灯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她好似是在梦中,是在三百多年前的鲸州,他留了下来,陪着她在浮灯居中,过完最后的一段日子。
待那一日,她魂归天地。
这一生一世,也算是圆满。
只是对李浮白来说,又太过残忍了,或许当日便不该相遇。
她忽然觉得,如今苍衡能够忘记自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纱,银白的月光泻在,枝叶招摇,沙沙作响。
闻灯已经睡了过去,只是偶尔会叫一两声李浮白,她叫一声,苍衡便应一声,他不自觉地伸出手,落在闻灯的脸颊上,她苍白的脸颊上带着微醺的红晕。
他过去是怎么样待这个人的呢?
苍衡有些想要知道,当年他与她之间究竟是怎么样的,而这三百多年来,她在魔渊中是怎么过来的。
流霜一直守在外面,萧衍看到她,便走过来,将院子里那些酒坛子都收拾起来,打算进去看看闻灯现在的情况,流霜叫住他,对他说:“陛下在里面呢。”
萧衍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留在流霜的身边,他低着头,一直沉默,直到听到内室中传来的一两声咳嗽,他忽然开口向流霜问道:“夫人喜欢陛下吗?”
流霜想了想,对萧衍说:“应该喜欢吧。”
“那陛下呢?”萧衍又问。
“我也不知道。”
直到天色微亮时,苍衡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而闻灯还在熟睡中,他这一夜都不曾休息,虽然说修炼之人几天几夜的不合眼也没什么,但是他能够这么一直守在闻灯的身边,那确实是有些出乎流霜的预料。
苍衡离开后,流霜才和萧衍一起进了屋子,见到闻灯还在睡,流霜松了一口气,昨天晚上她在外面守了一夜,如今也有些累了,便趴在桌子上小寐。
日上三竿时,闻灯按着额头从塌上坐了起来,昨天晚上的种种记忆回到她的脑海中,她先笑了起来。
流霜见她醒了,拿着湿好的帕子送到她的手上,埋怨说:“夫人你昨天晚上怎么喝了那么多的酒?”
闻灯平日里的不爱喝酒的,她在这天下间也找不到她想要喝的那种酒。
只是昨日,她猛地想起当年李浮白便是在这一日离开,然后一去不归。
她特别想要见一见他,不是见到现在还没有学会怎么去笑的苍衡,而是去见李浮白,她想着喝了酒或许就能见到他了。
最后见到的却还是苍衡,不过他学着笑的样子,倒是有些可爱。
想不起来便想不起来吧,如今这样,倒也不错。
闻灯想起昨天晚上苍衡那般勉强的样子,抿着唇轻轻笑了起来。
流霜看着她笑,心中更是有些生气,她继续道:“就算您现在身体比以前好了些,也不能这样胡来啊!”
闻灯接过那帕子,擦了擦脸,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
“您知道什么呀?”
还有昨天晚上,看着夫人扯陛下的嘴角,流霜简直都要吓死了,还好后来陛下没有动怒。
陛下对夫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呢?
萧衍默默站在,听着二人间的对话,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