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剂专门拿来针对他的镇定剂,只要在她身边,他身上所有阴郁面无一例外得以抚平。
虞阮问他:“你先前那些卷子和作业是怎么回事。”
沈时钦才张了张嘴,她就立马道:“你说了不再骗我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好好一个学霸,作业突然写成那样,老师怎么也该急着找他了解情况了吧,可她也没见老师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呀。
沈时钦沉默了片刻,在女孩的注视下败下阵来,他无奈地向她坦白:“那些是专门为了……另外准备的。”
跟他交上去的压根不是同一份。
虞阮:“……”
中间停顿的那一下是怎么回事,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省略掉的那句话是什么,就是为了糊弄我对吧!
准备地那么充分,怪不得她这么久都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小姑娘气得磨了磨牙,她向他伸手,绷着小脸一板一眼地道:“还我。”
沈时钦眸光一闪,假装没听懂:“什么。”
“我考前送你的笔。”虞阮气道,“你又不需要那个,还不赶紧还给我。”
“不还。”
听见她这个要求,沈时钦干脆地回答,少年撕开刚才低眉顺眼的假面,露出厚颜无耻的真面目,还没忘快速把桌上的笔袋拖进桌洞里:“已经送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怎么还能收回呢。”
“……”
虞阮不敢置信地瞪他。
她为什么要送他考试必胜的笔,他心里就没点儿数吗?!
这人脸上盖着的怕不是普通人的脸皮,而是厚比城墙的鳄鱼皮吧!
第33章 chapter 33
虞阮平时性子软和, 笑眯眯地不爱跟人生气,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很有脾气的小姑娘。
有脾气的小姑娘不仅在学校里不跟他说话,晚自习结束后更是拿起书包就跑, 完全没有要跟他一起的意思,就算看见他追上去在旁边跟着, 她也照样目不斜视, 坚定地当他是个隐形人,把无视他这件事贯彻得相当彻底。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瞎子都能感觉出不对来,眼看沈时钦那张脸越来越臭, 方浩凡都不敢轻易找他搭话, 就怕他时哥把火气撒到他这儿来。
在第一百零八次看见沈时钦主动找虞阮搭话被拒后,他连作业都不敢跟虞阮借了。
哥!亲哥!他只是和虞阮说了那么几个字, 您看过来的眼神能不能稍微友好一点,不要动不动就露出那种“啊这个人看上去好碍眼, 不如随便找个理由打一顿好了”的凶残眼神呐!
相反姜以柠倒是挺乐见其成的,她早就不高兴沈时钦一天到晚霸着好友不放,要不是城区里禁燃烟花爆竹,她都恨不得跑去放几串鞭炮庆祝庆祝。
随着这次月考的结束,高二上学期也走到了尾声, 有神通广大的同学提前拿到了这次放假的时间表, 全体高三学生除了前后的补课,满打满算剩下能放假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星期。
班里的其他人一边庆幸高二没这项规矩,一边想到等他们到了高三, 也难免这一出,不禁发出一声声兔死狐悲的哀叹。
讲台上的老师腰间别了个小蜜蜂,正调整着话筒给他们讲题。沈时钦靠在椅背上,他没看黑板,视线落在坐在他前面的少女身上。
这几天气温骤降,教师的窗户上都结起一层雾气,平时上课,虞阮不用写字的左手上都戴了一只奶白的的手套,靠近手腕的地方缝了一排整齐的小花和胡萝卜,包得她纤细的手指胖乎乎的,有种特别的可爱。
他放慢速度走过她身边时,听见她跟姜以柠聊天,女孩告诉她,这对手套是老家的外婆织完寄给她的,她还专门送了她一对,跟她自己手上戴的那只很像。
姜以柠开开心心地收下了。
沈时钦低头看了看自己光秃秃的手指。
他从小身体很好,冬天从来不怕冷,只穿一件单衣,照样能在下雪天出门。
但今天,他忽然觉得手上有点冻得慌。
这么多天过去,小姑娘似乎完全没有气消准备理他的想法。
甚是连半点这方面的倾向都找不出来。
他从桌洞里掏出手机,打开搜索栏,往里输入了一行字:
【女生生气了,怎么哄高兴。】
他往下一翻,底下密密麻麻躺着不少答案。
沈时钦心里放松了点,想着这么多条,总有几条能派上用场的。
他一条条看下去。
【首先要注意,必须主动!千万不能她不理你了,你就不理她,一定要坚持,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厚脸皮一点,加油粘上去,主动哄她!】
【买点小礼物,给她制造点惊喜,女生一高兴就好说话多啦!】
沈时钦皱了皱眉,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有用,他还犯得着来这儿问么。
她如果这样轻易就能被打动,他送出去放在她桌洞里的那些东西还能没过半天就被她给退回来?
他继续往下翻,终于看到个不一样的。
主题帖上面标红了紧急求助,有个男生声泪俱下地在里面写道,他有事骗女朋友惨被发现,现在女朋友生气不理他了,任他怎么哄都没用,该怎么办才好。
这条还算比较吻合。
沈时钦自动忽略了“女朋友”这个先决条件,心怀期待地点了进去。
只见下面的二楼里,就有用户在那儿答:
【你做什么不好非得骗人不是,她要是朝你发脾气还好点,不理你的话……嗯,那你差不多就是完了,早点洗洗睡吧】
【唉,骗女朋友这种事,早点坦白没准还有的救,被动发现那就是死罪!】
【哥们,按照你上面这种说法,我现在有两条路可以建议你走。】
【要么,你准备么换个女朋友,要么,你就等那天女朋友突然撞到脑袋失忆,把你骗她这件事给忘了,这事儿也算过去了。】
沈时钦:“……”
他额头上青筋一跳,阴沉着脸恶狠狠地按下了旁边那个举报键。
邻座的方浩凡开小差转了个头,一瞥见沈时钦那糟糕的脸色,吓得立马又把头扭了回去。
靠,他时哥为什么连上课玩个手机,都要露出这种老子要吃人的表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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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上课时讲得很快,虞阮有几题还没弄明白,就已经匆匆带过,她等到下课铃响,跑去找姜以柠一合计,发现她也是一知半解。
姜以柠往后一转,把作业本摊在后排坐着的杜麟桌上,笑嘻嘻地道:“学委,帮同学答个疑呗。”
杜麟是他们七班的学习委员,他成绩很好,虞阮还记得这次月考试卷,他的分数也在140分以上,已经是个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杜麟推了推眼镜,拿出草稿本在上面写写画画地解释:“是这样,你们看这里,我们先假设双曲线的焦点在Y轴上,条件上写着轴长为5,那么……”
从沈时钦的这个角度看,虞阮站在杜麟的课桌边,少女半个下巴窝进了浅咖色的羊绒围巾里,她皮肤本来就白,因为天冷,鼻尖冻得有些发红,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低着头听得很认真。
这个年纪的女孩,即便不用化妆,也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丽。
沈时钦烦躁地把笔扔到了桌上。
既然有题目不会,干嘛不直接回头来问他,何必非要舍近求远,跑去问什么杜麟。
他成绩有他好吗?有他那么会给人讲题吗?!
沈时钦冷哼一声,连带着杜麟都看不太顺眼。
连满分都考不到,就敢给别人讲题了?他也不怕误导了别人!
事实上,不是每个擅长做题的人都同样擅长讲给别人听的。
杜麟虽然讲得细致,但虞阮听来,仍有种雾里看花的模糊感,她把他的讲题过程记在心里,又在本子上标注了几个重点,准备等回座位以后,再好好消化一下。
她正想跟杜麟道声谢,手里的作业本就被另一只手抽了出去。
沈时钦看了两眼题目,他大概有了思路,顺手拿起杜麟桌上的纸和笔,刷刷在纸上写了起来。
他写字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填满了小半张草稿纸。
沈时钦把那张纸从杜麟的草稿本上撕下来,递到虞阮面前。
他道:“这个解法,比较简单。”
虞阮抿了抿唇。
她草草往纸上看了一眼,沈时钦的解法得出的答案跟老师课堂上讲得是一样的,但过程却要简单得多,也更方便人理解。
但她依然没有去拿他递给她的纸。
不仅没拿,反而后退一步,转身拉上姜以柠就走。
她本来已经快要不生气了,但沈时钦递的这张解法,把她被骗后的憋屈又给重新引了出来。
他连这么难的题都能答,居然还假装听不懂课,拿那种基础题来问她。
少女边走边气呼呼地想,以柠说的没错,这个人实在是太坏了。
沈时钦站在原地看着女生走远,他漆黑的眼眸沉了沉,反手把写完的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
—
周五放学前,学校里还另外组织了一场篮球赛,大多数同学都去了体育馆里凑热闹。
虞阮对球赛没多大兴趣,她晚上还有补习,既然校门已经开了,她就打算登记过后提前回家,也好多休息一会儿。
虞阮整理完书包,她后座的位置空空的,沈时钦不在教室,她想,他打球这么厉害,应该已经去体育馆准备球赛了。
不过这样也好,虞阮揉了揉脸颊,这几天他天天跟在她身后回家,有两次被徐阿姨看见了,还以为他是从哪儿来的跟踪狂,差点拿电话报警,被她好说歹说劝了好久才劝下来。
她背着包走过马路,正要往家走去,却看见巷子里慢慢走出来几个人。
这群人打扮得都很夸张,为首的那个长得五大三粗的,他面相有些凶,眼睛下面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疤,外套的夹克上耷拉着串链子,手里拿着个酒瓶在街上走。
虞阮看他长得有些眼熟,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是以前跟沈时钦打过架的花臂男。
她不想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赶紧低下头往边上站了点,想要快步走过去。
可惜天不随人愿,她才走了两步,就被后面的人叫住:“等等!”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领头的花臂男绕到她面前,他上下打量她两眼,眼睛里亮了亮,笑着跟虞阮道:“小美女,走那么快干嘛,认识一下,就当交个朋友呗。”
虞阮把手放进口袋里,紧紧捏着里面的手机,她讨厌这个人轻佻的眼神和口吻,少女心里权衡了一二,心知学校的保安看不到这里,又没法当着他们的面报警……
她别过脸去:“你们想要多少钱。”
她听过这帮混子,他们到处打转,无非就是为了找人收保护费。
花臂男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子,嬉皮笑脸地道:“小美女,别张口闭口提钱啊,多伤感情不是,比起钱呐,我还是更中意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喝几杯。”
他周围几个男生发出一阵附和的笑声。
虞阮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想让她陪你喝酒……”
一道阴郁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笑声。
沈时钦从巷口逆着光走来,他面沉如水,眸光中透出森森戾色,单手拽住花臂男的衣领把他往后一拽,一拳揍在他右脸上,“不如我他妈现在就送你去投胎!”
第34章 chapter 34
虞阮听过不少关于沈时钦打架的传闻, 把他形容得活像是个一天不跟人动手就一天浑身不自在的刺头。
但从她认识他开始,真正看见他打架的次数,也只有两次。
好巧不巧,打的还都是同一个人。
他打架的样子很凶, 少年满目阴鹜,打起来人拳拳到肉, 花臂男刚开始还试图站起来反抗, 但很快就被他揍得没了还手的力气,跟着他的小弟发现情况不对早就跑了,只剩下他奄奄地躺在地上, 像只会喘气的沙袋。
虞阮终于意识到, 第一次见面,花臂男挑衅他的时候, 他大概真的没怎么生气。
那时的他像头懒洋洋地趴在洞口睡觉的凶兽,有烦人的小跳蚤在他身上不痛不痒地瞎蹦跶, 他也只是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并不爱搭理他。
但这次,他像是被人狠狠捣中了身上的逆鳞,还差点弄丢藏在洞穴里爱惜的珍宝,愤怒地露出了藏在身上的利爪和獠牙。
“不要再打了!”虞阮心里发慌, 她冲上去抱住他的手臂, 声音有些发抖,“沈时钦,你的手在流血。”
沈时钦挥下去的手臂被她一抱, 僵持在半空中。
花臂男反抗时把手里的酒瓶子没头没脑地向他一挥,酒瓶子碎了一地,还有些玻璃渣嵌在他掌心里,划出满手掌斑驳的血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虞阮小心地捧着他那只受伤了的手,她紧张地问他:“疼得厉不厉害,我们赶紧去医院吧。”
小姑娘眼眶红红的,努力憋着眼泪,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少年咧嘴笑了一下,他轻声对她道:“你肯和我说话了?”
虞阮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
手都伤成这样了,他居然还有闲心说这个。
沈时钦看她慌忙捡起他打架前丢在路边的书包,就要去路口叫车,他用另一只没沾血的手拉住她:“没事儿,不用去医院。”
他不在意地甩了甩伤手:“一点小伤,回家把玻璃渣挑出来,消个毒擦点药就结了。”
“不行!”
虞阮毫不犹豫地反驳他,她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不爱惜自己的人:“万一伤口感染了怎么办,这次听我的,必须去医院!”
她用力拉着他往前面走,为了防止他又乱动,还抓着他那只沾满了血的手不肯松开。
沈时钦侧过头,静静凝视着少女泛红的双眸。
他妥协地叹息,停下脚步把受伤的手从她手里抽出来。
虞阮以为他还是不肯去医院,小姑娘蹙着眉头,刚想再劝劝他,却见他换了个方向,站到她的另一侧,把那只完好无损的手递给她。
他无奈地道:“答应跟你去医院了,不跑,也不乱动,这只手拿给你牵,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