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见我应如是——法采
时间:2021-03-09 09:13:55

 
第15章 跟随   “你不该在意我。”
  “夫人可愿与我同去?”
  被问到的沈如是着实愣了一下,但她琢磨着,这次首辅回去定要处理矿山了,她不去岂不是生生错过。
  她答应了,“好。”
  话音落地,她便看到了首辅大人眼中似乎有柔和的暖意溢了出来。
  不知怎么,他的目光定在她身上许久。
  沈如是暗想:莫不是首辅大人对我的考验?也许他也考虑要不要把矿山交给我,却拿不定主意,所以在细处考验?
  不管怎样,首辅大人是满意的,这便有机会。
  沈如是亦微微笑着回望过去。
  那一瞬,章纪堂感到了胸膛里的那颗心在强力地跳动。
  禹州那样令他不愿记起的地方,她却愿意陪他共往。
  这仿佛意味着什么,章纪堂有些确定又有些不确定。
  不过不急于此刻。
  他立刻吩咐了准备回禹州的事宜,翌日前往宫中告假,皇上没有不允的。
  皇上还问他,“先生回去也带着夫人吗?回了老家免不了要拜祠堂吧?”
  赵赋眼睛眨巴个不停。
  章纪堂清了一下嗓子,“谢皇上关心,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赵赋:... ...
  人都带回去了,还能不顺其自然?
  章纪堂一走,小皇上就跟身边的小太监说,“先生要变心了,朕不再是他最重要的人了。”
  小太监,“那皇上怎么想?”
  赵赋捋着没有长出来的胡子,“朕呀... ...莫名有点兴奋!”
  *
  大老太太一听说要回去,便闹腾起来,再听说章纪堂带着沈如是也随他们一起回去,又多了些猜测。
  戚氏,“会不会二爷还没想好怎么处置矿山?或者让我们给那沈氏面子,他就可以放过戚家了?”
  章纪培却因为那日在正院,章纪堂看他的眼神令他怕得厉害。
  “二哥没这么好说话吧?”
  戚氏要反驳他,被大老太太止了。
  “先顺着他的意思回去,路上看看他的脸色也就知道了。”
  一把年纪还要看孙子的脸色,大老太太也是十分不快。
  但孙子如今是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也拗不过。
  又一日,一行人启程直奔禹州而去。
  大老太太本来就在心里打鼓,再见章纪堂只与沈如是一架马车,对他们三人根本不管不问。大老太太借着体弱晕车试探了两回,他都只是令人请大夫,根本不来看。
  这番态度,大老太太也骗不了自己了。
  这是他时隔七年第一次回禹州,只怕要有大动作了。
  而这,估计与大老太太的念头,完全不一致。
  连戚氏都不再抱有幻想,因为她试着给沈如是送了点东西,松动了一下态度,章纪堂也没有对她另眼相看。
  她捂着脸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回去不光没办成事,老二恐怕更要拿戚家杀鸡儆猴了,我可怎么再有脸回娘家?!”
  她的娘家也是大老太太的娘家。
  大老太太只会比她更没脸。
  但章纪堂只一味行路,根本同他们不理会。
  终于在进河南境的时候,大老太太停在了客栈,死活都不走了。
  她道生了病,章纪堂照常给她请了大夫,且看她能作到什么时候。
  他同沈如是在房中喝茶,昨夜刚下了一阵雨,今晨清凉了一点。
  沈如是泡茶的功夫还是当年章纪堂令她进门的。
  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她如今的茶艺,早已不是章纪堂能比拟的了。
  她将茶水端到他手边。
  男人只是看着那青绿的茶水,白软的小手,便觉赏心悦目,因为大老太太而阴郁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他抬头向她看去,同她轻声道,“辛苦你了,再坚持几日,便到了禹州。待一会大夫看完,就可以启程了。”
  沈如是刚要点头,葛效带着大夫来回话。
  章纪堂没怎么在意,前两次大老太太都是无事找事地装病,这次估计也不例外。
  但这次的大夫却道,“贵府老太太着实受了风寒,又心事繁杂火气旺盛,不能再继续行路,最好休歇几日。”
  章纪堂挑眉,“果真是病了?”
  大夫道是,同他细说了望闻问切的结果。
  章纪堂也懂一二岐黄,才明白那大老太太本没有病,折腾的厉害了,真就生了病。
  他拿了大夫开的方子看出了神,眼帘微落,情绪难辨。
  沈如是深知章家的水有多深,这种时候,没有她说话的份。
  她悄悄起了身,借着丹竹叫她的契机,道是出门转转,把安静的卧房留给了首辅大人。
  章纪堂捏着方子,看了许久,终是起了身,去了大老太太房内。
  戚氏在床头换毛巾,见他终于看来看大老太太,险些落泪。
  “二爷,老太太这会烧起来了,烧得厉害。”
  “我晓得了,让下面人去煎了药。”
  态度不似平日里强硬,戚氏不免欢喜,连忙叫了大老太太两声
  “娘,二爷来看娘了!”
  大老太太有些糊涂,听了这话却醒了过来。
  她浑浊地老眼看住章纪堂,“纪堂,你想起祖母了?!”
  戚氏见机退了下去。
  章纪堂抿着嘴看着大老太太,略开了窗户,让清新的空气换进来。
  他道,“您既然病了,就好生养病,没什么比自家身子要紧。”
  这话说得大老太太眼前一阵水光,可她却道。
  “我这身子是要紧,但心里的事去不了,身子也好不了啊。”
  章纪堂听了,忍不住哼了一声。
  “必得是戚家的矿山落回戚家,您这病才能好是吗?”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大老太太也没什么不能摊牌的了。
  “不就是死了两个人?戚家早已经赔了钱了事了。你何必抓着不放?那是我的娘家,求到了我脸前来,说我是首辅的祖母,让我同你打个招呼,抬抬手也就办了。这有什么了不得?你就不能抬抬手?不然我回了禹州,回了娘家,哪还有脸面?别说戚家笑话,禹州哪个不笑话我?!”
  话说到激动的地方,大老太太一阵喘,却见章纪堂面不改色。
  她急了起来,“纪堂,你虽然记在二房名下,但你从小到大,祖母可没待你跟你大哥三弟有半点分别!你身上流的是大房的血啊,我只当你是我亲孙!就这点事,你非要闹这么难看吗?!你就一点都不顾念祖母待你的好?!”
  她最怕章纪堂还如之前那样,不说不动油盐不进,就差没下了床来拉扯他。
  但他这次终于有了反应。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看住了大老太太。
  “您待我的好,就是让我在两房之间处境尴尬,让我从二房拿钱,还要让我在祖父二老太爷死后,把二房的家产也挪去大房,是吗?!”
  这话一出,房中陡然惊得落针可闻。
  窗外清新的风不再吹进来,浑浊的空气和紧张的气氛盘旋室内。
  大老太太惊诧地望着章纪堂,“你、你这是说什么话?!”
  章纪堂冷笑连连,已经不想再同她继续把往事说下去,他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边停了下来。
  “您还是尽快好起来,戚家的事没得转圜,您身子不好也是自己遭罪。”
  这话说得冷硬极了,说完,大步离去。
  大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歪到在了床上。
  “造孽!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都是造孽!”
  可她再喊,章纪堂也不会回来了。
  戚氏回来看到的状况,还不如之前。
  大老太太悲从中来又急又气地昏倒了,自然又叫了大夫来救治。
  章纪堂却身心俱疲,径直离开了客栈。
  沈如是不想让首辅尴尬,便去街道上转了一圈。不想被打闹的小孩溅了一身的脏水,只好回去换衣裳。
  她想着悄悄地换了,再悄悄出去,不会打扰到章首辅。
  可偏偏,刚回到客栈门前,就见章纪堂脸色冷峻地迎面走来。
  沈如是惊诧于这是闹崩了?正要同他行礼,他却转身往另一条路上去了。
  沈如是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楼上,章纪培正在窗边往下看,沈如是犹豫了一秒,转身跟上了章纪堂。
  男人大步在前,走得飞快,沈如是一路小跑跟着,也不知章纪培的目光散没散去,一直没敢停下来。
  就这么一路跟着章纪堂跑了半刻钟,到了一片山涧地带,碎石满地,才行速减缓。
  这里没有章纪培看了,可沈如是又不能半路抛下首辅,仍旧只能跟着。
  碎石满地,荆棘丛生,沈如是一不留神,就被荆棘划破了衣裙。
  裙摆划破,发出撕拉一声响。
  在溪水轻流的山间,极其响亮。
  前面的男人停下了脚步。
  沈如是尴尬地揪着裙子站在路边,她看向停下来的男人。
  “您也走了半天了,要不就在此歇会,这儿风景尚好。”
  关键是她裙子都破了,再走下去,荆棘树杈更多,破得厉害就没法穿了。
  她好生劝着,不想男人却转身朝她走了过来。
  沈如是不知他要作甚,男人却低头看向了她的裙摆。
  “有没有划到腿脚?”
  沈如是一怔,连道没有。
  男人闻言,轻轻松了口气,看住了她,“你不该跟着我出来。”
  这话说得沈如是颇有几分尴尬,但男人看她看得更紧了。
  “你不该在意我。”
  天空有飞鸟掠过,山涧哗啦啦落下一片响亮的水声。
  沈如是眨了眨眼睛。
  男人看她的目光柔和起来,指了指溪水旁的大石,声音也软了下来。
  “你也累了,上去坐会吧。”
  沈如是在这种时候,当然从善如流。
  说起来,首辅大人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也不免被自己的血脉亲人为难。
  她温声道,“您也累了吧,一起歇一歇吧。”
  她这话落了地,章纪堂便叹了一声。
  “我是累了,这样不尴不尬的身份,实在是太久了,其中难堪,我想你必然也是想不到的... ...”
  他说着,突然问她,“你想听吗?”
  他虽然是在问,沈如是却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选择。
  能让他一吐为快,也许也是好的。
  她点了点头。
 
 
第16章 往事   沈如是同章纪堂一起,坐在一块溪……
  山上流下的溪水,因着夜里的那场雨,还有些鲜嫩的湿气。
  沈如是同章纪堂一起,坐在一块溪边的大石头上,合欢树的浓密枝叶遮下绿荫。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把许久前的往事娓娓道来。
  他说自己的祖父,也就是二房的老太爷,是被他气死的。
  章纪堂父亲兼祧两房,实际上本不是二房最初的想法,但因为大房产业危机,算是请了他母亲的嫁妆救济,这才弄成了兼祧两房的局面。
  章纪堂流着是他父亲章思学的血脉,也就是大房的血脉,不过是因为他母亲算是二房的儿媳,所以成了二房的孙子。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二房因为就他这一个小孩,对他颇为疼爱,在他母亲早逝之后,他便是在二老太爷和二老太太房里养大的。
  在小小的章纪堂眼里,这就是他祖父和祖母,同旁人的祖父母没有区别。
  但他渐渐长大之后,开始明白了自己和大房的关系。
  二房的祖父母并没有要割断血脉亲情的意思,因而他在大房也同样得宠。
  正如大老太太所说,她待章纪堂,从来就没有同另外两个孙子有什么区别。
  章纪堂两边受宠,可以说是章家最得宠的孩子。
  他本就聪明能沉得下心来学习,比他父亲章思学要有灵性的多,再有二老太爷亲自启蒙,书读得顺,小小年纪,就以小三元的名头连中案首,成了秀才。
  连章纪堂都时常觉得自己幸运,尽管母亲早逝,却有更多的亲人爱他。
  可他逐年长大,事情起了变。
  大房做生意财源滚滚,二房走仕途闭门读书,两房本来没什么瓜葛。
  但那年,大房突然对现状不满意了,随着儿孙越来越多,家业越来越大,原本的铺子田产只能让家里富庶却追不上大富大贵的人家,一旦再有飞来横祸,并不能再让章思学娶妻来渡过难关。
  这个时候,大老太太不知从哪听说,可以给考学的学子放印子钱,然后等着回本赚钱。
  这些学子为了考学,都急着用钱,但大多数都考不中,这样一来,也就不能按时还钱。
  印子钱都是高利,一来二去的,就能滚出不少钱来,待到收回的时候,能连那些学生的家都搬空。
  大老太太最是眼热,同大老太爷商量了,把家里的钱都投出去,半年下来就能滚不少利。
  他们先小试了一把,果真赚了不少,大老太太心想,若是投的更多,趁着秋闱春闱的时候,是不是更赚翻了?!
  放印子钱的钱行让他们尽快确定能投多少,大老太太一口气报了个大数目,钱还没集齐,数目已经定下来了。
  但是大房的产业占多数,闲钱并不多,于是大老太太说服了章思学,去找二房要钱。
  她料想赚钱的事,二房还能不愿意?
  却不想,二老太爷发了大怒,将章思学骂出了门去。
  “你也是读书人,怎么能干这种害了读书人的事?!你要是借钱给他们读书,我把家产都掏给你有何不可?但你们这是放高利贷,是想等他们还不上钱,把他们家都搬空!这不是把那些穷书生,逼到绝路上?!亏你想得出来?!”
  章思学被骂的灰头土脸不说,还挨了二老太爷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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