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琇莹让人拿出来她亲手做的软垫,放在椅子上,让周义衡坐下来:“这样就不疼了。”
周义衡的一个属下从外面跑进来:“将军,五公主来了,属下请她在厅里等,她不肯,硬闯进来了,已经到这院子门口了。”
周义衡皱了下眉,不悦道:“把她赶出去。”
属下犹豫道:“可,她是公主,属下不敢。”
周义衡:“让你去你就去。”
属下领了命,转身往门口走去,与五公主冲了个对脸,躬了下身:“对不住了,五公主,我家将军有恙在身,不方便见客,公主请回吧。”
钟情看见周义衡,又看见陪在周义衡身侧的江琇莹:“说什么不见客,她怎么在那,她就不是客了吗。”
属下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执行命令:“公主请回吧。”
钟情挑了下眉:“你敢拦本公主?”
话音刚落,她的鞭子就落了下来。
属下挡了下,一边接招一边继续说道:“公主请回吧。”
两人在院子门口打了起来,钟情出手狠,鞭子舞得啪啪响,属下碍着她金枝玉叶的身份,不敢用全力,被鞭子抽了好几下。
周义衡:“住手。”
属下停了下来,躬身退了下去。
钟情收起鞭子走了过去,看了看周义衡的脸色,见他嘴唇微微有些干,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猜出他是发烧了,伸手就要去探他的额头,被周义衡挡了过去,语气冷淡:“请五公主自重。”
钟情收回手,不是第一次被周义衡拒绝,她似乎已经习惯,心里再难受,脸上也不显,端着一幅没皮没脸的样子:“小将军不给摸就算了。”
周义衡看了看江琇莹,对钟情说:“公主若无其他事,就请回吧。”
钟情看见周义衡坐着一个软垫,那垫子应当是特别缝的,挨了板子坐在上面不会疼:“我也是挨了鞭子的,将军这垫子好,能给我一个吗?”
周义衡脸上冷冰冰,拒绝地十分干脆:“不能。”
江琇莹起身说道:“这垫子是我做的,只做了一个。”
钟情低声说道:“怪不得男人都喜欢娇滴滴的姑娘,体贴。”不像她,除了会甩鞭子,什么都不会。
江琇莹耳朵不好,没听清,也没有多问。
周义衡看了钟情一眼:“我要去休息了,公主请回,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拿起手边的剑,故意“啪”的一声往桌上一拍,钟情吓得一缩。
周义衡没真动手,他身上沾了处月国的一大摊子事,已经应对不暇了,不想再惹钟情。
这回就是因为她逼得紧,非要皇帝赐婚,他抗旨不从,挨了板子受了伤,引来处月国的暗杀。她总出现在他身边,也不安全。
周义衡想彻底跟钟情划清界限,话说得狠:“五公主,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娶你的,世界上的好男人很多,请公主另觅良缘吧。”
钟情似乎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今天不是缠你来的,是想告诉你,父皇已经收回赐婚的圣旨了。”
江琇莹了解当今皇帝,他发出去的圣旨从来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江琇莹问道:“五公主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钟情笑了笑,语气像平时一样嚣张任性:“我父皇最疼我,哪里需要什么代价,我说不想嫁,便不嫁了。”
周义衡皱了下眉,没有多说什么。
钟情看了看周义衡:“既然将军不想见我,我走便是了。”
她转身时,看见卧房门上有刀剑看出来的痕迹,窗户上也有,料昨晚这儿发生过一场恶战,她看了看周义衡,他身上有伤,还发了烧,是怎么应对过来了。
“我突然又不想走了,见这将军府景色好,想小住几天,本公主不挑剔,客房就好。”
周义衡拿起桌上的剑,饶是他从来不说脏话,也被气得骂了一句:“公主这脸皮是城墙做的吗。”
他说完才想起来,江琇莹还在这儿,一时有点不敢看她,他在她面前从来没骂过人,不自觉地红了脸,只能生气地瞪着钟情。
江琇莹听见周义衡的话,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不合适的,倒是这样他才显得真实。
他年少英雄,意气风发,脾气也很好,身上几乎没有缺点,竟被钟情逼得会骂人了。
钟情被骂了,还觉得很好听:“小将军再骂一句给本公主听听。”
周义衡气得从软垫上起身,跟钟情打了起来:“本将军倒要看看,公主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钟情一边打一边说:“我只对你才这样,平时脸皮可薄了,真的。”
见他虽受了伤,依旧反应敏捷,她稍微放下心来,刺客若是再来,他是可以自保的。
江琇莹抬眸看了一眼天色,她该走了,准备跟周义衡告辞,一转头就看见那两人已经跳到屋檐上了。
周义衡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手持利剑,五公主穿着杏色,拿着鞭子缠上他的剑,又往后跳着跑开,险些从屋檐上掉下来,被周义衡拉一下,说她不自量力,就这个样子还想保护别人。
五公主被看穿了心思,不像平时那样出言调戏,反而嘴硬不承认了。
江琇莹站在院子里看着,突然产生一种他们很般配的错觉。她就不会武功,不会用剑也不会用鞭子,她知道他有危险,却没发保护他,不能为他分担任何。
她喊了周义衡一声:“阿衡。”
周义衡这两日一直躺在床上,烦闷透了,想活动活动筋骨练练剑,属下们担心他的伤口,不愿意陪他活动。五公主找上门来要打,他脸上虽然写着烦死了烦死了不想打,其实打得十分畅快。
周义衡和钟情同时听见江琇莹的声音,还是钟情先住了手:“阿衡,县主叫你了。”
周义衡收回剑,从房顶上跳下来,停在江琇莹面前,有点愧疚地说道:“方才没陪你说话,你待得无聊了吧。”
江琇莹:“没有,我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先回铺子里,晚些再来看你。”
周义衡点了下头,说道:“皇上已经收回赐婚圣旨了,你放心。”
江琇莹笑了笑:“嗯。”
她从将军府出来,上了马车,看见里面有个人,吓了一跳,再一看是钟情。
钟情对江琇莹说道:“我不会再缠着周义衡了,只是他现在身体不好,身边又有危险,给我两天的时间吧,两天后他就能恢复到八成了,我再不缠着他。”
江琇莹看了看钟情,又问了一遍:“皇上愿意收回圣旨,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钟情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唇边也有一对小梨涡,不是江琇莹那种温柔蜜糖型的,她的小酒窝里像盛着爽朗的风,轻柔中带着活泼:“我是父皇最宠爱的一个公主,他疼我还来不及,怎么会让我付出代价呢?”
江琇莹对此持怀疑态度,曾经她也以为江景越是这样,后来才知道,权利和利益面前,子女是可以用来牺牲的。江景越尚且如此,嗜权如命的皇帝又能好到哪里去。
“公主不愿意说,我便不问了。”
江琇莹心里明白,她即便不喜欢钟情呆在周义衡身边,也要以周义衡的安危为重:“阿衡的安危就先拜托公主了。”
钟情见江琇莹脸上不大高兴,轻佻地用手挑了一下她的下巴,对她笑了笑:“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以后多笑笑吧,你笑了,阿衡也会开心。”
除了以前发疯状态下的钟允,江琇莹还没被人挑过下巴,尽管对方是个女人,她还是不小心红了脸。
钟情看着江琇莹,善意地说道:“果然还是娇滴滴的女孩子可爱,一逗就脸红。”可惜她永远都学不会了,学会了也没用,下个月她就要嫁给别人了。
她请父皇收回圣旨的代价就是嫁给一个父皇一直想拉拢但总笼络不到的大臣的儿子。
父皇也没亏待她,她要嫁的那个人年轻英俊,房里连一个通房小妾都没有,性格脾气很好,又很有才华,人品也没得挑。
唯一的缺点是她对那个人没有感觉。
但也不是不能嫁。
是她向父皇请的赐婚圣旨,逼周义衡娶她,她没想到他宁愿抗旨也不肯娶她。如今这样,算是她强迫他的报应,她自食其果,不怨任何人。
江琇莹还想说什么,钟情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江琇莹撩开车帘看了看。
将军府的守卫不放钟情进去,她就绕到墙角,跳上去,偷偷溜进去。
江琇莹回到自己的宅子,看见赵安亲自等在门口。
进了厅里,赵安说道:“世子让我来告诉县主,去周无山的日子定下来了,明日启程,不知道县主这边方便吗?”
江琇莹有点意外:“这么快?”
赵安看了一眼江琇莹身旁的丫头,丫头们自觉退了下去。
赵安才说道:“世子这些年一直在打探黎王的消息,昨夜得知,黎王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周无山。”
第53章 一路同行周无山。
粗略算算, 从平京到周无山,来回半个月,江琇莹一边让人准备行李, 又去铺子里交代生意, 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亲自去了将军府,跟周义衡告别。
除却黎王的消息不能说,其他的她没瞒着他:“那神医医术十分高超,定能把世子的眼睛看好。”
她自己的耳疾也没说。
周义衡很清楚钟允是怎么瞎的, 要不是钟允舍身相救, 他现在已经掉下悬崖摔死了。他其实是很欣赏钟允这个人的, 如果他们不是情敌,他们应该会成为朋友。
周义衡:“我同你一起去。”
江琇莹担心他身上的伤势, 也不想被他知道她被江景越打出来的耳疾:“那神医住在周无山的山顶上,光爬山就要爬上一两日, 你身体还没修养好,这样长途跋涉太累了。”
周义衡不担心这个,他自己的安危没所谓。
他突然想到不时会冒出来刺杀他的处月国的人, 他怕把这祸端引到江琇莹和钟允身上,只好说道:“你得空就叫人给我送信,我好知道你安全。”
江琇莹点了下头, 抬手探了一下周义衡的额头, 见他烧退下了,稍微放下心来:“你在家里好生休养。”
她有点遗憾,低声说道:“三日后是你的生辰,我不能陪你了。”
周义衡根本就没记起这个,怔了一下, 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没事,反正我身边没什么人,早就不过生日了。”
江琇莹拿出来一套渔具送给周义衡:“本想等你生辰那日拿出来给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周义衡身世复杂,总被各种烦扰束缚,因此十分向往闲云野的生活,能抽出一时半刻坐在鱼塘边不受外界打扰是他的奢求,因此他很喜欢钓鱼,这能让他的内心感觉到平静。
周义衡接过渔具看了看,笑了一下:“喜欢。”
他迫不及待地将那套渔具拿到院子的河边,挂上鱼钩和鱼饵,抛进河里,一边对江琇莹说道:“很好用,谢谢你。”
周义衡又指了指水面:“等到夏天,荷叶长出来,荷花开了,你来赏花,看我钓鱼。”
江琇莹点了点头:“好。”
这时,鱼线突然动了。
周义衡一拉,只见鱼线的另一头勾着一个巨大的鱼,哦,人。
钟情牵着鱼线从水里跳了出来,在岸边站稳,甩了甩衣衫上的水,笑了笑说道:“水里还挺好玩的。”
周义衡翻了个白眼,想起来江琇莹还在这,赶忙把这个白眼收了回来,装作不是自己翻的。
周义衡看了看钟情:“你怎么还没走?”
钟情:“我明天就走了。”
周义衡被钟情缠惯了,不信她的鬼话。
江琇莹知道,钟情说的是真的,她说等两日,周义衡的烧退了,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就走,她得回去准备嫁人了。
江琇莹没在将军府多留,她要回去检查行李,还要把送给钟允的拐杖改良一下,让他愿意用。
黎王府书房里,赵安手上拿着一根拐杖,试探着说道:“这一路上,长途跋涉,还得爬山,这个拐杖,哦不,这个......”
赵安想了想,终于想到一个威风凛凛的好词:“这个碧血神棍!”
“能打架,还能探路,特别适合爬山。”
钟允接过来这个碧血神棍摸了摸,就是一根普通的拐杖,还想哄骗他用,他把拐杖往地上一扔:“我不用。”
赵安将拐杖从地上捡起来,悄悄放在行李里面,想着路上有机会了再向世子推销。
钟允问道:“许玉龙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上回对江琇莹说过,去周无山会叫上许玉龙一块,说是让许玉龙照顾他,实际上是为了让江琇莹自在一点。
赵安正要回话,小随从说许公子叫人带了话过来,说他身体不舒服,不能随世子是周无山了。
钟允听完,让人备车,他要去许家。
许家小随从说:“我家公子说,他病得快要死了,脸上不好看,不想见人,请世子不要去了。”
钟允冷哼一声,一听就知道许玉龙在说谎,那纨绔就算真病了,听到能出去游山玩水,就是拖着病躯也得贴上来。
钟允很快到了许玉龙家,远远听见里头有唱曲的声音。
许玉龙看见钟允进来,赶忙让歌女藏起来,哎呦哎呦地捂着肚子喊疼。
钟允不吃他这套,循着声音走到他面前,把他从椅子上拽下来:“你必须跟我们一同去。”
许玉龙装不下去了,揉了揉被钟允拽疼了的胳膊:“你以为我不想去啊,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吗。你跟世子妃一路同行,夫妻双双去看病,多好的培养感情的机会。”
周无山的风景非常秀丽,他也是非常舍不得的,为了兄弟,他豁出去了。
钟允听着许玉龙的话,低声说道:“以后别这样说话了,不要再叫她世子妃了,我跟她也早就不是什么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