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允:“查了不就知道了。”
“不说这个了,等查好了再说吧,”许玉龙用胳膊碰了下钟允,递给他一个若有所指的笑容,“阿允,你怎么回事啊?”
钟允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许玉龙:“一口一个阿琇,你们关系不错嘛。”
许玉龙看了看前面的房间门:“听说刚才街上刺客袭击,是周将军把五公主抱回来的?”
“周将军要是和五公主在一起了,这是好事啊,这样县主不就是你的了吗。”
钟允看了许玉龙一眼:“别乱说。”
许玉龙:“对了,你最近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是在准备那件事吗,准备得怎么样了?”
钟允:“八成。”
他们说的是杀进皇宫取狗皇帝狗头的事。
原本计划在三个月后,那时准备得更充分一些,也更安全。随着黎王尸骨被发现,太后驾鹤西去,钟允决定把计划提前,一个月后就是那狗皇帝的死期。
钟允没跟许玉龙多说,又准备出去了,许玉龙闲着也是闲着,跟着钟允一块去了。
他们今天要去拜访顾大将军的一个老部下,先回王府把顾瑛接上了。
老部下叫鲁永,两年前在顾将军麾下的时候是个少将,职位不算太高,也正是因为他职位不高,才能在两年前皇帝对顾家的屠杀中活下来。
他是顾家军中唯一活着的将军。
鲁永如今在距离平京城不远的县郊生活,开了个打铁的铺子,以打铁为生。
钟允到了铺子前,从身上拿出来一把匕首,往柜台上一放。
鲁永拿起来看了看:“工艺太复杂了,小店做不了,您去别处吧。”
说完,转身走到一旁的打铁炉前,“砰砰砰”地打起了铁,看也没看钟允和许玉龙一眼。
许玉龙走上前:“鲁将军,您分明认识世子,为何装作不认识?”
鲁永垂头打铁,看起来十分不善,说话阴阳怪气:“在下不过一个粗鄙的铁匠,何德何能认识平京城里的权贵。”
许玉龙又要理论,钟允拦住他。
鲁永看了钟允和许玉龙一眼,把铁打得砰砰响:“是在下眼拙了,原来是皇帝最宠爱的侄子,黎王世子。”
钟允从身上拿出来另一外一把匕首递给鲁永:“久闻鲁将军英勇善战,是顾将军身边最神武的少将军,不知将军是否愿意重回战场,继承顾将军遗志,保卫大夏边境平安。”
鲁永听完钟允的话,颇为嘲讽地笑了一下:“世子提那叛国贼做什么,莫非是在替那狗皇帝试探在下,不好意思,在下对保卫边境没有兴趣,只想打铁。”
他话音刚落,看见钟允手上那把匕首,先是震惊,又满脸狐疑地把视线挪到钟允脸上,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把匕首的规制是太子才能用的,本朝没有太子,只能是前朝太子。前朝太子妃母家又是顾家,拥有这把匕首的人与前朝太子与顾家的关系自然不一般。
钟允收起匕首:“请将军随我来。”
鲁永放下手上的打铁锤,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汗,跟着钟允和许玉龙走出铺子,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鲁永上了马车,见着坐在车里的人,赶忙单膝跪了下来,颤声喊道:“小少爷!”
顾瑛没再穿着女装,他受够了女装。顾瑛把鲁永扶起来坐在一旁:“鲁叔。”
鲁永被这声鲁叔唤回到了两年多以前,那时候顾瑛还没这么高,也没这么大,是个少爷崽子,每回他们从战场上回来,最喜欢逗他,吓唬他。
鲁永忍不住擦了下眼泪:“您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他转头往马车外面看了一眼,满眼戒备:“是不是那黎王世子挟持了你,要挟你?”
顾瑛按住鲁永:“世子是我表兄,前朝太子是我姑父。”
鲁永不敢相信:“世子竟然,竟然是太子遗孤?!”
钟允上了马车:“我们此番要取狗皇帝狗命,给太子太子妃、黎王、顾家满门报仇,请鲁将军协助。”
鲁永当即跪了下来,誓死追随。
几个人在马车上一番计策。
想到当年顾将军带领顾家一门忠烈自刎于凤凰岭,鲁永说道:“狗皇帝制造假证据,诬陷顾大将军通敌叛国,密谋造反,大将军不认这罪,麾下八万大军与他同仇敌忾。”
“狗皇帝调了十万亲兵欲围剿我们,只有认罪才能活命。”
“将士们不服,不愿认下这莫须有的叛国罪,宁愿反了。可当时我们刚刚打完一场大仗,将士们精疲力尽,粮草也不足了,战力严重削减,不可能打赢皇帝军。”
“突围无望,大将军不忍看我们全军覆灭。八万将士们家有老小,顾将军为了保全我们,带着顾家一门男丁和其他几员大将自刎,八万大军被朝廷收编。”
鲁永继续说道:“那八万人遭到审讯,但凡不服狗皇帝的,或者替大将军不平的,一律按叛国罪处置了,如今只剩下不到六万人,有些被收编到其他军队里当最低级的小兵,有些像我这样脱离军队,隐于世。”
鲁永说着又跪了下来:“只要顾小少爷,世子一声令下,必能一呼百应,反了那狗皇帝,洗刷叛国污名,哪怕战死,我等亦心甘情愿。”
钟允把鲁永扶了起来:“请将军保护好性命,大夏边境安危需要你们。”
鲁永不愿意起来,面朝顾瑛,在他面前磕了个头:“只要顾少爷在,顾家军就在。”
鲁永的意思是,将来要誓死跟随顾瑛,上前线,保家卫国,钟允看了看顾瑛,担心他胆小怕死不愿意。
顾瑛像是突然长大了,应了鲁永,说等杀了狗皇帝就跟他们驻守边境,像顾大将军生前那样。他不忘说:“我胆小,好在精通兵法,你们可要保护好我,别让我被乱箭射死了。”
许玉龙上了马车:“乌鸦嘴,别乱说。”
几人一边说话,进了平京城。
这不是钟允的第一次行动,两年来,他联系了不少前朝太子和顾大将军的旧部,手上的势力远不是夺嫡夺得热火朝天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势力可以比拟的。
他们刚进城不久,迎面与几队禁军撞上了,陈启亲自领的头。
钟允早在进城前就把顾瑛和鲁永安置好了,此时车里只有他和许玉龙。
钟允撩开车帘,得知皇帝下令,全城戒严,搜寻顾家余孽。
顾家余孽不是第一次搜寻,每次都是大动干戈,这次和以往又不太一样,连禁军副统领都亲自出动了。
钟允回到家,派出去打探婉嫔身世的人来报,已经调查清楚,婉嫔与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孙元磊来自同一故乡,橘园乡。
婉嫔进宫之前与孙元磊情投意合,两人已经准备谈婚论嫁了,哪知,皇帝微服私访时看上了婉嫔,直接把她带进了宫里。
孙元磊思念恋人,可他力量微薄,根本进不了皇宫,便把自己阉了,进宫成为一个太监。这些年他处心积虑,用尽手段,爬上高位,为的就是在宫里照看婉嫔和她的儿子。
赵安说道:“婉嫔会对县主戒备,恐怕是听了孙元磊的话。”
孙元磊正在调查前朝太子太子妃的事,当年负责刺杀的人用一具假尸体充当太子妃的尸体,那人怕被发现,必定要对孙元磊出手的。
孙元磊不让婉嫔与江琇莹走得太近,当年的事怕是与江景越脱不开关系。
看禁军的行动,皇帝八成已经知道前朝太子妃没死。
钟允吩咐赵安:“你即刻带人去找县主,把她带走,保护起来,藏好。要是时间来得及,把她母亲、兄长一家人也带走,江景越不用管。”
赵安领了命,即刻带人出去了。
他先去了铺子里,伙计说侯夫人身体不适,县主去侯府看侯夫人了。赵安心里大叫糟糕,忙赶去侯府。
第57章 恰好是他嘴唇的形状。……
江琇莹听到母亲病了, 从铺子里赶到江家,去看母亲。
林玉清喝了药,拉着江琇莹的手说话:“母亲最近一直头疼, 眼皮子也跳个不停, 总感觉要出事,要出大事。”
江琇莹宽慰林玉清:“不会有事的,要是有事,我带母亲走,我们去南方, 找个风景宜人的地方隐名埋姓, 开一间胭脂水粉铺子生活, 不也挺好的。”
林玉清让江琇莹把门窗关上,低声对她说:“母亲最近总是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事。”
江琇莹笑了笑:“是什么事能让母亲这般紧张?”
林玉清说道:“二十三年前, 你父亲那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暗中扶持当时还是皇子的皇上。”
这个江琇莹知道, 江景越一直是皇帝一派,这几年皇帝年岁渐长,江景越又开始站队二皇子。
林玉清继续说道:“最适合做皇帝的人并不是咱们如今的这个皇帝, 而是当时的太子。”
“太子勤政爱民,颇有治国之才,为人端方正直, 是一个翩翩君子, 即使生在皇家,也不屑于勾心斗角。”
江琇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说起前朝太子的事,认真往下听着。
林玉清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压低声音:“皇上要得到皇位,首先就要杀了太子与太子妃, 当时,被派去执行刺杀任务的正是你父亲。”
江琇莹听后,极为震惊,民间一直都有传言,说前朝太子和太子妃并不是被山匪杀死的,而是皇帝派人干的,皇帝的皇位是踩着他兄长的血抢来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江景越竟然也牵扯其中。
江琇莹感到十分愤怒:“侯爷怎能这样不分是非,那前朝太子太子妃何其无辜。”
林玉清叹了口气,缓了缓说道:“好在,这件事被我知道了,在你父亲执行刺杀任务的前一夜,我在他的宵夜里放了药,想阻止那场暗杀,没想到,你父亲的手下胡海令为了抢功,私自行动了。”
江琇莹替前朝太子太子妃感到惋惜和心痛。
万幸不是江景越动的手,她再怎么与江景越断绝关系,也无法否认这份血缘关系,江景越手上染了血,她也无法完全脱开干系。
假设前朝太子有后人,人家杀上门来找江景越报仇,她也是要一同担着的。
林玉清继续说道:“再后来,不知为何,那份功劳竟算在了你父亲头上,那胡海令十分狡诈,怎舍得轻易把这么大的功劳拱手相让,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林玉清不知道胡海令弄假的太子妃的尸体糊弄的事,胡海令怕万一将来事发,才让给了江景越。
林玉清揉了下额角:“我这眼皮子又开始跳了,琇琇,过几日让你兄长带上你、你嫂嫂和璃儿,一同去外头避几天,就说你兄长身体不适,去乡下的庄子调养,你跟着去照顾。”
江琇莹握着林玉清的手:“母亲,我不走。”
林玉清劝说她道:“外面街道上的禁军越来越多了,必有大事要发生,不管是什么事,远离总是好的。等这边平静下来了,你再回来。”
她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除了街上禁军变多,有一回半夜,她在侯府书房撞见过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孙元磊,侯府外面也常有皇帝亲信出没。
江景越一直小心谨慎,几十年来唯一疏漏的事就是那场刺杀,定是孙元磊查到了什么。
在皇帝眼里,当年负责刺杀的不是胡海令,而是江景越,倘若被皇帝知道江景越竟然放走了太子妃,以皇帝性子,整个江家一个都别想活。
江琇莹扶着林玉清从床上起来:“母亲,我帮您收拾东西,要走一块走。”
两人正说着话,窗边突然飞进来一个人,江琇莹吓了一跳,以为皇帝的人冲进来了,待看清楚人:“副统领?”
来的人正是禁军副统领陈启。
陈启走近说道:“禁军已经在过来抓你们的路上了,你们快跟我走,回头我再跟你们解释,江佑安呢,还有你那侄儿、嫂嫂,快些走!”
至于江景越,他自己种下的恶果,应当自己担着。江家其他人是无辜的。
江琇莹扶着林玉清,跟在陈启身后。
他们刚一走出门,甚至没来得及接上江佑安等人,也没来得及通知郭姨娘和江玉莹,让她们逃走。禁军的大部队已经冲进了院子,将他们包围了。
带队的人看着陈启,有点怀疑地说道:“副统领,您怎么在这?”
满院子都是禁军的人,房屋上站在一排弓箭手,江琇莹自知逃不出去了,不想连累陈启,假意作出反抗的姿态,大声说道:“副统领要来我家里抓人,总要给个理由吧。”
陈启估了一下形势,逃不出了,只有他好好的,才有机会救她出去,他配合江琇莹,反手把她控制住:“江景越通敌叛国,论罪,满门当诛。”
带队的人看陈启也是来抓人的,打消疑虑,走上前来把江琇莹和林玉清控制住,押解起来。
镣铐又凉又重,江琇莹的手腕被压得生疼,她看了看手腕上的一圈红痕,突然想到,她还没跟跟钟允道别。
赵安来到侯府看到的就是江家上上下下连同下人伏兵上百口人被押出来的画面,皇帝的动作太快了,他们到底还是来迟了一步。
很快,安远侯江家通敌叛国的事就传遍了平京城,皇帝暴怒,亲手斩了江景越的人头,江家其他人,包括御史台江大人和县主,暂时被关押在皇宫地牢里,三日后午门问斩。
皇帝接过太监递过来的帕子,擦着剑上的鲜血,低头看了一眼江景越的人头,抬脚踹出去好几米远。
江景越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皇帝召他进宫,说有事找他商议,一进殿里他就被控制住了。
皇宫的护卫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皇帝扔给他几张书信,说他叛国通敌,这些书信就是他与敌国来往的证明,还泄露了大夏的边境布防图。
江景越跪在地上,喊冤:“臣对碧陛下忠心耿耿,对大夏忠心耿耿,不会叛国,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他捡起地上的书信,一看见上面的字迹,竟与他的字迹一模一样,但那信不是他写的:“定是有奸人模仿臣的字迹,陷害臣,请陛下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