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嘛,经验嘛。”她抿抿唇,哎呀一声应了句,然后嗔他一眼。
魏桢被她瞪了一下,顿时忍不住笑了声,只觉得好像有一根羽毛从心上飞快刷过,痒痒的,但这种感觉又转瞬即逝。
“是,阿鲤慧眼如炬。”他半是调侃半是恭维地说了句,然后道,“商铎上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女朋友,就是你说的那种女孩子,自信开朗,热情洋溢,放在人群里肯定是焦点,她跟商铎曾经是公认的金童玉女,我们都以为他们肯定会结婚。”
桑落酒迫不及待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她说要去追求梦想,去做环游世界的摄影师,商铎不同意,劝她仔细想想,于是她干脆不告而别,俩人就这样分手了。”魏桢说完,有点可惜地耸了一下肩。
桑落酒看过太多言情小说和狗血八卦了,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始幻想,“你说会不会有一天女主角突然回来了,然后他们在宴会遇到,商总红着眼睛将人堵在厕所,压着她恶狠狠地说,你居然还知道回来?然后……”
“停停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魏桢哭笑不得,连忙打断她道,“不可能,人家已经结婚了,和她的精神导师,一个大她十二岁的著名摄影师,商铎也不是那种吃回头草的人。”
顿了顿,他忍不住吐槽道:“你可少看点这种小说吧!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为一个人等这么多年,不过是暂时没遇到合适的罢了。”
桑落酒闻言就笑起来,先前他们之间的尴尬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果然一起聊八卦最能缓解气氛了。
魏桢看着她的笑脸,忍不住叫了声她的名字:“阿鲤。”
桑落酒转脸疑惑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好奇,在盛开的鲜花映衬下,显得格外明媚美丽,魏桢的呼吸立刻一顿。
“你看我……”
怎么样三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桑落酒的手机就响了,是陌生来电。
“抱歉。”她拿起手机说了句,就起身离开了桌边,站在屋檐外面一株花树前,背对着他接电话。
看着她的背影,魏桢忽然呼出一大口气来,心里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但仔细想想,应当是庆幸更多。
因为在出声的那一刻,他忽然发觉,自己并没有没有做好被拒绝和疏远的心理准备,如果她并喜欢他,他就会因此完全失去与她之间的可能性。
他握握微微有点汗湿的手掌,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定了定神。
“您好,请问您是中天司法物证鉴定中心的桑医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略微苍老的男声,说完还咳了几声。
桑落酒应声是,然后问对方是哪位,对方又说道:“我们是刘老师的同事,他说认识做亲子鉴定的医生,就给了我们您的电话。”
刘老师?桑落酒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来是谁了,“原来是这样,那……您找我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是这样的桑医生,我的女儿几年前因为红斑狼疮已经去世了,我跟我老伴儿想留下一点纪念,听说可以做DNA保存,所以……我们还有她当时做腰穿的化验血样,就是那个载玻片,还有她掉的头发,您看这些能做吗?”
老先生的语气饱含着期待,桑落酒没有问他是怎么拿到的这个载玻片,而是回答道:“位于载玻片上的血液,可能经过实验室处理了,我们需要看到样本之后,才能确定做不做得出来,毛发是怎么样的?最好是拔下来的带有毛囊的那种。我其实更建议您将这些样本做成DAN图谱保存,因为除了同卵双胞胎,每个人的DNA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做出来的DNA图谱就是属于您女儿一个人的,再没有人和她分型一样,您和家人也可以永久保存这份图谱。”
老先生闻言顿时有些激动,连声应着好,又说明天就要到中心找她。
桑落酒应了声好的,问他:“老师您贵姓?”
“免贵姓夏。”老先生笑道,又问了几句关于价格方面的事,这才结束了通话。
在桑落酒回答客户咨询的时候,商铎和杨青鸾已经打开了魏桢的酒柜,取出他调酒的器具——魏家他们常来,对这里的一切无比熟悉,桂嫂也笑呵呵地任由他们俩自由出入,还问需不需要下酒的小点心。
薄荷叶在杯里稍稍碾轧几下,然后加入威士忌和糖浆,加满碎冰,用吧叉匙搅拌一下,最后加上一小束薄荷作为装饰,一杯薄荷茱莉普就完成了。
杨青鸾道声谢,接过杯子喝了口酒,然后在甘甜清爽的氛围里问道:“你说魏桢会不会跟阿鲤说了?”
“不好说,要不是忽然间要帮妹妹挑相亲对象了,他恐怕还没回过神来呢。”商铎笑着摇摇头,“喜欢上一个人其实是很容易的事,他不懂罢了。”
杨青鸾大笑道:“他这个傻子,我一听他每个人都挑剔一下就知道这货不对劲,这哪里是亲哥眼,分明就是……哈哈哈——”
“但愿他能早点认清自己的心吧。”商铎失笑,伸手过去和她轻轻碰了碰酒杯。
作者有话要说: 魏桢:有点庆幸,又有点失望:)
阿鲤:……什么?
魏桢:你这个电话:)
阿鲤:????感谢在2021-02-1719:44:02~2021-02-1819:3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那么就皆大欢喜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童缘cp锁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19瓶;清凉河岸10瓶;多加一点可爱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捉虫)
桑落酒直到聚会结束也没能和任何一家的青年才俊看对眼,终究是大家都没这个心,对这个结果魏太太感到很遗憾,魏桢倒很满意。
那天邹月也来了,她好像已经慢慢从父亲与闺蜜的双重打击中恢复过来,变现出活泼的性情,一来就拉着大家热闹起来。
因为她的介绍,桑落酒和在场的诸位公子千金都说上了话,听说她是亲子鉴定师,就都缠着她开始说故事。
桑落酒躲不掉,只好挑了几个跟这个圈子无关的八卦事件隐去真实姓名说了说,引来大家的啧啧称奇。
散场的时候,还有人预约下次继续听故事的,“桑医生,我们家三叔的儿子下个月要办满月酒,魏桢哥肯定会去的,你也一起去呗,我们到时候继续聊。”
李家千金这个主意得到了大家的赞同,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你一定要去啊,我好喜欢听你讲故事哦!”
桑落酒哭笑不得,又不忍心拒绝她们,只好点点头,“……如果方便且我有空的话。”
“方便方便,很方便的,你一定要来啊。”李小姐今年才大学毕业,还浑身都是孩子气,笑起来时尚存婴儿肥的脸孔灿若春花。
得知李太太想让她跟魏桢相亲时,桑落酒一方面心里发酸,一方面又吐槽魏桢老牛吃嫩草。
魏桢闻言忙道:“没有这样的事,你不要乱想。”
顿了顿,他又看她一眼,然后低头整理袖子,卷了半天都没把袖子卷好。
桑落酒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模样,忍不住吐槽道:“你平时都是专人替你卷袖子?”
魏桢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屑于回答,还是默认。
桑落酒终究还是看不下去,伸手过去道:“哎呀,我帮你了啦!看你这费劲样可真难受!”
“多谢。”
看着她低眉顺眼地替自己卷袖子的动作,魏桢忍不住心里直发软,一股又酸又甜的感觉从心底腾空而起,又慢慢散开。
“哎呀,魏桢你是手断了吗,袖子都要妹妹帮你卷,什么大少爷毛病,回头让你爸揍你!”
正卷着袖子呢,魏太太忽然出现了,空气里刚刚升起的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霎时间烟消云散。
桑落酒立刻皱了皱鼻子,抿唇笑起来,倒是魏桢很无奈,摸摸额头赶紧换话题,问今天怎么不见桑萝。
魏太太就说桑萝和陶东岩回桑家了,“要给外地的客户发货,之前都是阿萝跟小陶联系的,他们当然要回去帮忙了,怎么能什么都让你叔叔做,也五十多岁人了。”
顿了顿,她又想起来一件事,笑道:“你们姐姐还说要顺道跟小陶去一趟外省,去找一个酿酒师傅,学什么……哦对,桑落酒的酿造方法,我一听,哎哟,这不就是阿鲤的大名么!”
“还说什么这会儿该摘桑果了,酿桑葚酒,且忙着呢,正日子之前能回来躲两天躲白点就不错了,真得亏天气还没没这么热,不然……是要做酒曲了,阿鲤?”
桑落酒原本正一边听一边吃魏桢的水果,闻言点点头,“七月份是往年做酒药的时候,桑落酒的酒曲什么时候做我倒是拿不准。”
她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解释道:“桑落酒一般是指农历十月桑叶落的时候取井泉水酿的酒,大概就是立冬前后,我们家黄酒也是这时候开酿的,按照这个意义上来说,黄酒也算桑落酒的一种,不过历史上的桑落酒酿造方子已经失传了,现在的桑落酒是白酒,是一种清香大曲,我们家没有酿过白酒啊,所以得去跟师父学。”
桑萝找的这个酿酒师是几经辗转才惊人介绍认识的,又费了好大劲才求得对方传授方子,原本是打算为福元酒厂推出新品,但后来发生的变故一度打乱了她的计划。
如今尽管桑萝的事业重心是放在经营酒店上,但对于早就计划好的事,她并不愿意放弃。
桑萝想了想学过的酿酒知识,猜测道:“大曲一般需要贮存三月以上才算陈曲,端午前后就要踩曲了,估计姐姐姐夫从外地回来就要开始做酒曲,说不定我爸现在都已经准备好要用的小麦了。”
“酒曲很大程度上决定了酒的风格味道,不同酒曲酿出来的酒味道是不一样的,所以制曲向来都是各家酒厂的看家本事呢。”
魏太太和魏桢听她说得有些入迷,都讲完了还追问道:“酿酒是怎么酿的?辛不辛苦?”
“很辛苦哦,做酒曲好热的,每次我都受不了,爸爸说我吃不了这个苦,就不勉强我了。”桑落酒老老实实地应道。
她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人,还在近四十度的大热天跟师父出过现场,是鞋套脱下来之后能倒出一滩水的那种,她都能咬牙坚持下来,但就是受不了酿酒的那份苦,别的都还好说,制曲时车间里50℃的高温她是进去一次虚脱一次,想想都觉得既无奈又惭愧。
魏桢倒很感兴趣,“我有机会去看看么?我只看过怎么酿啤酒和葡萄酒,黄酒和白酒倒很少了解。”
桑落酒不在意地摆摆手,“你跟姐姐还有我爸说去,领导说你能进你就能进。”
“领导的女儿说能进不管用?”魏桢笑着逗她,换来她的白眼和魏太太的哈哈大笑。
魏太太她们举办的聚会就这样结束,桑落酒的个人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却已经悄悄有了眉目,来聚会的千金小姐们没有得到魏桢的青睐,倒有那么几个和在场的青年才俊看对眼的,成就了几段佳话,那也是后话了。
从魏家回来的那天晚上,她不出意外的又在梦中见到魏桢,这次的梦境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相同。
她在梦中重回白日里的宴会现场,他们站在一丛丛的夏日花火边上,橘粉色的花朵大簇大簇地绽放在枝头,他站在自己身边,言笑晏晏地指认着各色花卉,说要带她去看,微风拂过时,送来他身上清爽的气息。
是那种淡淡的,带着青草和露水的气息。
她看见梦中的自己在羞涩地躲避着,转身向远处跑去,她想起幼时喜欢的童话故事,灰姑娘在十二点钟声敲响之际仓惶逃走,只留下背影和一只水晶鞋,她会觉得自己狼狈吗?
觉得自己不算是灰姑娘的阿鲤,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狼狈极了,狼狈到只是在梦中重温这个场面都觉得尴尬万分。
有什么可躲的呢,她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恰好是她曾经讨厌过的。
但那种讨厌,也明明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而已啊。
“呼——”
她从梦中惊醒,觉得自己心跳快得离谱,甚至有点喘不上气的窒息感,抬手一抹额头,摸到了一手的汗水,不由得愣愣,随即叹口气。
才凌晨四点的光景,外面的天色一片昏暗,应当是破晓之前最浓重的黑暗,她睁着眼,在昏暗中看着天花板的方向,竟是再也没睡着。
只要一闭上眼,她就想起刚住到他那边的第一个晚上他端着她吃完的面碗走进厨房的背影,明亮灯光在他身上笼罩着,像是洋溢着淡淡的温暖,本来普通的场景,在反复来回的回忆中慢慢变得不一样。
人的回忆都是自带滤镜的,尤其是回忆这些温暖瞬间的时候,她叹口气,想起杨青鸾去中心做鉴定时说过的那句话。
只是短暂地甜了一下,然后就靠这点甜捱过后来的种种苦。
“喜欢他,也没关系的吧?大不了……”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翻了个身。
在她的辗转反侧当中,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转眼就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夜色渐渐褪去,天空露出鱼肚白来。
桑落酒起身,拉开卧室的窗帘,让还不那么明亮的光线涌进室内,清晨的微风拂面,她看见远处的高楼隐没在云端,忽然又想起很久以前的一桩案子来。
那个时候她还没毕业,在市局的法医中心实习,报到的第一天,跟师父一起去出现场,说是有早起晨练的市民在附近的天桥底下,发现一具流浪汉的尸体,就报了警。
他们去到现场,按照流程勘验现场,然后将死者尸体装好带走,临走前听见一个围观市民对询问情况的同事说:“他在这里好多天了,每天都看见他的,一个人自言自语,好像在叫谁的名字。”
回到法医中心,尸检确定死者是突发心梗猝死,整理他的遗物时,在他贴身的衣兜里找到一个小小的旧布包,看起来应该是用来装零钱的,蓝色的布面都已经洗得发白,十分干净,这和死者衣衫褴褛的形象不太符合。
后来听说找到死者的家属了,是从距离容城百多公里之外的一座小城赶来认领的,儿子儿媳哭成泪人,说老父亲有老年痴呆,只记得母亲了,可是母亲在好多年前就因病去世,从那以后老父亲就越来越不对劲,直到去年走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