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是一个值得我去尝试喜欢的人。”
埋首颈窝的那人明显怔愣了一下,而后嘴里一边喃喃着“言言”,一边恨不得将她嵌进怀里似的抱得更紧了些,鼻息有意无意擦过她的颈侧,惹得她一阵痒痒。
温若言将他缓缓推开,神色认真地指着他又道:“但是!尝试归尝试,喜欢是喜欢,这是两件不同的事情。因此,之前的条约仍然有效,你同我一起住不能不经过我同意,对我动手动脚。但凡你毁约,我就不尝试了!”
“好。”他那双眸子里现下全是她,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警告,只管答应了了事。
见赫连卿乖乖答应下来,她便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意识到两人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也是时候该回去睡觉了,便再次试图起身,却不想他方才拦惯了,此时又习惯性地拦了一下。
“做什么?方同你说完的你便忘了是不是?”
闻言,他立马收回了手。待她起身后又悄然拽住她的衣角,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你不同我一起睡吗?”
“赫连卿!”她顿时面露羞色,赶忙将他的大手拿开,“你又得寸进尺!你再这样我真的不尝试了!”
“我错了言言。”
嘴上说着认错,眼里却无半分歉意。赫连卿躺回被窝里将被子盖好,十分乖巧地笑道:“明日见,夫人。”
“嗯,明日见。”温若言随口回了句,便转身去熄烛,可步子还没迈出两步,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夫人?!
她猛地回首,还未张嘴便见那人翻了个身,用沉默的背部无声地拒绝她的诘问。
行,明日再找你算账!她又回过身去,愤愤然吹掉了那根蜡烛。
更深人静,遥夜沉沉,一双甜蜜的梦徐徐升腾,碰撞纠缠,最终消散在四下无人的夜里。
翌日清晨,赫连卿如往常那般,在她还未醒来之时走到她的床边,告知一句“我去上朝了”,而后在她额心轻轻印下一个她并不知晓的吻。
一切似乎仍与之前一样,却又似乎与之前不太一样。
温若言醒来后,鼻子倒是的确不堵了,可喉咙却止不住地咳嗽。说一句话便得咳嗽好一会儿,一顿早膳更是吃得比平日里要多出三刻钟来。脑袋也是比头一日还要昏沉,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躺在床上。
当然,她也的确如此做了。
吃完午膳喝完药后她便回了床上,不过半个时辰就睡了过去。这一觉她睡得极不舒服,鼻子虽然通了气儿,可脑袋却昏沉得厉害,加之又做了些各种各样的梦,扰得她那眉间就从未舒展过。
也不知睡了多久,隐隐约约听见屋内有一男一女在说话,却又听不清在说什么。接着便感觉到额头传来一丝凉度,那凉度转瞬即逝,急促的脚步声相继钻入耳内。
再往后,她又沉沉睡了过去,再也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响。
漫长的一夜在睡梦中逐渐流逝,等她终于睁开眼睛时,已是崭新的一天。
黎明的晨曦透过窗棂给屋内罩上一层天青色,她缓缓转动脖子,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空荡荡的屋子,而是撑在自己床边,似是睡着了的赫连卿。
她试图将他叫醒,可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干得快冒烟了。于是便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轻轻扯了扯他的袖角。
赫连卿几乎是立刻便睁开了双眼,本能地往床上看去。瞧见她已醒来,那满脸的倦容总算少了几分,却又很快被担忧替代。
他坐上来倾了身子,轻声问道:“言言,是不是想喝水?”
见她点头,便连忙去桌边拿了茶壶和茶杯过来,扶着她坐起喂她喝下。直到连喝四杯茶水下肚,她这才觉得嗓子稍微好受了些。
“我睡了多久了?”她略微哑着声音问。
“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可有觉得好受些?”
“嗯…脑袋好像没那么昏沉了。”
闻言,他抬手覆上她的额头,传来的温度的确没有昨日那般烫了,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你知不知道,你昨日可吓死我了。”
“昨日?”温若言仔细回忆着昨日的记忆,除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的那些声响外,其余一概也记不清了,“昨日我吃过午膳便睡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话,之后便不记得了。”
赫连卿将茶壶茶杯放好,将昨日的事情同她娓娓道来:“昨日我下朝后回来用晚膳,小玉说你还没醒,我便想着过来叫你,可没想到手刚碰到你,便摸了一指尖的滚烫,再摸你的额头,发现你已经起了高烧。这才连忙去请郎中过来,开了药喂你喝下,又给你退了一夜的烧,不然你这小脑袋瓜,怕是真要烧成了傻瓜。”
“你才是傻瓜。”虽然虚弱着身体,却并不妨碍自己白他一眼,“那你…一夜未睡吗?”
“你醒来之前小憩了会儿,无妨。”
他坐在自己的床边,替她拢好额前已经风干的碎发,柔声问道:“今日我告了一天假留在家里照顾你,还要不要再睡会儿?”
她原本是想说不用的,可忽又想起他是一夜未眠的人,若是自己说不用再睡,他肯定说什么也要陪着自己。想了想,她还是点了点头。
“好,那你再睡一会儿,我守着你。”说罢,正欲给她盖上被子,却被她蓦地轻按住了手。
只见她那张因生病而苍白无血色的小脸,竟难得泛上一抹匿于白雪之中的淡淡嫣红,一双明亮的大眼扑闪着羽睫,细声细语地开口问他:“你…你要不要,同我一起睡觉?”
赫连卿登时只觉自己好像忽然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心脏猛然停跳了一瞬,差点儿背过气去。
喉结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嗓音也染上了几许喑哑,“言言,你,你生着病呢,等病好了再…好不好?”
“赫连卿!你想什么呢!我说的睡觉就只是睡觉,你又想哪儿去了?”她嗔了他一眼,旋即背对着他躺下,自己将被子一盖,“不同你睡了,老是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上次埋了尤莱的匕首时也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怎么男人的脑子里尽想些这种事情?
早知道,她压根就不该为他着想!让他自个儿猝死算了!
瞧着她生气了,某位想歪了的人赶忙上前认错,“言言,我知错了,是我脑子犯了浑。你烧刚退下,别把自己气坏了。你安心睡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你若是渴醒了我还能第一时间给你倒杯水。”
若要说温若言浑身上下都是缺点的话,那她唯一一个优点便是刀子嘴豆腐心。
也不知这人是不是抓准了这一点,愣是在最后补上这么一句话,听得方才还在兀自生气的人儿,此刻又立马心软了下来。
她回头望了那满脸无辜的人一眼,撇了撇嘴角,“算了,你上来罢。”
话毕,便自个儿往前挪了挪,将外面的位置腾给他。见她这番动作,赫连卿的脑中只听嗡的一声,接着手脚不听使唤似的,缓慢地脱了鞋子和衣而卧在她身旁,胸腔里那颗小东西的跳动如鼓点一般,声声砸在他的肋骨之上。
但有此番心情之人,又何止他一个呢?
感受到身旁遽然传来的温热,背对着他的温若言早就烧红了满脸,僵硬的维持着一个姿势连手指头也未曾动一下。
剧烈的羞色让她此刻有些许后悔,可话说都说了,人也已经躺了上来,现在后悔也晚了。于是便只能保持着比木头还安静的沉默,闭上双眼强行让自己入睡。
可她已是睡了一天一夜的人,现下哪里还睡得着?任凭她将眼帘盖得再紧,其他四官的感知能力仍是无比清晰。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身旁那人的呼吸,以及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被褥。
半晌,赫连卿稍微动了一下,她的心立即提了起来,将眼睛闭得更紧了些。
“言言。”粗沉的声音从自己后脖颈传来,那人幽幽问道:“我可以抱你吗?”
温若言浑身一僵,原本稍稍平复下去的心跳又陡然加快,她想开口拒绝,可话一说出,却不知怎的又变成了“可以”二字。
自己真是烧昏了头了,她如是想着。
话音刚落,忽觉腰间一沉,一只沉重的男子手臂就这样搭在了自己的腰际。
只是那般轻轻搭着,并未做什么其他的动作,连手掌也未曾移动半分。不过片刻,身后便传来了沉稳绵长的呼吸。
这是…睡着了?
温若言动作轻缓地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的躺着。眼前人果真已经睡着了,许是因一夜未眠,又绷着神经照顾她,故而入睡得极快。
她眨巴着圆溜溜的眸子盯着他的睡颜看,不得不说,赫连卿的样貌的确属上等中的上等。
这上等不是因他长得有多俊俏,而是因为他的脸部轮廓极为立体,天生自带一股王者霸气,好像生来便是该领军千万,从无败绩之人。
加之常年经受漠北风沙的洗礼,他的霸气里又裹挟着粗糙的阳刚之气,俗称,男人味。与京城里那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少爷,亦或是那些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自是截然不同的。
以往温若言讨厌他身上这些气质,看着又凶又粗鲁,说不准小两口吵起架来他还会打女人呢。
可这些日子与赫连卿相处,他不仅从未与自己起过争执,而且还处处让着自己,顺从自己,与他那外表简直是天差地别。
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爹爹曾教过自己,有些人外表斯文有礼,内里却藏着一颗狼子野心。而有些人外表粗鄙不堪,内里却始终对世人保持着最大的善意。
想必,赫连卿便是爹爹说过的后者吧。虽然…虽然他并没有粗鄙不堪。
如此想着,她便不自觉地微微扬了唇角,往那人宽广温暖的怀里钻了钻。
面前的胸膛似冬日暖阳般,将她娇小的身躯团团包裹,暖烘烘的温度深入骨血里,带给她从未享受过的惬意安宁。
很快,小姑娘终是陷入了同身旁人一样的美梦之中。
赫连卿是最先醒来的,太阳刚没入山头没一点儿,他便掀开了眼帘。
脑中的运作与他的身体是同一时间清醒的,因此方睁开眼,便感觉到自己胸口处传来的不轻不重的压力。
他向下看去,一眼便瞧见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正搁在自己的胸口上睡得安详。
那张小脸被暖得红扑扑的,樱桃小嘴微微启了条缝,随着他胸口的起伏一呼一吸,熟睡的模样看着让人很是想上去揉搓一把。
温若言没有醒过来,他自是不敢先起来的。尤其是这难得的温.存时刻,他又怎会轻易错过?于是弯下眼角,将原本轻轻揽着她的双臂箍得更紧了些。
许是感觉到身体周边传来的压力,她从鼻间发出一声难耐的轻哼,接着脸颊在那胸膛上蹭了蹭,搂着他腰的手臂也紧了几分,身子更是往他的身侧贴得严丝合缝,直到适应了那压力后才舒展开眉头。
这一蹭她自己倒是不打紧,可却苦了抱着她的那人。
一股燥火直窜上赫连卿心头,小姑娘柔软的身子紧贴着自己,他甚至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女子特有的曲线,起起伏伏,温香软玉。
他情不自禁滚动了一下喉结,以往哪怕是在战场伏击时,也从未觉得这般难以忍受过。
自己向来是个忍耐力极强的人,不然也做不了赫连铁骑的统率,可偏偏在这种时候,他只觉得仅仅只是压住吻她的冲动,都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不行,若是再这样睡下去,怕是他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
“言言。”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沙哑着声音唤道。
温若言蹙了一下眉头,徐徐掀开眼帘,眸子里仍旧混沌不清,“嗯~”
“该起来用晚膳了,言言。”
她松开搂着身旁人的手,躺平了伸了个懒腰,又闭上眼睛兀自清醒了会儿思绪,这才彻底从困顿的睡意中抽离出来。
也是在此刻,她忽然想起自己身旁躺着的是赫连卿,不由得又是一阵羞赧。
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半张脸,侧眸望向他道:“你,你先去洗漱吧,我自己会起来。”
“好。”他浅浅笑着,翻身下了床。
待脚步声愈来愈远,她这才将被褥拿下,长舒了口气。哪怕已经睡过了一觉,可现在回想起来,她仍是想不通自己怎么就邀请他上床了呢?
就算为他照顾自己一夜而感动不已,也不应该一时冲动就邀请人家一起睡觉呀,这下女子的矜持可全被她丢光了。
她暗自懊恼了一会儿,忽又察觉,自己的风寒似是已经痊愈。
脑袋不像昨日那般昏沉,鼻子也不堵了,连说话也并未咳嗽,想来,定是痊愈了。
于是洗漱完毕后,在用膳席间,她将此事告知了赫连卿。
只见他如前几次那样,伸了手覆在她额上,不消半刻钟复又拿下,凝重的神色减弱了几分,“是好了许多,但还是有点烫。再在家里待两日吧,好好喝药,等烧全退了再出门,好不好?”
“可是…我已经好几日没有同遇宁见面了…”她低垂着头嘟起小嘴,模样看着十分委屈。
赫连卿自然是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可又不能让她出门吹了凉风,思了少顷后,柔声问道:“那,我传信给苏小姐,请她来家里看你,好不好?”
闻言,她的眸底即刻亮起,巧笑嫣然地重重点了个头,“嗯!明日就请!”
“好,明日就请。”他粲然一笑,眼里尽是弥漫开来的温柔爱意。
翌日,永毅侯家的马车果然停在了将军府门前。
温若言提着裙摆一路小跑上前迎接,小玉也拿着披风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等她在府门前停下脚步,这才终于将披风给她系上。
“遇宁!”她冲那正在下马车的苏家小姐招了招手,毫不掩饰的喜悦在小脸上荡漾。
苏遇宁下了马车小跑过来,挽着她的手臂往里走,“我总算是见着你了,这些日子你怎的都不联系我?是不是……与你家夫君甜甜蜜蜜,忘了朋友了?”
这人还是那般爱调侃自己,她嗔了好友一眼,解释道:“我这几日感染了风寒,在家休息呢。”
“啊?那你现在可有好些?”
“若是没好,怎敢邀你来做客?”
说罢,二人又谈论了几句别的话题,嬉笑着一起往里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