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之前不选择绕路呢,因为漠北本来就远,快马加鞭走最短的那条路也至少得五七天才到。这一绕路,十天到半个月都说不定。
可眼下这种情况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好在她身上银子带得够多,给马儿吃的最好的饲料,白日也跑得快些。
只是人心不古,温若言没想到早就有人盯上她包袱里的钱财了。
离漠北大约还有三天的路程时,她像之前一样在郊外一家小客栈留宿,补充好精力明日继续上路。
却没想到睡到半夜时,有人推开了她的房门。在外面留宿她自然睡得浅,因此门刚一推开她便醒了。
之后便是极轻的脚步声,再之后便是翻包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人,并没有其他的同伴。
她深知自己若是现在起来抓他,很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男女之间力气差距本来就大,若是他起了狠心,说不定自己还会当场丧命。
如此权衡之下,当然是舍财保命最为要紧。
于是温若言始终紧闭着双眼,听着那小偷将包袱里的值钱物什统统装进自己的袋子里,又听着他轻手轻脚地离去。直到门扇关紧后再无声响,她这才敢睁开眼睛长舒一口气。
本以为这次的危机就这么过去了,就算马儿吃不了好的饲料了,但她耳朵上还戴有赫连卿当初送给她的玛瑙耳坠,实在撑不到三天到时便把它卖了,给马儿吃点普通的,撑到漠北之后再赎回来也行。
但是她却没想到,这一次的危机根本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新文已经开啦!~
感谢在2021-02-0115:26:03~2021-02-0222:4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行飞行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咸鱼本鱼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难后重逢
温若言没想到,连自己的马也被偷去。那是自己从京城一路骑来的,虽比不上汗血马日行千里,但也是决定的好马。
不曾想那小偷竟还是个见多识广的,知晓这是好马,一同偷去。
这可就难办,自己全身上下只剩那对玛瑙耳坠可以换点钱财,可若是用钱财去买马,便不够钱供一人一马的吃喝住。
若是用钱财保障自己的吃喝住,不买马,那又得六七日才能到漠北。
如今战事紧张,一日便可能变化万千,更别提六七日,她实在没这么时间可以浪费。
无法,想想人若是三日不进食只喝水也不会死,于是温若言选择将唤来的钱财买马,剩下的全用来在驿站买马的饲料。
至于住的地方,她在马厩凑合几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苦些而已。
不过只要能顺利到达漠北,探清赫连卿是否真的战死,再苦她也忍得。
如此想着,她便真的在马厩凑合第一晚。
马厩的味道实在难闻,她初时怎么也受不,可眼下也没办法,便只能强迫着自己去捂着口鼻睡着,只要睡着,便闻不到。
后来好不容易睡着,又如往常一般做噩梦,半夜醒来,那气味刺鼻得很,于是后半夜又睡不着。
就这么熬到天亮后,马儿吃饱,继续上路。
温若言已经一整日没吃东西,坐在马上又饿又困,可还是得强撑着保持清醒,一路撑到下一个驿站。
中间就着溪水喝点,渴倒是不渴,就是太饿。看着马儿吃得那么香,她的肚子一个劲儿的响。
还好这家驿站的老板是个好心人,见小姑娘浑身脏污又睡在马厩,委实可怜,便收拾柴房出来给她,顺便给些吃食。
也算是填饱半个肚子,虽然还是饿,但是还在能忍的范围内。
还有一日一夜,漠北便到,温若言此刻即使再苦,至少也有一点点希望让她撑下去。
然而,老天爷似乎存心同她作对似的,一日过后,就在最后一夜时,那马儿突发急病死。
温若言这才知晓,自己被那马商给坑。那马商看自己一个女子,又是个外地人,便拿匹病马给她。
这可把她给气死,心里骂那马商千遍万遍。不过好在,明日白天便能达到赫连铁骑在漠北的军营。
今日白天的时候,她特地问当地居民军营的位置,顺便问关于赫连卿的事情。
这里的人们口中所说,与京城的百姓无异。他们说,的确有听说赫连将军战死的消息,还是从军营那边传出来的。
就连在边城作祟的匈奴们,也洋洋得意地提过此事。
温若言的信念动摇过一瞬,也许他们说的是真的,赫连卿是真的战死,尸体正在被运回京城的途中,她现在回京去见他。
可是她又不想相信,不想相信自己眼不见不为实的东西,也不想相信赫连卿从此不在这个世上。
她向来是个执拗的人,不见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
因此这一趟,她仍是要去。
太阳升起,温若言便用着自己这双脚,向着他可能所在的地方,出发。
她顺着大道走过边城,进入小路。又顺着小路一直走啊走,走啊走,走到终于能看见前方远处的帐篷顶流,这才又稍微有一丝精神。
双脚已经没知觉,可眼前那帐篷顶就是她所有的动力,她依靠本能地拔足加快速度,冲着那些个帐篷小跑过去。
终于到军营,却被守营士兵拦在门外,“你是何人?怎敢擅闯军营重地?!”
温若言并未回答,只是问道:“赫连卿呢?我找赫连卿!”
“将军已于半个多月前故去,你要找将军,得去京城。”那士兵看她是一个女子并无威胁,好心回答道。
“我不信!你们让我进去,我要亲眼看一看!”说罢,她便要闯进去。
那两位士兵见状,当即将剑拔出,“别再靠近!否则别怪我们将你抓起来!”
温若言眼珠子一转,直接将双手伸出,“好啊,你们抓啊。”抓她她就能进军营,巴不得被抓呢。
二人也不跟她客气,当即便要上来给她捆住双手。
方迈出一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们在吵什么吵?是谁在擅闯军营?”
二人齐齐望去,士兵连忙解释道:“回聂将军,是一个陌生女子,非吵着要进军营看一看。”
聂将军?不会是聂栖吧?
温若言伸长脖子朝出声的方向望过去,刚巧那人也在朝她望过来,两人具是一惊。
“郡主?!”
“聂栖?!”
二人几乎是同时出声,聂栖赶紧放她进来,他差点没认出来眼前这个灰头土脸,一身污秽的人是京城里那位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永乐郡主。
“郡主,你怎么到这里来?”
温若言抓住他的手臂,凝视着他道:“你应当知晓我为何来这里,你告诉我,赫连卿的讣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信他会战死。”
“这…”聂栖垂头犹豫一瞬,又抬眸道:“这里不便谈话,郡主,你跟我来。”
说罢,便领着她向军营内走去,路过赫连卿的统帅营,也路过伤患营,将她带到俘虏营才停下。
随即,便掀开门帘带她走进去。
营里正在开会的各个将军纷纷朝他们投来目光,包括坐在最前方主座上的那人。
两道视线在中间交汇,最前方那人一脸惊诧,温若言则是眼中顿时蓄起泪水,咬咬唇朝他走过去。
“言言,你怎么…”
“啪”的一声,温若言当众给他一耳光,将他没说完的话打断在喉间。
紧接着,又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聂栖给众人使个眼色,大家默契的纷纷离去,留他们二人独自相处。
赫连卿无言地紧紧拥着她,任她发泄自己心中的苦闷与委屈,直到她哭得喘不上来气,这才将她松开,替她擦去泪痕。
“你这个骗子,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她一边抹着泪,一边推着他的胸口。
那人一一承受,任她打骂,“我错,言言,我错,以后我不会再瞒你任何事,我真的不会。”
温若言冷静下来,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般盯着他,“那讣告是怎么回事?为何所有人说你战死?你知不知道这段时日我是怎么过来的?你是不是诚心骗我?”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他甚是无奈,笑笑,耐心解释道:“这个真不是我故意骗你,这次战事的确比以往要棘手些,主帅假死,不过是必要的其中一条兵法而已,也算是一招险棋。”
“至于那讣告,确确实实是真的讣告。匈奴与我作战多年,甚是解我的作战风格,这次又是有备而来,因此这一次我也不敢保证必胜,只能兵行险招。若是不发真的讣告,匈奴不会相信此事的。”
温若言嘟起嘴,十分委屈,“算算,你同我讲这些我也不懂。”
“言言。”他捧起她的脸,将那上面的污渍拭掉,“你告诉我,你是如何过来漠北的?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父亲母亲没有派人护送你吗?”
她噎一下,垂下头小声道:“我…我是…我是离家出走一个人跑过来的……”
“言言!你怎能如此?父亲母亲会担心的你知不知晓?”
“我知晓!若不是为亲眼确认你的安危,谁愿意吃这一路苦跑来找你啊?!你凶什么凶?!”
闻言,赫连卿当即心神一怔,默须臾后,将那气鼓鼓的小姑娘拉到跟前,柔声问她:“言言,你是…原谅我吗?”
“……”
“算…算是吧。”
那人笑,眼眶中却含着些雾气,将她额前散落的碎发一一拢好,握着她的手想说什么,却始终喉结难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这才沙哑着声音问句:“言言这一路上吃多少苦?同我说一说,好吗?”
“可多,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多的苦。”她嘟囔着,随即掀起自己的袖子,露出翻山时被划破的伤痕。
“你看,就这些伤痕,我身上到处是。我离家出走后,爹爹娘亲请舅舅在我必经之路上全城通缉,我为能顺利过城,便选择翻山。我可是翻整整三座深山你知道吗?”
赫连卿握着那只手臂,指腹摩挲过上面已经掉痂的伤疤,心里是一阵接着一阵的疼。
他的妻子,向来是天之骄女,人人羡慕。从小养尊处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没想到为他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徒步翻越深山,只为来确定他的安危。
忽而,一滴泪掉在她的臂膀上。
温若言一惊,连忙拥住他,“你别哭啊,我可不会安慰人哦。”
“无事。”他紧紧回抱住她,埋头在她的颈窝里,“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可我身上臭得很,我睡两天的马厩,身上是畜生的屎尿味。”
那人忽然笑出来,松开她问道:“言言怎么去睡马厩?”
“说到这里我就生气!有个可恨的小偷偷我的钱财!那也就算,但是他竟然还偷我的马儿!我实在没办法,身上什么钱没有,只能把你送给我的玛瑙耳坠卖,买匹马,剩下的钱也用来买饲料,不然压根到不漠北。”
“所以那两天,我便睡在马厩里。我还没有钱吃饭,若不是有好心人给我两饼,我可能真的撑不到来见你。啊对,你记得让人去把我的玛瑙耳坠赎回来,就在十里城城东的那家当铺。”
赫连卿仔仔细细听着这些话,心里是越发愧疚心疼,“那耳坠卖就卖吧,我今后再送你一对。”
“那怎么行?”温若言嗔他一眼,“那可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你得给我赎回来。”
“好,我等会儿便派人去赎。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嗯,你记得再给我准备点吃的,我整整三天,除两张饼什么没吃,快饿死。”
他笑着轻吻她的额心,“好,我去给你打水,让人给你准备食物。”
“嗯,去吧。”
小半个时辰后,澡桶里的水满。
温若言正要脱衣,却见赫连卿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瞪他一眼问道:“你做什么?我现在可没心情同你‘玩闹’。”
“我没有想让你同我‘玩闹’。”他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为她脱衣,“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还有何处有伤。”
她没有反抗,反正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便任由他将那一身脏污的粗麻布衣脱下。
上身十几条又细又长的伤痕顿时暴露在他眼里,赫连卿的眉间猝然皱起,心中滋味很是难受。
没有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她便回头看一眼,便瞧见,那人眸子里的心疼满得只差溢出来。
“其实也没多大疼。”她跨进澡桶里坐下,故作轻松地道:“血刚流出来的时候,伤口便结住,也不是什么会留疤的伤,等再过半个月,这些伤痕就看不出来。”
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赫连卿便没再说什么,拿过亚麻布来给她擦拭身体。
此刻的二人之间,没有任何欲.念,只有寻常夫妻间重逢时的欣喜,与温馨。
洗完澡,他拿来药膏给她抹药,抹完身上,又换至双脚。那双原本白嫩的玉足上,如今却诸多水泡,看得赫连卿心中又是一阵难受。
忍着心疼给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药膏,生怕自己稍微多用点力,弄破水泡也弄疼她。
等终于抹完药,他便将她箍在怀里,迟迟不肯放开。
温若言知道他心疼,抚摸着他的背以示安慰,嘴上也转移着他的注意力,“对,如今我已见到你的人,明日我修书一封寄给家里,你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去吧。”
“嗯。”他的声音闷闷的,沉默片刻,忽而道:“言言,可不可以……把那纸和离书还给我啊?”
怀里的人一愣,挣脱出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什么和离书啊?”
赫连卿也一愣,“陛下令我即刻出征前,我曾写一封和离书给你,你没有收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