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新娘子成了她珍重之人。
苏遇宁一见她便更开心了,拉着她坐下,像赫连卿那般附耳在她鼓起的肚皮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若言,我跟你说啊,你这孩子出生了我必须要做她干娘,而且只能有我一个干娘!”
“行啊。”她笑道:“今后我孩子就给你管了,刚好也可以给我和赫连卿减轻负担。”
苏遇宁也不甘示弱地回怼:“管就管,我把他教得无法无天了你到时候可别又来怪我带坏你孩子。”
“你带坏我孩子,我就带坏你孩子,很公平呀。”话音刚落,便遭了好友一记白眼。
接着又听她道:“我孩子才不给你管呢,我要生个儿子教给他爹爹管,让他爹爹教他如何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那若是你生了女儿呢?”温若言问。
“生了女儿当然就是我自己带了。我要教她女红、教她琴棋书画、教她知书达理,让她做一个大气端庄的名门闺秀,可千万别像她娘一样。”
说到这,温若言却不服了,“像你怎么了?你多好呀!坦诚率真,大大方方,从不遮遮掩掩,扭捏作态,这才是女子该有的模样!”
苏遇宁半信半疑地看向她,不自信地问道:“真的吗?我这样子真的好?”
“真的!不然我为何会同你做朋友?”她拉过苏遇宁的手,神色认真,“你以前明明是非常自信骄傲的,怎的同聂栖在一起了就变成这副模样?他是不是说你什么了?”
“那倒不是,他对我挺好的,事事都顺着我。”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这样想?”
苏遇宁垂下头来,声量减弱:“可就是因为他对我太好了,我一点真实感也没有。我不压根知道他喜欢我什么,感觉他对我的所有好都是出自于责任和义务。”
“你呀,就是想太多了。你以前不是这般性格的,怎么同他在一起后竟改变这么多?我建议你把心里话同他说开,别老自个儿憋在心里想东想西,影响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想起敲门声。
喜婆在外面催促道:“苏姑娘,吉时到了,该出发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苏遇宁扶着温若言起身,盖上红盖头,由丫鬟印着一同往大堂走去。
在大堂拜别永毅侯夫妇时,苏遇宁没忍住泪水,差点就把妆哭花了。还是温若言在她身旁掐她的肉,这才让她把没哭完的眼泪忍了下去。
走出府门,喜轿已经在等着了。
温若言拉着她的手,冲她微微一笑,“遇宁,我就只能送到这儿了。记得去了夫家那边同聂栖好好相处,收敛收敛你的坏脾气,有什么事开诚布公地与他谈谈。
若是实在不想同他说话,你便来将军府找我,同他吵了架也可以赖在我这儿不走。遇宁,我今日有些啰嗦,但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的,除了侯爷和侯夫人之外,我也是你的娘家人。”
“我知道的,我都明白。”
她轻轻拍了拍温若言的手,直到喜婆又过来催促,这才依依不舍地上了喜轿。
望着转角处消失的喜轿背影,温若言有些感伤地红了眼眶,抬手用袖角悄悄拭去。
“我就知道言言会哭。”
突然起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转过头去,只见赫连卿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正对她浅浅笑着。
“你怎的过来了?也不同我说一声。”她问道。
赫连卿捧起她的脸,替她拭掉她未擦干的泪痕,“我一早便在你后面跟着,你如今有身孕,我哪敢放心让你独自出门?”
“那你为何不同我说一声?”
“今日是苏小姐的大喜日子,你来送她是应该的,带上我便不合适了,因此我只能在后面悄悄跟着。这不,等旁人都走了,我才敢出来接夫人回家。”
说罢,他伸出手来摊开掌心,唇角笑意盈盈。
温若言看着那只大手,“切”了声,“倒是还挺懂事的嘛。行吧,本郡主今日心情好,便不追究你跟踪一事了。”
话毕,她仰起下颌弯起眼角,伸出手来放上他的掌心。
二人紧紧相牵,踏着满城的洋洋喜气,一同往家的方向行去。
第60章 大结局下
温若言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觉也睡得越来越不好,不管换了多少种姿势,她都喘不过气来。
她睡得不好,赫连卿自然也不会睡好,半夜里得醒个四五次,醒了便给她按摩腰部让她能舒服些。
这段时日她的口味也越来越挑,吃什么也吃不下,总是突如其来的想吃些这个季节根本弄不到的食物。但每次赫连卿都会想尽办法,跑遍全城上下去给她弄来。
实在没有的,便自个儿做给她吃。以至于从未下过厨的大男人,如今整日都待在厨房里,甚至已经精通了各个菜系。
而温若言也肉眼可见的胖了不少,每日早晨照镜子,她都无比忧心,自己好好一个苗条淑女,硬生生被喂成了丰腴仕女,也不知道肚子里这货卸下去后,自己能不能瘦回来一点。
偏偏那人看着她长胖的这些肉,心里十分欢喜,恨不得再给她多喂点,让她再胖些才好。
要不是大夫说怀孕期间不能营养过剩,否则容易导致胎儿过大而难产,他早就一日三餐都给她堡各种汤了。
除了吃方面较为美滋滋外,其余方面真是折磨得温若言生不如死。
尤其是临近分娩的时候,一阵接着一阵的宫缩让她疼得死去活来,虽然每次只有一小会儿,但宫缩却是一次紧接着一次的来,好不容易喘上口气能休息会儿,又开始阵痛了。
温若言躺在床上冷汗直冒,两鬓的碎发皆被汗湿了贴在脸颊上,握着赫连卿的那只手,随着每次宫缩而力道收紧,脸上的五官也扭曲在一起,看得赫连卿止不住的心疼。
他从来不知,女子生产竟是这般生不如死,听请来的稳婆说,有些人宫缩也就临产前几个时辰,有些确实半个月前就开始了。
而温若言距离生产还有两天便开始阵痛了,也就是说她还得再疼上个两天。
赫连卿紧紧握着她的手,此刻恨不得自己来代替她。可他无法代替,便只能无时无刻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这两日仿佛一生那样漫长,好不容易挺过了一日,温若言的下身突然开始流血了。
淡红色的血迹看得赫连卿心惊胆战,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叫了大夫过来。后来大夫诊断的时候,他更是在一旁提心吊胆,生怕温若言出了什么事。
好在,不过是正常的见红而已,听大夫解释一遍后,他这才放下心来。
大起大落的心情让他不禁生出强烈的后悔之心来,早知道女子分娩这般不容易,他当初怎么都不会让她怀孕的。
许是看出来他眼底的自责,温若言虚弱万分地抬起头来抚上他的脸颊,声音有气无力地道:“这孩子如此折腾我,想必是个男孩儿,你今后可得好好教育他,不能让我他同我顶嘴,知道吗?”
“知道,我一定好好教育他。”赫连卿侧首吻了一下她的掌心,“他若是今后敢同你顶嘴,我便罚他绕着府外蛙跳一圈,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闻言,她笑了笑,略微牵起的嘴角看上去十分无力,“若是个女孩儿,你也不能让她同我顶嘴。我若是同她吵起来,你只能帮我。”
他抬手在她发顶轻轻抚摸,温声回道:“自然,我永远只站在你这一边。”说罢,倾身在她额心烙下一吻。
分娩当日,长公主和长平侯以及苏遇宁都来了将军府,在产房门外等待。
本来赫连卿也应该同他们一起在门外等待的,但他怎么也不同意,非要在产房里陪着她,稳婆不敢说什么,便由着他去了。
此时的温若言正在开宫口,宫缩不但比之前更有规律性,且疼痛加剧了好几倍,疼得温若言握着他的那只手捏得骨节都泛白了,喉咙里也压抑不住疼痛叫了出来。
稳婆怕她还宫口还未开全就把力气给叫没了,于是拿了亚麻布来给她咬着。
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喊听得赫连卿的心都揪成了一团,可眼下他最是需要镇定,便一边压制着自己的担忧,一边轻拍她的发顶不停安抚。
开宫口的时间持续了很久,约莫过了六个时辰左右,天都已经黑了,她才终于开到了可以分娩的程度。
接下来就是孕妇的鬼门关了。
温若言按照稳婆教的,趁每次宫缩胎儿下降的时候,屏气用力,来来回回数十次,胎儿还未出来她便没了力气,甚至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稳婆还在说着什么,她已经听不清,她此刻只觉得自己好累,非常累,从未这样累过。
她只想睡一觉,好好睡一觉。
“言言,你不能睡,言言!”赫连卿慌乱地拍打着她的脸,一向镇定的人此时却是满眼的六神无主,“言言,别闭上眼睛,你看看我,啊?”
温若言勉强抬起眼皮,望见的是他无法掩饰的惊慌。印象里,就连吵得最凶的那一次,她提出和离,他都从未如此惊慌过。
好像这个外人眼里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只有在自己面前时,才会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说起来,他还在自己面前哭过呢。这不,又哭了。
她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拭去他眼底还未落下的泪珠,笑了笑,“我看着呢,休息一会儿而已,紧张什么。”
说罢,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屏住呼气全身用力。
“要出来了要出来了!”稳婆高兴地喊道。
温若言打起精神再接再厉,又是两次用力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顿时响彻在产房内,门外的人听了具是一喜,总算放下提着的心来。
“恭喜将军,恭喜夫人,是位小少爷。”稳婆将裹好襁褓的婴儿放到温若言身边,掀开一角给二人看了一眼。
赫连卿只瞥了一眼便道:“知道了,抱出去给侯爷他们看看吧。”
“是。”
丫鬟们上前来收拾狼藉,他看着气若游丝的夫人,不禁再次红了眼眶,“言言,谢谢你。”
她本以为,他想谢的是自己给他生了个孩子,没想到却听见他说:“谢谢你没有离开我。”
他将掌心里握着的那只手抵在自己额心,低垂着头淌下了泪来。
方才温若言意识不清醒时,是真的把他给吓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要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会说会笑的温若言了,若不是当时正在生产,他早就情绪失控了。
幸好……
幸好她还在自己身边。
温若言抽出手来抚摸着他的脸,微微笑道:“你说过要用一辈子向我赎罪的,我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太亏?”
那人破涕为笑,侧首在她掌心吻了又吻,“那说好了,在我赎完罪之前,你绝不能先走一步。”
“好,我不走。”她闭了闭眼,感觉身体从未有过的疲累,便先让赫连卿先出去陪父亲母亲,自己需要休息一会儿。
如今已经结束了分娩,赫连卿也就不需要再每日提心吊胆着了,于是听她的话,乖乖离开了产房。
父亲母亲见到孙儿顺利生出来,嘴上笑得都合不拢嘴了。苏遇宁也逗着小孩子玩了会儿,从稳婆那里得知温若言并无大碍后,便先行一步回去了。
长平侯看着这个孙子格外喜欢,长公主也喜欢,不过比起孙子来,她还是更喜欢孙女一些。
期间二老问他们给孩子取的名字,赫连卿便将“赫连毅”一名告知了他们。
只见岳丈大人微微点着头,道:“毅,这个字好。男子汉大丈夫,本就当顶天立地,忠正刚毅。取得好,取得好。”
“贤婿啊。”长公主上前道:“这女子生产过后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病痛,接下来这段日子,还是得靠你照顾言儿了。””母亲放心,我会将言言照顾好的。”
话音刚落,长平侯又在一旁道:“哎呀,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言儿怀有身孕这期间,也是他一个人照顾的,难道照顾得不好吗?你看你女儿还长胖了不少呢。”
长公主丢给他一个白眼,“你一个大男人你懂什么?敢情不是你生孩子不是你遭罪,你知不知道后续言儿还有多少病痛?不知道就闭嘴,别在这儿说风凉话。”
长平侯摸了摸鼻子,果然不再说话了。
赫连卿垂眸微勾唇角,安抚道:“放心吧母亲,我会照顾好言言的。今日你们也在门外守了一天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若是你们累坏了身子,言言也会担心的。”
长公主点点头,侧眸看向正在逗孙子的丈夫,撇了撇嘴角,“还不回去?”
长平侯身子一僵,轻咳一声后,依依不舍地跟着自家夫人,一同离开了将军府。
请来的奶娘将小少爷带了下去喂奶,赫连卿回到房里,轻手轻脚地走到熟睡的温若言身边坐下,目光无比温柔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微微倾身,亲吻她的额心。
“我爱你。”
长公主说得没错,产后的日子一样遭罪,且不比怀孕时期要少。
首先是涨奶,温若言每天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胸部胀满疼痛,同时伴随着发热乏力,食欲下降。
赫连卿怎么哄她她也吃不下东西,全身像被车轮碾压过一样,四肢酸痛无力。
尤其是腰背,简直比未生产时还要酸痛,连赫连卿时常给她按摩缓解也不起作用,睡觉时也是疼得翻来覆去。
然后便是流恶露,小便失禁。这是温若言最讨厌也最难以启齿的时期,虽然大夫稳婆都说女子产后都是这样的,可她怎么也过不去心里那份羞耻心。
因此这段时日她便不让赫连卿同她一起睡,每次都是自个儿叫了小玉过来悄悄清理。
其实赫连卿哪会嫌弃她呢,看着她被这些病痛折磨,他心疼还来不及,可终究是拗不过她,只能搬到对面的房间去睡。
但他每晚都会醒来好几次,每次醒后,便会悄摸地进去她房里,看她睡得如何。有时候碰见她在睡梦中将眉头蹙得极深,他便会像以前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哄她入睡。
等她眉头舒展开了,又悄摸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浅眠。如此持续了一个月的时日,温若言竟也从未发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