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坐月子终于结束了,温若言却不知怎的,心情总是烦闷至极。
大夫说,大多数的孕妇在生产前或生产后,都会有这么一段时日,心情烦闷燥郁,这个时候便需要丈夫的陪伴与开导。
于是赫连卿又向皇帝告了假,左右如今也没有什么战事,军务也都有聂栖可以代劳,皇帝便大方允了。
他这段时日时时刻刻都陪在她身边,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温若言的情绪越来越严重。
比如,她每日都会拿着镜子照上半个多时辰,一会儿问他,自己是不是没有之前好看了,一会儿又看着镜子里的脸,担忧地重复着脸变黄了,有斑了,没有以前那么细腻了。
每次赫连卿都会无比耐心地告诉她,她一直很好看,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上她。
温若言不信,他便会不厌其烦地将这些话重复一遍又一遍,说到她信为止,也从来不会觉得不耐烦。
再比如,她时常会莫名流下泪来。看着外面的天空会哭,吃着饭也会哭,就连在看孩子的时候,她也会哭。
可要问她为什么哭,她又不知道,只知道心里无端的难过,莫名的想哭。
赫连卿看着她越来越严重的情绪,却丝毫没有办法去缓解,只能在她每次哭的时候,将她抱在怀里耐心哄着。
后来军营里一个成亲十几年的属下同他说,那会儿他妻子也是这般模样,整日不是发呆心慌就是哭泣,怎么也流不尽似的。然后他便带妻子出去玩了一圈儿,回来后她便好了,像往常一样有说有笑的。
赫连卿听取他的建议,在这日将儿子交给了二老去带,随后便带着温若言出了远门。
说是远门,其实也并没有多远,毕竟她才坐完月子不久,他不敢定太远的路程怕中途颠簸了她。
因此二人只坐了一个时辰的马车,来到郊外的一座深山竹屋里。
这座竹屋,是之前他一位下属卸甲归田后,因没有亲人,便自个儿在这深山里建的。后来那位属下去云游四海了,这座竹屋便空置下来。
赫连卿将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后,便同她一起住下了。
要说这山里的空气就是比城里新鲜,温若言刚到没多久,心情就比之前要好很多,看着周围不认识的花草树木,都要十分好奇地上前这碰一碰,那戳一戳。
看着夫人的心情好转,他自然也心情也愉悦不少。去水井打了水来烧开,打算先给她洗一个澡。
温若言脱光了泡在澡桶里,玩弄着水面她从未见过的花瓣,赫连卿抬起她的一条手臂给她擦洗身子。
这副身体他曾见过无数次,尽管如今要比生育前多了些肉出来,但抱着却比以前更加软了,他一点也不嫌弃,反而更加喜欢她现在的模样,白白胖胖的,多可爱啊。
不过温若言却不怎么喜欢,她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粗了几分的大腿,扁起嘴道:“等回去了,我想减肥。”
“你又不肥,再减该硌人了。”他抬起她另一只胳膊,仔细擦洗着。
“明明很肥,你就是在说好听的话安慰我。”
闻言,他停下了动作,定定地看着她问道:“言言,如若有一天我失去了双腿,亦或是我毁容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他:“当然会了!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你的样貌身体。”
“所以我也是。”他牵起唇角,温柔在眸底四散开来。
温若言怔了一怔,随即垂下头来,再没说话。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腿,的确比以前粗了几分,甚至伸直了中间也没有缝了,可是……
可是现在看着,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洗完了澡,他帮她擦干头发后,便牵着她去林间小路散步。
这里虽是深山,但山里早已被采药或打猎的人踩出一条小径来,此刻他们便是沿着这条晓静,优哉游哉地走在碧绿茂林中间。
周围不断传来清亮的鸟啼声,花草独有的芬芳气息充斥在二人鼻息之间,偶尔有微风拂过,扑在脸上甚是舒服。
温若言的心情逐渐通畅,嘴角的笑容也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脸上。
赫连卿侧眸看着身旁的妻子,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看着她越渐清朗的眼眸,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
若是,他能与她一辈子住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之后的几日,赫连卿每天都会打猎回来,负责她的一日三餐。饭后除了带她去散步,便是从山里弄来些花草的种子,同她一起种下又一起照料。
花儿发芽的那天,温若言十分开心,激动地跑进屋内拉着他去看长出来的绿芽。这是这段时日以来,她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渐渐的,赫连卿便没有要回去的想法了。只要她开心,他愿意永远同她生活在这里。什么朝堂、官位、荣耀,他都可以不要。
他只要她开心。
原本以为,温若言也是这般想,毕竟这几日她看起来格外喜欢这里,可是她好像,又不是这样想。
夜里,他刚躺下,她便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他怀里,脑袋搁在他胸口上,手臂环着他的腰。
“赫连卿。”
“嗯?”
她默了片刻,细声道:“你之前不是说,想要个女儿吗?”
话音刚落,他立即便知晓了她的意思,然而他却并没有动作,只是回道:“言言,我不要女儿了,我不会再让你生孩子了。”
“为什么?”她抬起眸来,眨了两下眼睛。
赫连卿伸出手来,在那白皙的脸颊上用指腹轻轻摩挲,“因为我也有害怕的事情。”
那次分娩,至今让他无比后怕。就算下次仍能安然无虞的挺过来,他也不想让她再经历一次这漫长的病痛。
温若言垂下眸来,安静了片刻,又道:“我知道,这段时日你很担心我,为了让我开心起来,你做了不少的事情。”
她忽然撑起身子,趴在他胸口上与他对视,眼尾下弯,有幸福荡漾在她眸里。
接着,便听见她说:“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给你生个女儿。因为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我是美是丑、无论健康好坏,你都会陪在我身边,耗尽一切力气让我好起来的。”
“言言…可是…”
“可是什么?”她瞪着眼睛故意凶他,“你是不是嫌弃我胖了,不想碰我了。”
“怎么会?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现在的模样的。”
“那你亲我。”
赫连卿拿她实在没办法,仰头亲了一下。
温若言总算开心了,伸手将被子一拉,盖过两人的头顶,随后摸索着去扒他的衣服。
“言言,别…嗯…”
妄图反抗的那人被抓住了命根子,反抗无效。
某人最终,还是得了逞。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章番外。
第61章 番外合集
温若言怀了二胎。
有了上次的经验后,这次她怀孕,赫连卿把她照顾得好好的,比上次受得罪要少了许多。
虽然又长胖了不少,但她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好不容易挺到了生产,而她也有了上次的经验,因此这次生产她始终清醒着挺到了最后,比上次少用了半个时辰便将孩子生下来了。
如他们所愿,是个女孩儿。
赫连卿听到稳婆说是个千金的时候,别提多高兴了。上次都只是瞥了一眼儿子便让稳婆带出去了,这次竟是接过女儿瞧了好久。
直到稳婆必须得把她带下去洗干净了,他这才将女儿依依不舍的还给了稳婆。
坐月子的时候,赫连卿的照顾仍是那般体贴,甚至比上次还要细致入微,日日陪在她身边陪她聊天,说好听的话给她听,带她去逛附近的园子,生怕她的情绪再次跌入低谷。
然而,这一次她并没有。
许是心里非常坚定,这个人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永远不会嫌弃她,丢下她,更不会不爱她。因此这一次,她的情绪自始至终没有丝毫不对劲。
在他无微不至的照料下,温若言的身子恢复得很快,只一个多月便与常人无异了。
可难受的还在后头,这两个小孩儿实在太吵了。
别看哥哥已经一岁多,但他调皮得很,见什么都新鲜。这么大点的小孩子哪懂什么道理,更是打也打不得,于是就跟妹妹一起,一个夜里吵,一个白日吵,吵得不得安宁。
温若言已经好几日不曾睡好了,看着她眼下的乌青,以及她在坐月子期间被喂胖的肉又掉了回去时,赫连卿当下决定,将儿子送到长公主府里,交给父亲母亲抚养。
反正两家不过是几条街的距离,长平侯又格外喜欢他的孙子,想哥哥时再接回来便是了。
温若言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答应了下来,翌日儿子就被送去了长公主府里,听说长公主见送来的不是孙女还失望了好久呢。
儿子一走,府里顿时清净了许多,连她的头痛也缓和了些许。
自打女儿出生后,赫连卿除了陪她之外,所有的时间都拿来了哄女儿。
家里明明请了奶娘时刻照顾着,但他偏要动不动就跑过去,不是哄她睡觉就是拿着拨浪鼓逗她笑。
这小屁孩儿刚生出来还没三月呢,他就开始逗她喊爹爹了。
温若言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心里实在不知,这女儿生出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明明说好最爱她其次再爱女儿的,看看这一脸痴汉笑!哼,果然狗男人说的话要是算数,母猪都能爬树了!
想罢,她于是暗暗决定,今夜不同他一起睡了!
夜里,赫连卿洗漱完回来,看见的却是紧紧关闭的房门。他边敲着门边唤着言言,唤了好几遍也没见着人开门。
以为她是睡着了,便打算翻窗进去。谁曾想一只脚刚踏上床沿,便造一个枕头迎面相击。
“出去!回你自己的房间睡去!”
他一愣,这语气明显就是生气了。虽然不知为何生气,但若是现在不哄,怕是后头就麻烦大了。
于是他不管不顾地继续翻窗进来,趴在她的床边柔声问道:“言言怎么啦?为何生气呀?”
她轻哼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你管我为什么生气,我就要生气,没有理由,不行吗?”
“行,当然行。”他又向前趴了几分,将下巴搁在手臂上,“可是言言才坐完月子不久,生气会对身体不好的,我会担心。”
“切,你才不会担心我,你只会担心你女儿。”
这下赫连卿总算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了,暗自笑了笑,爬上床从背后将她抱紧,“原来言言是在吃自己女儿的醋。”
“谁吃她醋了,我才没有。”她往里挪了挪,又被他捞回。
“好,没有没有。”
说罢,他撑起身子亲吻她的额心,“我喜欢她,是因为她是你生的我才喜欢。换个意思,便是我最喜欢的其实是言言。”
“油嘴滑舌。”温若言翻了个白眼,又道:“儿子也是我生的,我也没见过喜欢儿子啊。”
“怎么会?我当然喜欢儿子,亲生骨肉怎么不喜欢他呢?”
“那你喜欢他,又为何将他送到爹爹府中,他还那么小。”
赫连卿抬手覆上她的发顶,拇指指腹轻轻摩挲这着她的额角,“男孩子调皮,不用对他太过溺爱,否则等他长大了容易变成纨绔。可女孩儿不一样,你想想,你小时候是不是被娇惯长大的?从小就给女孩儿最好的,这样以后才不容易被花言巧语的男人给骗走了。”
仔细想想,自己小时候的确是被爹爹娘亲千娇百宠长大的,以至于她的脾气一向不是很好,且成年了也依然骄纵任性。
以前她从未想过为何,只当是天下父母都是如此。如今听赫连卿一说,她这才知晓,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层道理。
如此想来,当父母可真是难,什么都得担心着。担心男孩儿变成纨绔无所作为,担心女孩儿被不安好心的男人给骗了。
一直担心到他们长大成人才能稍稍放下心来,可他们成人后又得操心他们的婚事,操心他们的前途,操心他们的家事。
总的一句话,为人父母,实在不易啊。
这些道理,也是温若言自己当了母亲才明白,自己的爹爹娘亲当初为自己操了多少心。
她转过身子来正对着他,“那若是女儿真的被花言巧语的男人给骗走了心怎么办?”
赫连卿垂下眼帘,再次抬起时,眸中蓄了些许寒气。
他缓缓道:“杀了他。”
话音刚落,温若言却忽地笑出声来,“那你算不算花言巧语的男人呢?我看你平常挺油嘴滑舌的,我是不是该让爹爹来杀了你?”
他拉过她的手吻了一下,微微笑道:“言言若是想杀我,不用父亲动手,我自己把命给你。不过…你杀我之前得先杀何穆,我油嘴滑舌都是他教的。”
“切。”她轻轻推了那人一把,“你若是不想学,他又怎会教你?”
“可我若是不学,就永远不会哄言言了,言言会更生气的。”
温若言抿起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只见那双眸子里甚是无辜,他一贯喜欢拿这种可怜兮兮的模样,博得自己同情。
而她每次也都会心软,屡试不爽。
“我懒得跟你贫了,赶紧睡觉!”说罢,她正要转过身去,却又被他掰了回来。
那人低下头来,郑重虔诚的吻上她的额心,接着往下,亲吻她的眼帘。再然后便是鼻尖,最后是那双柔软又裹挟着一丝甜味的嘴唇。
片刻后,二人分开,赫连卿低哑着嗓音道:“言言,这辈子我最爱你,谁也比不上。”
儿子周岁那日,温若言在家中宴请了不少京城里的名门高族。将军府里一时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苏遇宁同聂栖一起来的,一个去了前厅,一个来了后院。
一众女眷围在小少爷身边逗趣,而抱着小少爷的就是苏遇宁。她拿着拨浪鼓逗他笑,自己也笑得十分开怀。
后来抱累了,奶娘接了回去。她便坐到温若言旁边,姐妹两像往常一样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