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殿下?”
宋虞的声音很甜,谢辞稍顿才继续往前走。
他走到宋虞面前,低头看着她雪白的脸颊,“二姑娘和别人约了游湖?”
“是啊,但是她好像来不了了。”宋虞很苦恼地道。
谢辞面上不动。
他当然知道顾燕燕来不了,钟鹤是他约出来的。
“真巧,我约的人也有事。”谢辞一本正经地道。
宋虞看着他笑也不笑地说着“真巧”,险些笑出来。
不错,现在还会主动靠近了,比之前的木讷好太多。
“之前在宫宴上殿下也帮了我,我还不知如何感谢殿下,想来殿下也不缺银两和奇珍异宝,不若我今日邀请殿下游湖,也正好弥补我和殿下的遗憾。”
宋虞说话向来得体,周围小姑娘见她主动邀约又是敬佩又是羡慕。
谢辞点头,轻声道:“好。”
船夫解开绳子,宋虞小心地上船。
青缃看着有些不放心,正想跟上去。邬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伸手拦着她,“这船太小,姑娘怕是上不去。”
青缃懒得理他,正要绕开他。偏他不依不饶,等再看,小船都飘远了,船夫却还留在岸上。
“你怎么没上船?”
船夫笑呵呵地挠了挠脑袋,“那公子说自己会划船,我就下来了。”
既能得钱又能得清闲,船夫自然乐意。
青缃着急地跺了跺脚,扭头气愤地看了一眼邬潭,又赶紧回头盯着飘远的小船。
谢辞安静地坐在另一头划船,小船渐渐飘到湖中心。
宋虞看着身前一朵盛放的粉连,指尖轻轻探过去,小船已经停下。
谢辞看着她如玉的指尖从莲花表面滑过,看着她扭头对自己笑:“殿下喜欢粉莲吗?以前我央着父亲在湖中养粉莲,但总也养不活。殿下有试过养这些花花草草吗?可费心力了。”
宋虞开始说起自己曾经养花的难处,她似乎不是养花体质,总是养不活。
小姑娘脸上苦恼得很,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道:“我曾经还说过,以后要嫁一定嫁一个特别会种花的人。那时候还被父亲狠狠训了一顿,说选夫君不能这么随便。”
宋虞笑着说完,忽然听见谢辞认真地道:“确实不能随便。”
她抬头去看谢辞,就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宋虞轻笑一声,应道:“我知道。”
她看着谢辞,话锋一转,“不过,若是一个特别好看的小郎君站在我面前,我可能会忍不住哦。”
小船离岸边很远,一阵风吹来,带着莲花的清香。
谢辞看着近在咫尺的宋虞,一瞬间有一股冲动。
他想摘下面具,想问问宋虞,他……长得好看吗?
还是,会吓到她。
冲动一闪而过,谢辞抿了抿唇,“这样也不行。”
宋虞笑出声,珠钗微晃,不知闪了谁的眼。
谢辞位置稍移,小船换了个方向远去。
淳于晟远远看着,只能再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宫宴之后,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宋虞。
一如,当时那么惊艳。
第8章 纵容
莲湖不大,一圈游下来再回到岸边不到半个时辰。
顾燕燕不知什么时候到的,见小船往回走,高兴地在岸边直挥手。
“阿虞,小心些,我扶你上来。”顾燕燕伸手去扶宋虞。
小船刚刚靠岸,还有些不稳。
宋虞刚要伸手去搭顾燕燕的胳膊,小船一阵轻晃,她和顾燕燕的手错过,身子不稳往另一边倒去。
谢辞一直看着她,当下没有犹豫就扶住了她。
他的手扶着宋虞的胳膊,宋虞半靠在他身上。
这是两人第一次这么近。
哪怕是在船上,他们都恪守着距离。谢辞更不敢越雷池一步。
如今,宋虞靠在他的怀里,他仿佛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
不知是从湖边飘过来的,还是小姑娘身上的。
宋虞最先反应过来,她迅速稳住身子,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湖边还有人不停地往这边探头探脑地看。
宋虞倒也不怕他们看,她坦然地上岸,再转身谢辞已经轻松上岸。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刚刚的事,宋虞笑着行了一礼,“多谢殿下今日陪我游湖。”
“无妨。”谢辞低头看着她。
邬潭站在一旁,状似无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子。
谢辞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偷偷摸摸的举动。
他沉思一瞬,从自己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
“这是云烟谷的祛疤药,传闻有奇效。我留在身边也无用处,不知宋姑娘可愿收下?”
这大概是谢辞第一次对宋虞说这么长的一段话,说完他紧张地看着宋虞,等着她回答。
宋虞看着那小小的瓷瓶,想到今晨在手腕处闻到的那股淡淡的香味。
她轻轻一笑,伸手接过瓷瓶,指尖擦过谢辞的手指,盈盈福了一礼,“阿虞多谢殿下好意。正巧我的手腕上还有一处陈年旧疤,殿下这药,阿虞定会好好用。”
提到手腕上的疤痕,谢辞紧张了一瞬间。
宋虞假装不知,笑着与谢辞道别。
宋府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宋虞临上马车前往回看了一眼。谢辞负手站在原地,似乎在看她这个方向。
宋虞扬起笑容,转身进了马车。
马车向前,很快没了踪影。
谢辞收回目光,往湖边看了一眼。
那里,南诏的二皇子淳于晟刚刚上岸。见他看过来,笑道:“宸王殿下,真巧。”
同样的话刚刚谢辞也说过。
谢辞收回目光,仿佛没有看到他这个人。
淳于晟身边的侍卫一恼,正要说什么,却被他拦了下来。
邬潭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殿下,陛下那边似乎有意……”
宫宴之上,文德帝是迫于无奈封了宋虞县主之位。可过后思量,不免生出些其他的心思。
谢辞目光冷淡,捻着指尖,“让他早点回去。”
南诏如今并不太平,几个皇子争夺皇位,你来我往什么阴损招没使过。
偏偏二皇子淳于晟最为干净,这次更是主动前来大盛,不顾朝中日益激烈的夺嫡之争。
可这也只是表面罢了。
淳于晟既然敢起不该起的心思,谢辞不介意给他添点麻烦。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侯府走,顾燕燕坐在宋虞的旁边,争着去闻她手中的白瓷瓶。
“让我瞧瞧,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值得我们阿虞看了一路。”
顾燕燕拿过白瓷瓶,放在鼻尖闻了闻,又倒出一点看了看,“这怎么和清水一般,我看着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呀。”
“云烟谷的药,千金难求一瓶。你看它平平无奇,可又知有多少人为了一瓶药争得面红耳赤。”宋虞拿过白瓷瓶,将它放好。
这是谢辞第一次送她的东西,她要好好放着。
“这倒是真的。不过现在云烟谷已经闭谷,连医女都云游四方。也不知宸王是从哪里得来这么一瓶药。”顾燕燕自顾自地说着。
她也没想让宋虞回答,扭头看她却见宋虞低头不知在笑什么。
灵光一闪,顾燕燕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阿虞,你不会喜欢宸王吧?”顾燕燕压低声音问道。
宋虞不答反问:“若我真的喜欢呢?”
顾燕燕傻了,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别人都传宸王不近女色,甚至有人说他有断袖之癖。我就是怕你喜欢上个不能喜欢的人。”
顾燕燕说得认真,宋虞轻笑出声,狠狠戳了几下她的额头,“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别人还说钟鹤是个万年成精的木头,你怎么还追着他不放?”
“那能一样吗?他好歹喜欢的是漂亮的女孩子呀。我长得这么好看,天天在他面前晃悠,他总有一天能被我打动的。”顾燕燕义正言辞,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
“是是是,我家燕燕最好看,有眼不识的钟鹤总有一天会意识到自己的眼瞎。”宋虞应和着道。
顾燕燕在她怀里笑成一团,也忘了刚刚自己纠结的问题。
宸王不近女色,这是京都公认的事实。
可若是有人知道他连着两日偷入女子闺房,还会这么说吗?
宋虞想到那人游湖时的规矩,更觉得反差巨大。
她倒是分不清了,谢辞到底是木讷还是只是装出一副木讷的样子?
—
宋虞封为县主之后,飞往武安侯府的帖子就漫天飞。
今日是花宴,明日是诗宴。大家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只是无一例外都被婉拒。
宋虞借着身子不适的理由,连梅阑院都很少出。
三房的人可劲地来献殷勤,宋虞也甚少见一面。
一连三天 ,宋念翎终于见到了宋虞一面。
宋虞刚刚小憩起身,青丝随意松散着。白皙的脖颈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项圈,项圈底下坠着一个边缘镶金的白玉。
白玉质地温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宋念翎在看到那白玉项圈时,一瞬间乱了心神。
所幸宋虞并未往她这边看,也未注意到她一瞬间慌乱的神情。
“妹妹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宋虞淡淡地道。
青缃在为她挽发,宋虞从镜子里可以看见宋念翎刚刚收拾好的神情。
“姐姐这几日连梅阑院都不出,听丫鬟说你胃口也不甚好,妹妹特意做了些酸甜的糕点,姐姐要不要尝一尝?”
宋念翎身后的丫鬟拎着一个食盒,闻言就要端上来。
宋虞轻轻瞥了一眼,“不必了,我现在没有什么胃口,放到次间吧。”
宋念翎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这是宋虞第一次婉拒她,以往听说她做了糕点必是要欢喜地尝一尝。
可如今,要多冷淡有多冷淡。
宋念翎止不住的心慌,抬头间就见宋虞正轻轻摩挲着项圈上的白玉。
青缃挽好发髻,宋虞起身走到宋念翎身边,笑着看向她,“真可惜妹妹的白玉丢了,若是还在,我们姐妹二人同时戴上。父亲母亲回来那日瞧见必是要欢喜的。”
宋念翎勉强地笑了笑,“那时年龄太小,只顾着逃开那些人牙子,不记得落在哪里了。”
宋念翎的神情适时变得落寞,仿佛回忆起不好的事情。
宋虞握住她的手,心疼地道:“妹妹不肯说过去的事,姐姐理解。姐姐只是心疼你受的那些委屈,若是知道那些欺负妹妹的人何在,姐姐定是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叫他们知道武安侯府的姑娘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更不可随意欺骗。”
宋念翎说她是被养父母欺骗,才以为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宋虞这话没有问题,宋念翎却觉得她话中有话。
终是心里太慌,宋念翎寒暄一阵便告辞离开。
宋虞看着她走远,冷声道:“叫秋月过来。”
青缃应是。
她转身往外走时,流萤正站在院外。她看着青缃远远而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宋虞仿佛什么都没注意到,转身回到书房。
长案上,一封信已经打开。
这是武安侯夫妇寄来的信,夏氏有一封,只说他们何时到京都。
宋虞手中的这封,则详细地说出每日大概要到的地方,连入城前一夜可能因为太晚要在慧济寺休息一晚的事都详尽地写清楚。
这是宋父的习惯,他习惯和自己女儿交代清楚路程。这一封,其实是给宋虞和宋念翎一起看的。
“姑娘。”
书房外传来秋月的声音,宋虞收好信封,轻应一声,“进来。”
“那些人还在跟着你吗?”
秋月回京已有几日,她从理县带回来一男一女,如今二人都安置在京内。
可从两日前,便有人在跟着秋月,似要找到那二人的行踪。
“姑娘放心,奴婢不会让他们察觉到端倪。”
宋虞当然相信秋月的能力,“让他们以为那二人已经招供,供词已送到我的手上。除了我,尚无他人知道这件事。”
秋月猛地抬头,皱眉看着宋虞,“姑娘,这不妥。赶狗入穷巷,恐遭反噬。”
夏氏若知道宋念翎的身份已经暴露,且宋虞是唯一知情之人,谁知她会做出什么?
秋月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护在宋虞身边,这样的做法很愚蠢。
宋虞低头,轻轻摸着手上的丹蔻,丹蔻红艳,似火又似血。
“我知道。过两日我去慧济寺上香,到时你与我一起。”
“姑娘,这很冒险。”秋月毫不犹豫地反驳。
不在府中,就更容易出事了。
宋虞抬头看向秋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秋月,你很聪明,不会猜不到我要做什么。”
“可夫人留下我,是要我保护姑娘安全,不是看着姑娘去冒险。姑娘何不等……”
“秋月,如今我才是你的主子。”宋虞冷冷地看着秋月,语气不容反驳。
秋月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宋虞的母亲,顾氏。
她知道,她劝不动宋虞了。
“是。姑娘这几日,多加小心。”
秋月离开梅阑院时,一个小婢女也鬼鬼祟祟地走了出去。
两日后,宋府门前。
夏氏看着宋虞走出来,关心地叮嘱道:“不若再多带两个小厮吧,我总是不放心的。”
宋虞躲开夏氏的手,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只是去为父亲和母亲求个平安符而已,最多不过两日。二婶婶不必担心,阿虞定会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