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西街口, 去了那豆腐摊子上,要了一块嫩豆腐,放在碗里。再去碰碰运气,那大叔也在, 只是就剩下一小盆小猫鱼了,庄蕾索性全倒了去。
往回走的时候,看见几个书生在一起,一看自家二郎刚好是最矮的那一个,也是他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其他两个看起来都已经是青年模样了,看来是他的同学了。
恰巧陈熹转头,与庄蕾四目相对,自家嫂子提着篮,平日里见惯了她忙忙碌碌,看了看天,还早。
赶忙跑过来叫:“嫂子,在干什么?”
“我在想晚上,能做点什么菜,过来看看。”庄蕾笑着说。
“买到了吗?”陈熹一转念,今晚就他和嫂子在家,嫂子那么忙,还惦记给他做饭,心头一热。
“小猫鱼,还有豆腐!”庄蕾笑着揭开了篮子上的盖着的布头,露出了里面小鱼和豆腐。
“好!”陈熹笑着说。
“我先回家了,你也早点回来!”庄蕾对着陈熹的两位同学点了点头。
“哎,我跟你一起回吧!”陈熹转头对着两个同伴说:“刘兄、季兄,我先回了。”
“陈二郎,咱们说好来了要请你吃酒,你一直说要回家吃饭,从来不肯跟我们出去吃一顿。今日好说歹说,又跟我们来这一套,这样不好吧?”其中一人说道。
“我之前大病了一场,一只体弱,所以吃不得酒。平日也一直在家吃饭,很少出去,两位哥哥就不要再为难我了。”陈熹说道。
“你让你嫂子评理,你这样好吗?”
庄蕾一直觉得必要的应酬也是要的,说:“跟同学吃吃饭,也没什么,不过喝酒就能免则免了!”
“你看看,你嫂子也这样说。”
“但是今天不行,咱们改日好不好?”陈熹心内埋怨自家嫂子也不帮他。
“怎么不行了?”
陈熹想要张口说家中其他人都不在,他怎么能让自家嫂子一个人在家吃饭。还没出口,却想到自己到底是小叔子,庄蕾是嫂子,这样说不妥。
“我嘴里上了火,牙龈红肿,疼痛。能吃什么东西?”陈熹说道:“两位哥哥,过两日可好?”
听他找了这么个理由,那两人说:“那说好了!什么时候一起吃饭。”
“过两日,兄弟我请!”说着陈熹作揖行礼,这才辞别了两人。
陈熹替庄蕾提着篮子,两人一起回了家,进了家门陈熹把大门给落了门闩,庄蕾放下手里的篮子,去洗了手,天还早,光线充足。她招手:“过来!”
陈熹有些奇怪问:“怎么了?”
“给我看看你的牙龈啊!”庄蕾说道。
陈熹绽开了笑容说:“我骗他们的,压根没有那个事儿。”
“骗他们干嘛?”庄蕾觉得奇怪。
“嫂子一个人在家吃饭多冷清,我陪嫂子一起吃饭。”陈熹说得理所当然,脸上挂着少年人的笑容。
“淘气!”庄蕾敲了敲陈熹的额头。
庄蕾在井边蹲在杀鱼,小猫鱼吃起来还真是麻烦,去头去鳞去肚肠,陈熹蹲着看庄蕾处理小鱼。
“闻爷爷决定把这次拿来的钱,拿两万两出来捐给县学里,置办学田,以后供学子们上学。”
“这么多?”
“可不是,所以他们家不太平,他的女儿和儿子媳妇,为了这件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庄蕾对着陈熹说道。
“嫂子怎么知道的?闻爷爷是不会跟你说的吧?”陈熹问她。
庄蕾看了他一眼:“闻海宇跟我说的。”
“他怎么跟你说这些啊?那他对着闻爷爷捐掉这么多,有什么想法?”陈熹问。
庄蕾想了想说:“他应该是支持闻爷爷的。只是家里如今这般的样子,心里很是难受。”
“这是挺难的,钱财这个事情,多了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也没什么好。”陈熹说道:“闻爷爷如今反而是为钱财所累了。”
庄蕾拿起冲洗好的鱼进了灶间,放在那里沥干水分。陈熹在院子里把鱼肚肠收拾了,打水冲洗场地,一直在琢磨,闻海宇一个男的,而且之前他奶奶还认为嫂子想要嫁给他,说了好些不三不四的话。这样又跟自己的嫂子,吐露家里的这些事情做什么?按道理作为一个男人,肯定是像闻爷爷那样的啊?
庄蕾拿了淘米箩到井边淘米,淘好米,陈熹跟了进来,去帮着生火,他在灶膛边烧火,庄蕾倒了油开始煎炸小猫鱼。
陈熹把一块木柴塞了进去之后,站出来问庄蕾:“他还跟你说啥了?”
“他还说……”庄蕾说不下去了,这种事情不能说,难道还告诉陈熹,人家跟她表白了,然后拒绝了?
陈熹察觉庄蕾不想说,还催他:“去添点火!”顾左言他不是?
陈熹只能进去添火。庄蕾炸了小猫鱼,做成了椒盐小鱼,等陈熹出来,用手捻了一条塞进他的嘴里,自己手里则是洗了锅子,准备荠菜肉沫豆腐羹。
陈熹把小板桌放在了院子里,进来端菜出去,庄蕾盛了饭跟了过来,庄蕾点了艾柱熏蚊子,两人对坐在院子里。
傍晚凉风习习,陈熹给庄蕾打了一碗豆腐羹,自己也盛了一碗,喝了两口,问:“嫂子,你什么时候去淮州?”
“过阵子吧!跟陈家的大管事一起去。”庄蕾回答道。
“我在想,以后淮州肯定会是你待地比较多的地方,咱们一起过去看套宅子,如果那里买好了宅子,我觉得咱们这一个宅院就能退还给闻家了。”
庄蕾停下筷,说:“其实不着急这个,第一就算是选好了地方,那里也要建造起来,没有一年时间肯定办不到。第二,你不是还要在遂县考县试吗?等明年二月份你考好试,我们再搬刚好,你过去略微歇一歇就能参加府试和院试了。”
“刚才的两位都是淮州的书院里的,罗先生的师兄是那里的先生,我听下来学问都不错。听说那里有几个先生很好,所以想要过去。县试可以从淮州回来参加。”
听他这么一说,庄蕾也是觉得有道理,点头:“等下次去淮州,我带上你,一起去找一个院子。”
“好!刚好明年我也忙,院试五月结束,八月之后就要去金陵参加乡试了。放在今年的话,院子我还能看着改改,你说呢?”陈熹问她。
“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肯定没空,娘他们几个都不懂,你最能派得上用场,就按照你想法。”庄蕾饭已经吃完,小猫鱼炸的酥脆,索性当成是零食,再吃两口。
陈熹站起来收了碗筷,庄蕾拿了抹布出来擦了桌子,对陈熹说:“我来洗碗,你烧水!”
陈熹打了两桶水倒进了锅里,他在那里烧水,庄蕾洗碗,抹灶面,不一会儿水开了。陈熹对着庄蕾说:“嫂子,我给你打水进去,你先沐浴。我去洗点葡萄过来。等下咱们在院子里乘会儿凉?”
“行啊!”庄蕾应了陈熹,看着陈熹进灶间打水,不知道是不是陈然的亲弟弟,庄蕾对比了一下,对着闻海宇,她就有距离感。对着陈熹,就是那么亲切。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吧?这孩子,放在前世都是男孩子中的极品,能这么体贴,小小年纪有绅士风度。
她进自己的房,拿了换洗的衫子。进了耳房,洗了澡,出来的时候陈熹已经准备好了葡萄和水杯,而且竹椅和蒲扇也在那里。庄蕾坐在椅子里,吃着葡萄,看着渐渐暗下的天色。
陈熹洗完出来,庄蕾进去把他的衣衫和自己的衣衫放进了木盆里。两人坐在院子里,听陈熹说:“嫂子,我刚才在想,现在不是闻大哥心情很不好吗?家里那些破事儿压地他喘不过气来,跟你诉苦?”
“嗯?你有什么想法?”
“其实你是不是能把他和淮州的军医换换?让他去军中历练上一段日子?”陈熹问她。
庄蕾一拍桌子:“你说我怎么没有想到?这小子胆量还没练出来,军中的话,多是血肉模糊的外伤,让他可以练练胆量。顺便也放开他家那个糟心的地方。”
陈熹笑地很是灿烂:“是啊!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我明日去跟爷爷商量商量。”庄蕾很是兴奋,一口喝下了冷茶,陈熹替她再倒了一盏。
他不知道今日闻海宇跟她说了什么,总之,那心思他用脚指甲盖来猜都猜地出来,无非就是让嫂子同情他,可他那种家,自家嫂子同情他了,难道把自己给搭进去?替他去对付那种爹娘?那种祖母?想想就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陈熹:嫂子被人看上了?想用苦肉计?买房子离开,把你调开,连环计都可以!
第111章 爱护
第二日天蒙蒙亮, 庄蕾早早起床, 把门打开, 自己在井边洗两人的衣衫。阿保婶子和李嫂子端着东西进来, 庄蕾刚好也洗地差不多了。架上上竹竿子, 晾晒衣衫。
阿保嫂问:“花儿,你娘什么时候回来?”
“估摸着下午就回来了。”庄蕾边晾衣衫,边说道。
阿保婶子在那里说:“虽说出生在这里, 只听人说淮州,还没去过淮州, 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儿。”
“淮州城可大了,咱们这里只得一条街热闹些,淮州城, 东南西北有三条街,都热闹。还有……”李嫂是个见过世面的女人,听她那般说地精彩,阿保婶更是向往。
庄蕾带着笑说:“这有何难,我时常要跑淮州, 跟我去不就行了?”
“那行,我下次跟你走!”阿保婶, 她一边知道陈家有意把铺子转给她, 所以要加紧卖力,一边又实在想去看看。得到庄蕾这个保证,心里很开心。
陈熹起床,庄蕾和他一起用早餐, 陈熹提醒她:“嫂子,你今天就可以去问问闻爷爷和闻大哥的想法。”
“你怎么比我还替他们着急啊?”庄蕾笑着说道。
“我替他想想就难受啊!以前我在侯府就是这样的,烦地我一刻都不想待下去。这叫感同身受。”陈熹对庄蕾说道。
庄蕾忙点头说:“我知道了,不过今天就不要说了,改日吧!”
“为什么?”陈熹追问。
“他还当成我故意要将他调开身边,这个年纪,家里又遭遇变故,我何必雪上添霜?”
“他怎么会觉得你故意要将他调离身边?他可是哪里惹地嫂子不快了?”陈熹趁机追问,不过是为了复核自己心头所想。
“没什么不快,他胡言乱语,被我训了一通。现在立马叫他去军中,自然不好!更何况军中哪里说去就去。你也是个孩子,这种事情不是你想要办就能办的。淮南王那里总是要请示一声,还有闻爷爷舍不舍得自己的孙子出去呢?剃头担子一头热是不行的。”庄蕾敲了他的额头:“快些吃了去罗先生那里!”
庄蕾分明看见踏出家门的陈熹,嘴角带着不能抑制的笑?这孩子高兴个什么?
傍晚母子三人回了家,卸下来满满一车子的东西,当真没有人陪着了,女性买买买的天性下,照样可以买了一堆的好东西。
庄蕾和陈熹过来帮着搬下了车,张氏说:“阿保娘和李嫂子平日忙里忙外,我也给买了点进去,还有……”
庄蕾看见一个大匣子,问:“月娘,这是什么?”
“我给药场里的娃娃们买的东西,都是些小玩意儿。”
庄蕾打开匣子,里面一堆的什么九连环,拨浪鼓,哨子之类的东西。月娘还拿出几件小衣衫来问庄蕾:“好看吗?”
“这件给玉兰家的小闺女,这件给阿四家的宝儿,这件小的玉兰家的小娃娃,还有贵儿,他没娘我多买了两件。”
庄蕾一件一件看过去,样子新颖些,那些孩子穿在身上定然也好看些。庄蕾说一句:“好看,明儿刚好给他们送过去。”
张氏带着月娘陈照提前回了趟小沟村,送了礼,上门去邀请,有去请了乡下做席面的厨子,厨子开了菜单出来,张氏按照厨子的意思去让三叔帮忙去把荤腥都预先定好,蔬菜这一块三叔按照家里有什么缺什么来办。
如此一家子在忌日的前一天回了小沟村,厨子和过来帮工的几个邻居,一起杀鸡宰鸭,开了油锅,准备明天的料。庄蕾带着月娘,铺了两张床,娘三个睡一起,陈熹和陈照睡一起,也没必要多准备。
张氏跟嫂子们一起在折元宝,明日祭奠用。两人铺好了床出去,听见外边,同宗的婶子说:“阿然娘,你对月娘是怎么打算的?”
庄蕾要出去,被月娘拉住,听张氏在说:“月娘就住家里!”
“这话,也是咱们知己才说,要是不知己。我也怕说出来得罪你。你们家其实也就是二郎一只根了。二郎也到了这个年纪,该是攀亲了,你说有个三郎是养子,这也没什么,反正是弟兄俩。你们家最大的事情是三个女人,你是婆婆,花儿是守寡的嫂子,这个都挑不出理去。最多有人家会觉得多个嫂子,舍不得女儿过来吃苦。月娘,是和离回来的,这个名声实在难听,咱们十里八乡哪有和离的女人?如今她原来的男人也死了,一直跟在你们身边过日子。人家一看,你们家这个样子,恐怕也舍不得把闺女给出来。婆婆,寡嫂,还有和离的大姑子。再说了,你们家二郎之前还大病了一场,就算长地好看些,这样的家境人家也不贪啊!”那婶子说完,还看了一眼边上的几个婶子。
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的,也是叹了口气:“这个都是咱们的真心话,月娘会影响你家二郎的婚事。说时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再两年,孩子出孝了,现在已经是十三岁下半年了,出孝就是十六七岁了,那个时候再相看,也不是一看就能看中的。所以,你这里得挂个心,先把月娘给再嫁了,她嫁出去了,以后说亲就容易了。”
听到这里月娘捂住了嘴,眼泪挂了下来,她本就是对着家人有愧疚,更何况是临近自家阿爹和大郎的忌日,这会儿听到这样的话,更是添了难受,好不容易在城里养好了的心境,又被拿出来这般践踏一番。
庄蕾一把将她拉过来说:“你这是做什么?外人说的闲话你也听进耳朵里?咱们不可能跟她们去争论说咱们家有钱了吧?够养你一辈子吧?也不需要去说。你自己想想,二郎会不要你吗?三郎会不要你吗?我会不要你吗?月娘,你是我的家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的。你只要活得开开心心的,你哥你爹在地下也会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