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王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的王妃,为了他的生死,能策马狂奔而来,成婚十年,不成变过。淮南王偷偷地侧过去在王妃的额头印上一个吻,嘴角带着笑。
吃饭的时候,庄蕾听闻娘娘策马而来,很是羡慕,自己只能在那马车里一路狂颠,若是能骑马,兴许还能快些。
如此一来,娘娘倒是起了兴致,说是等自己歇息一日,就教她骑马。
“她这哪是骑马,分明是骑虎难下!在马上吓地小脸刷白,如一只鹌鹑,笑死我了!”老徐把自己看到的讲给王爷听,王爷一想那个切开人胸腹,就像是切菜的小丫头,也有害怕的时候,禁不住也笑了起来。
庄蕾走进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老徐在这么说,要上前抢白一通,听王妃已经开口:“老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花儿三天练下来,今日已经能跟我出去骑马溜一圈了。你却还在把三天前的话说给王爷听。这是不是过分了?”
“娘娘,老徐我只是说个乐子罢了!”老徐站起来,他挠头,不知为啥,他跟王爷随便说个关于庄蕾的悄悄话,就会被听到,真是倒霉。
庄蕾看见王爷手里正在把玩一个东西,她伸手过去问:“义父,能给我看看吗?”
王爷伸手递给她,庄蕾兴奋地拿在手里,出去看了又看,进来问王爷:“义父,这个望远镜是从哪里得来的?”
“望远镜,倒是个好名字!”王爷笑着说道:“那就改叫望远镜吧!”
“不是,义父,这个玩意儿原本叫什么?”庄蕾问道。
王爷站起来笑着说:“千里镜,是刚刚拿来给孤的,说是以后在船上用,就能看到远处的倭寇了。这个一个工匠刚刚做出来的。”
庄蕾一下子兴奋起来,难道还有跟她一样的穿越者?能做玻璃的哥们?若是能做的话,是不是可以给她做显微镜了:“能不能把那人叫过来,我想让他做个东西。”
“自然可以!”王爷说道。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过来,国字脸,粗眉毛,过来给王爷磕头,王爷笑着说:“李先生请起,庄娘子说这个东西叫望远镜。你觉得如何?”
“很是贴切!”
按理说他若是穿越的,听见望远镜三个字定然有反应,但是看他丝毫没有觉得奇怪。庄蕾上前探问:“先生,怎么想到做这个东西的?”
“家中一直做叆叇生意,年轻时候听说西洋有透明无色的琉璃,从南洋的货船上过来,我便让人给我买了这个东西过来,这些年一直钻研此术,终于给做了出来。”
“什么叫爱戴?”庄蕾听得模糊。
那人解释道:“读书人,读多了书,眼睛就会昏聩不明……”
“来来来!孤给你写,什么叫叆叇。”
看到王爷落笔和那人的解释,庄蕾这才恍然“叆叇”居然就是眼镜,他说他们家一直做眼镜生意,而且听他的说法百来年了,他们一直用水晶作为材料,进行打磨,而且他们家有一套对光技术,也就是验光技术。对近视眼矫正已经有了很大研究。
他想要找到比天然水晶更为便宜和便利的材料,从引入的材料入手,一研究就是几十年,终于被他给捣鼓出来,如今他们家的眼镜都是用无色琉璃做的。他又突发奇想,将两块透镜给叠加在一起,他说:“这个千里镜试出来很久了,我想着可以用在观察倭寇动向上,所以过来献给王爷。不过庄娘子说叫望远镜,倒也是个好称呼。”所以他是本土人士。
“那还是先生的千里镜听着更有气势一些。”庄蕾对着他说:“先生,您看,您能不能帮我试着做个东西,我要看近处……”
庄蕾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李先生,李先生弯腰:“这倒是不难,小人试着给娘子做做看?”
庄蕾对着李先生弯腰:“先生若是能帮我做出这个物件,对我将是最大的帮助。另外先生既然能炼制琉璃,能不能帮我炼一些器皿?”
“您说!”
这一说,庄蕾就不能停了,那位显然也是对研发有着超级大的热情,要不是被王爷喊停,庄蕾大约是想与他秉烛夜谈了。
总算到了王爷拆线的日子,将他身上的绑带解开,之前王爷一直不肯给王妃看这条打弯的伤疤,此刻一条弯曲的将近有七寸长的伤疤在王爷的胸口。王妃看的将手伸进自己的嘴里,咬住不发声。
“义母不用太伤心了,这条伤疤看着可怖,但是,义父身体底子好。您不必担心,这次的伤,没有动到主动脉,肺部已经修补了,整个创伤从我的观点来说,不算太大。如今度过了危险期就已经算是没事了。”庄蕾用剪子镊子把王爷的一根一根线头给挑了。
“王爷,京城的钦差刘大人到了!”外头小厮在那里说道。
“请刘大人进来!”
一个中年文官进来,看见王爷敞开着衣衫,正在被挑线头,六七寸长的刀疤很是狰狞。
王爷跟他点头:“展鹏,坐!”
第137章 重临
那刘大人也不坐下, 过来看王爷的胸口, 问道:“竟是这般凶险!”
老徐在边上说了一句:“刘大人是没有见那日的情形, 若非庄娘子神乎其神的技艺, 王爷恐怕……”
庄蕾把线拆了, 给他做了消毒,直起腰来,王爷拢上了衣襟, 王妃过来替他穿上了衣衫。
“也是上天庇佑,别看外面已经收疤, 里面的水肿还要靠着身体慢慢吸收干净。”庄蕾自然知道在这位钦差面前怎么说话了。
王爷将衣衫穿好,王妃又拿了他的紫色蟠龙常服,王爷边穿袍服, 边问:“展鹏,怎么会是你过来,你不是在河道的任上,怎么就接来了这个差使?”
“我也是在半途中接到这个差使,听说朝中还没有商议下来谁来接替您, 您受了这等伤,也不用在去操心这里的事情。先回去养伤要紧。”听起来两人很是熟稔, 王妃退了进去梳妆。
王爷摇着头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孤来此,半年时间,还没有建功立业,却已经要伤退了, 有负皇恩呐!”
“陛下知道王爷忠心耿耿,所以得知王爷出事,才让人加急给我传旨,只因我离得近些,更因我与王爷交好。”
“辛苦你了!皇恩浩荡!”王爷对着他笑道。
那刘大人笑了一声:“辛苦是说不上,更何况也给了我方便,我虽在河道上,也是以黄淮河道为主,南来的机会有限。舍妹得病,家母寝食难安,连年都不过了,就带着内子去杭城探望。路上接到来信,说舍妹已经病入膏肓,不能救治,家母心急如焚,也是患上中腑之症。”
那刘大人站起来,转过头对着庄蕾弯腰:“庄娘子,刘某人要对您道一声谢!”
“竟是高夫人的兄长?”庄蕾连忙回礼:“我实在无能为力,望刘大人见谅!”
“正是!”刘大人脸色微寒,低头:“舍妹之事,实在令人心寒。只当是小妹一直被娇惯,找个乡间出身的,年纪大些的,能容她。谁料?”
“我也多年未见刘家妹妹。王爷,我们在杭城稍作停留,我去探视刘家妹妹?”王妃从里面进来,已经是换了紫色的裙服。
刘大人弯腰道:“谢过娘娘!”
“展鹏,何须此言?不必客气”王爷对着刘大人说道:“请出圣旨吧!”
王妃扶着王爷跪下,所有人跟着跪下,刘展鹏这才将圣旨请了出来,那一长串的文言文,他读顺溜,庄蕾听了个大概的意思,无非就是慰问之言,劳苦功高,让他好好休息,另外赏赐若干。
庄蕾之前听范夫人反复跟她说,这位高大人乃是自身的本事为主,可今日看那高夫人的兄长,听下来也是很厉害的人物,在皇帝面前似乎很得宠。
王妃与庄蕾骑在马上,王妃哼笑一声说:“自身的本事固然有,可要短短十几年升这么高的官,自己是农家,那么岳家自然要有能力,人走茶凉,刘侍郎都退下来六七年了,能给的帮助也有限。这位刘大人乃是河道总督,河道总督虽然不似其他总督的权位,甚至比不上一地巡抚,可这个位子是油水最足的,能拿这个位子的,可都是皇帝的亲信,刘大人乃是陛下的伴读出身。你看他今日过来,王爷也不是随意给他看伤疤,是让他可以跟陛下亲口说王爷有多危重。”
“那您去杭城,探望高夫人?”庄蕾问她。
王妃笑了一声,看她:“给你出口气,也是给刘大人面子,我会渐渐浙江巡抚的夫人,会让她知道高修马上就要失去圣心了。不用再捧着了!”
得了皇帝的旨意,淮南王又用了两日,嘱托了当地的将领。庄蕾问过闻海宇,闻海宇坚持要在这里,说是要待上一两年,庄蕾也觉得他的选择不错。
有给铁老爹开了药,并且再次嘱咐,等手上伤养好了,一定要及时进行复健训练。还让他们有什么立刻去找闻海宇,铁奶奶家的小五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妇人,还有一双儿女,小的六岁,大的八岁。男人被倭寇杀害了,家中也没什么长辈,铁老爹和铁奶奶就接她回了家,跟着老俩口一起过活。
听到这里,庄蕾也是唏嘘,不过这个时代,高生育率高死亡率,能活过五十的不多,要不怎么会四十不惑呢?五十耳顺呢?
“既然如此,五娘子何不带着孩子一起去淮州?”庄蕾问道:“把孩子放在学堂里,你晚上也能看顾孩子。”
“学堂,这个不方便吧?”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们那里也有三个孩子,孩子们的蒙学,医院可以出一半的束脩。关于学堂的事情,回去之后,我打算去找找看,把这个事情落实了,以后咱们那里的郎中,都不能有后顾之忧才行。”庄蕾笑着说:“我还要让郎中的孩子最好都爱上医学。准备好的话,明天就出发。”
明州到杭城,轻车简从,一到杭州城外的十里长亭,庄蕾就见识到了什么是皇家威严,杭城大大小小的官员跪了一地,庄蕾从马车里望出去,那一溜儿还真是长。
前头一个紫色官袍的老爷子从地上起来,王爷连个面都没露,只是身边的小厮应和了两声,只说是王爷伤还未曾养好,不便召见众位,让浙江巡抚进城之后回话。
庄蕾跟着王妃进了一个园子,侍女已经站在那里,却原来从淮南王府来了百来号人,从杭城到淮州虽然不摆什么王府的仪仗,却是基本的那些随性都要齐备了。
王妃拨了两个侍女过来,伺候庄蕾。庄蕾身上的衣衫,说实话跟王府的侍女所穿的衣衫相比也是差了一大截。
“大姑娘,娘娘让奴来给姑娘梳妆。”说着捧了衣衫过来,庄蕾任由她们给自己穿上衣衫,内里是天蓝色的交领小袄和同色的罗裙,上面没有一丝的绣花,外头罩着一件白色提花暗纹的对襟长衫。
两人又给庄蕾梳起了头发,从盘子里拿起一根与衣裙同色的缎带,缎带上缀着如繁星般米粒大小的珍珠,将发带扎在庄蕾的脑后,前头一对小巧的白玉蝴蝶压在庄蕾的发上,娇俏可人。脸上却未曾给庄蕾动什么,只说:“大姑娘丽质天成,这等梳妆简直就是仙女下凡了。”
庄蕾平日只求干净利落,并不曾刻意打扮,此刻揽镜自照,竟也觉得不同。
走去王妃那里,王妃也换了裙衫,她那衣衫就繁复了,头上也是珠光宝气,王妃生得本就好容色,这等富贵装扮在她身上没有半分多余的,她过来上上下下看了看庄蕾:“以后看来我有个大丫头可以打扮了,回了淮州,你得给我牵着小丫头,给我拉出去长长脸。”
王妃身边一个穿着寿字纹团花锦缎的老夫人陪着笑道:“娘娘的这位大姑娘,眉眼之间还真有娘娘的味道,一样的雍容华贵,隐隐有宝相庄严之感。”
“严夫人过奖了,若说宝相庄严,我这大丫头倒也真是有一副想要普济众生的菩萨心肠,愣是从那蜀中高僧的方子中悟出了青橘饮,如今能治痈疽,在战场上挽救了不少将士的性命。”这一番话,自然让严夫人有说了几句好听话才作罢。
王妃过来牵着庄蕾的手:“走,一起去探望高夫人。”
庄蕾跟着娘娘登上了马车,时隔半个月,再临这布政使的府邸,已经是中门大开,那高大人跪在地上迎接,王妃低头看了一眼,也没叫起,只是一路往里走,走出了一段路。王府的随行太监才叫了一声:“起来吧!”
庄蕾见边上的巡抚夫人,脸色微微一变。又走了几步路,前面跪着的,一位是庄蕾熟悉的高夫人的亲娘,边上是高夫人的嫂子,应该就是那一日见到的河道总督刘大人的夫人。边上还有一位白发苍苍一身瘦骨的老太太,身边带着一个跟庄蕾年纪相仿的姑娘。
王妃过去拖住刘老夫人的手:“老夫人莫要多礼,你自己的身体也要多加注意,刘夫人也快快请起。”
庄蕾今日见老夫人与那一日相见,她脸色又是差了几重,想来也是日夜担忧女儿的病情。老夫人转头与严夫人见礼,庄蕾走出去,对着刘老夫人一福:“见过老夫人!”
“庄娘子!”刘老夫人过来伸手拉住了庄蕾的手,庄蕾笑了笑:“等下我与您再把把脉。”
“多谢!”
王妃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那位老妇人:“高老夫人起来吧!”
那位老夫人在边上的姑娘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来,有些不知所措,庄蕾听那姑娘叫了一声:“祖母!”想到高修的先夫人生有一双儿女,想来这是先夫人的女儿。
刘老夫人在王妃身侧:“娘娘,馨然有些事情并不知情!”庄蕾见娘娘压了压刘老夫人的手:“我知道!”
王妃这才跟着刘老夫人往里走,进入高夫人的院子,倒是没有了先前的药味儿。
王妃刚刚踏进门去,却见高夫人跪在那里,一身病骨,虚弱地不行,王妃弯腰下去将她扶起:“你这是何必?快起来!”
第138章 亲事
王妃将她扶起, 搀扶到了罗汉床上, 她斜靠在靠枕上, 帮她调适了舒服的位置这才坐下。
王妃与那高夫人说了会儿话, 那高夫人言语温柔, 说话之间略带娇气,因着是这个病症,王妃不知如何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