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狄扭头就走,把轮椅调到最快的速度,不想让她追上。
这一周她都没来找他。
今天又突然出现了。
那么下周呢。
下下周呢。
第17章 她像个老母鸡
付轻轻第一次遇到顾远狄躲她的情况。
她有点懵逼。
顾远狄的性格现在变得很排外, 她生怕自己举止过分,吓到了他,见他今天反应这么大, 也不敢追过去。
付轻轻买了四个肉包子揣在口袋里, 边走边吃, 边吃边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在教室门口碰到了邓雅丽。
邓雅丽也在吃肉包子,她看付轻轻经常吃, 本想嘲讽下, 明明食堂有贵的早餐,以付家的家底, 怎么会吃不起精致的西餐或者中式茶点。
直到她今早茶点迟早, 就去买了肉包子垫肚子。
……真香。
猪肉的馅儿含着鲜香的汤汁,连面皮都裹着肉香味儿, 尤其刚出笼的热腾腾的肉包子,绝了。
谁说便宜没好货!
长星的肉包子是真好吃。
邓雅丽吃着肉包子, 撞见付轻轻,莫名还有些心虚, 她猛然噎住,咳嗽不止。
付轻轻:?
邓雅丽又作什么妖了?
她是不是去狄崽面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邓雅丽咳红了眼睛,见付轻轻眼神不善, 瞪她一眼:“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付轻轻:“你看到我心虚什么?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邓雅丽:“我我我……”
她挺了挺了胸膛, 大方承认:“好啦,肉包子是很好吃,我不嘲笑你就是了。”
付轻轻:“……”
就这?
简直浪费她时间。
付轻轻在外面吃完肉包子,洗了洗手才进教室。
她没什么力气地趴在桌上, 绞尽脑汁都不想不通为什么狄崽要躲她。
嘶……
该找什么理由再次接近他呢。
天冷了,狄崽需要一条妈妈亲手织的围巾!
付轻轻趁着中午放学的时间,在学校附近的精品店买了毛线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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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公众号上发布了一则致歉声明,树苗因为风吹雨打和骤然暴晒,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死亡情况。
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树苗死了。
园方因为还在忙着抢救和整理,暂停更新视频。
长星学生纷纷打电话询问,是不是不能救活了?
客服只能照实回答:“抱歉,上周天气实在太差,幼苗生命力弱,救不活了,只能重新种。”
这是学生们自己亲手种植的树苗,付出了劳动力的同时,也付出了感情。
将近一周时间,大家都通过视频密切观察着自己的小树苗,好歹养了一周,现在听说自己的幼苗要死了,哀嚎一片。
谁都不希望自己是那三分之一。
学生们挨个打电话问,到底死了哪些树苗,有没有确切的消息。
客服只能笼统告诉大家:“据园工目测,编号靠前的树苗意外地遭受了强风,后面的树苗反而幸运地躲过了一劫。大概率编号越靠前,危险的几率越大。现在园工正在统计整理,每一棵树都要仔细检查才能确认情况,至少要三天才能出确切的结果,到时候会把死亡树苗的编号统一上传,大家密切关注就行了。”
还要等三天的时间,才能出结果。
大家都提心吊胆的,长星学生这几天热议树苗存亡问题。
顾远狄来上学的一天里,听到最多的讨论就是“不知道我的树苗死没死”、“你的树苗编号是多少”、“希望我的小树苗不要死”,他听得多了,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三分之一的死亡概率,越靠前越可能死。
那他的,肯定死了吧。
死了也好。
就算001不死,他的卡片只能挂上树干上,等小树长大了,谁都能轻而易举地把他可爱的小老虎摘走。
早点死了,也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顾远狄放学的时候,提前五分钟离开教室。
助理抱着他上车,关车门的那一瞬间,他朝枫树林那边看了一眼。
没有熟悉的那一道身影。
车门重重合上,顾远狄冷冷吩咐司机:“走吧。”
黑色的suv驶出长星。
付轻轻织好了围巾,急匆匆跑出来,顾远狄的专属车辆早就没影儿了,她去们门口保安亭问了才知道,顾远狄提前走了。
她苦恼地挠了挠头,看来只能下周再送给顾远狄了。
付轻轻带着围巾,优哉游哉地去食堂吃完饭。
路过大操场,她看见操场上比平常多了更多训练的学生。
运动会在即,参加各个项目的学生和拉拉队对的漂亮队员们,都在抢占场地训练。
她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她每天早上训练,晚上回家了在付家的健身房里做力量训练,足够应付比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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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狄这次没回小别墅,而是回了顾家老宅。
老爷子要过生日了,他得回去给爷爷过生日。
老爷子今年不是整寿,就没有大操大办,只是通知了非常亲近的亲戚和三两个老友们,在顾家吃一餐便饭。
说是便饭,老爷子也从各处请了厨师回来做宴席,苏淮的、川粤的,茶点师傅也是从国际连锁茶餐厅重金请过来的。
宴席在顾家院子里摆。
顾远狄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很多人了。
管家把他带到老爷子身边,顾远狄送上礼物,坐在轮椅上欠身祝贺:“愿爷爷福寿延绵,健康长寿。”
老爷子今天难得很高兴,他紧紧地抓住顾远狄的手,连说了几个“好”字,又向众人展示——看看,这是我顾时雍的嫡长孙,我最疼爱的孙子。
顾远狄反握着老爷子的手,老人家年纪大了,没干什么重活儿,手里还是有一种粗糙感,像长了茧子似的。
但他却不觉得磨人,只觉得温暖。
旁人见顾时雍这么疼爱顾远狄,笑呵呵上前去搭话,问他:“小狄爸妈,还有……小安呢?”
老爷子回答说:“去南方为孩子种树祈福了。小安也是个多灾多病的,生下来就不安宁。”
所以才取了乳名叫小安。
正说着,顾章德和罗川柔夫妻俩就来电话了。
当众打来的电话,是有社交意义的。
夫妻俩在电话里抱着小安,一家三口穿着红色的喜庆衣服,给老爷子贺寿。
在亲朋好友面前,他们关系如初,举家和睦。
亲朋便找话去说:“你们去南方种的什么树?情况怎么样?”
顾章德答:“就是健康树,这几天洪涝灾害,山上的老树受到严重侵害,有点不妙。”
众人叹息,又安慰道:“小安吉人自有天相,会好的。”
有人又问:“给小狄种的树怎么样了?”
顾章德愣了一瞬,他们没给顾远狄种。
一棵树七位数,用他们夫妻私产种的,而且不是想要就能有。
罗川柔很快答道:“挺好的……小狄的树地理位置好,什么事都没有。”
顾老爷子欣慰地点点头,这回还算办得不错。
顾远狄在屏幕外望着这一切,嘴角机械地上扬。
顾时雍招招手,让顾远狄过来。
顾远狄滑着轮椅靠近,侧身入镜,喊道:“爸爸,妈妈,小安。”
顾章德和罗川柔两人在电话里一笑。
顾章德点了点头,跟顾远狄交代:“小狄,爸妈不在,你要替爸妈好好孝顺爷爷。”
顾远狄轻“嗯”一声。
罗川柔还没来得及说话,刚刚安静半分钟的小安又哭闹起来,不得已,她只能赶紧去哄孩子,视频匆匆结束。
顾时雍让次子照顾宾客,他带着顾远狄回他的书房,再次打通了顾章德的手机,询问详情。
是罗川柔接的电话。
她刚和顾章德吵了架,顾章德埋怨她不该骗人,她质问顾章德该怎么得体圆过去,难道让别人看笑话吗?
夫妻俩不欢而散,顾章德丢下手机出去抽烟,罗川柔待在房里陪小安。
罗川柔在视频电话里详细说了情况,外面保姆过来送热茶,顺便跟老爷子说:“您的战友来了,您现在去见还是等会儿见?”
老爷子一听说是战友,笑呵呵说:“我现在就去。”
手机交到顾远狄手里。
顾远狄对着镜头,问罗川柔:“妈妈,你们真的给我种了健康树?”
罗川柔被问住了,有些尴尬。
她抱着小安,躲避镜头。
顾远狄垂头,安慰说:“我也给小安种了健康树,虽然这几天家里也有暴风雨,但是小安有两棵健康树,应该有一棵会好好活下来……小安身体会越来越好的。”
小安听到顾远狄的声音又哭了起来。
罗川柔烦躁之下,口不择言:“你那种的是什么树!活了有什么用!都死了算了!”
顾远狄愕然盯着屏幕,他的手无意识抬起,搁在桌面上,一不小心碰倒了滚烫的茶杯。
两杯茶都打翻在他大腿上,浸湿他的裤子。
他双腿不能行走,但是仍旧保有痛感。
两杯茶烫得他说不出话来。
罗川柔听到乒乒乓乓的动静,也冷静了下来,她懊悔地说:“小狄,妈妈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为小安种树是好心,谢谢你。”
顾远狄睫毛静静地眨着,没说话。
他主动挂断了电话。
罗川柔也没再打过来。
顾远狄低头看着裤腿,左腿打湿的厉害,大腿全部湿透,右腿大腿湿了一半。
刚刚是烫得发疼,水冷了之后,没被烫伤的地方,又变得冰冰凉凉的,冷得他发抖。
沾湿的裤腿,还给他带来了尿意。
顾不得疼,他有些惊慌地滑动轮椅,往厕所去。
滑到一半,轮椅没电了。
他想靠手动滑,轮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卡住,动不了,他想找手机,却发现他的手机进了水,屏幕黑了。
顾远狄看着楼下,张口喊人。
底下气氛热闹,他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听到。
然后他就不喊了。
二楼厕所不远,他能爬过去。
顾远狄扶着门,从轮椅上下去,趴在地上,一点点爬去厕所。
幸好他以前热爱运动,上肢有力,爬去也不算困难,只是……不太好看罢了。
顾远狄默默上完洗手间,又爬了回来,艰难地坐上轮椅,不紧不慢地把车胎上卡住的东西抠出来,坐电梯下楼。
晚上,顾远狄稍微吃了点,就跟老爷子告别。
老爷子要留他,顾远狄说还有作业要写,老爷子喝了酒,迷迷糊糊的,也就没把人留下来。
没人发现,他的裤子湿了又干了。
顾远狄回到自己的家,王姨才看到他的裤子变得有色差,王姨伸手摸了一下,还有点湿,紧张地问:“少爷,这是怎么了?我现在去给你找干净裤子。”
顾远狄声音沉沉的,哑哑的:“我要洗澡。”
王姨连忙去给他准备热水。
顾远狄洗澡向来不让人帮忙,王姨只好和男助理张家平在外面守着。
王姨小声地问张家平,顾远狄是不是尿裤子了。
张家平说:“少爷和老爷一起去的书房,我没跟着,后来他们就让我去休息吃饭,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顾远狄在洗浴间里没听到他们讲话的具体内容,但窃窃私语的声音和语态,足够他判断王姨的猜测。
洗完澡出来,他穿着睡衣睡裤,头发还湿漉漉的,沾着水。
王姨连忙过来帮他擦头发、吹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暴躁得像狂风怒号。
顾远狄在风声里说:“我没有尿裤子。”
王姨怔了片刻,那就是水打湿了裤子,是冷水还是开水?
她想看顾远狄的大腿,但撩起裤子,顾远狄是绝对不允许的,她只好把有可能用得上的药,全部塞给顾远狄。
顾远狄回到房间,撩起宽松的裤子一看,一片通红。
他自己上了药。
疼还是疼,但也没有那么疼。
更疼的是,他种的树父母不期待,不过问。
罗川柔从头到尾,没有问过一句,他的树活得怎么样,健不健康。
明明前年还能亲吻他脸颊的妈妈,十月怀胎生下他的人,怎么会短短两年时间,变得那么那么那么的厌恶他。
他看得出来,妈妈在极力克制对他的厌恶。
但她明显克制不住。
顾远狄平静地拉开抽屉,翻出相册。
最新一张照片,是罗川柔为他过生日的照片,他额间有一点点红色,据说是妈妈的口红,多像妈妈的吻。
他拿出剪刀,先把照片里的他和罗川柔剪开,再分别剪碎。
顾远狄剪完照片,翻看下一张照片。
照片并不全部按照拍摄时间放进去,下一张是他在赛车领奖台上的照片,记录了他第一次在俱乐部获得奖牌的时刻。
明天周一,就剪这张。
没有人期待的树木,死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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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方终于将活下来的树木编号公布出来。
长星学生们比查看成绩还激动。
成绩可以重新再考,树木死了可就救不活了。
生命的重量,比考试成绩更厚重。
学生们心飞了半天,但凡种树的同学,没有一个不在公众号上传的文件里找自己树木编号的。
付轻轻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是为求安心,还是上去看了看,幸好001活着了,庆幸的是033也活下来了,只有她的006死了。
她觉得无所谓,她的健康树死了就死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