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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二十九帧
传送阵法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稍微大型的城池都会有，各大宗门驻地之间也都有传送阵法相连，而散修联盟更是在城池中修建传送阵法提供给普通修士使用。
传送阵法很方便,美中不足就是传送距离不会太远，并且一个阵法只能传送到阵法相连的指定地点。最重要的是,每一次传送都十分昂贵,因为支持传送阵法不仅需要修士的灵力启动,还需要大量的灵石支持，算得上是十分奢侈的消费。
至于裴陵,早就习惯飞来飞去，或者直接撕裂空间行动，传送阵法这个选择根本就不在他的清单上。
感觉到乔冉冉那边的沉默,祁琢玉笑道：“小师妹无须担心,玄心门在各大城池中都有传送阵法，只需弟子命牌就能启动，小师妹可能只需要在阵法上添加足够的灵石。”
毕竟阵法放在那里也不知道多少年没用过,当然也没人维护过,想到这里，祁琢玉补充了一句：“使用阵法前，小师妹先检查一下阵法，也许会需要先维护一下。”
乔冉冉：“……”刚刚升起的感动瞬间被打没了。
她还刚想感叹玄心门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仙宗门，这种贵宾级别的待遇居然也有,有一瞬间还在担心去传送阵法的时候会不会遇到玄心门中其他传说中的同门,结果就听到祁琢玉的当头一棒。
需要维护的阵法？一股浓郁的年久失修的味道扑面而来。
而那边，祁琢玉已经将各处传送阵法的地点以及最佳的回家路线一一告知了乔冉冉。
乔冉冉一脸生无可恋：“祁师兄，你有没有想过，传送阵法的成功是需要两边阵法的同时支持,就算我能检查到这边阵法是否安全，就算我维护了这边的阵法，我怎么保证对面接收的阵法也是安全能启动的？”
传送阵法如果失败，轻则重伤，重则会迷失在时空间隙和乱流中，也许九死一生还能爬回来，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祁琢玉十分无辜的表示：“没想过。”
乔冉冉：这样的师兄留着干嘛？不要也罢。
乔冉冉用求助的可怜目光盯着裴陵，她是看出来了，以裴陵在阵法上的造诣和他的见识，一定能妥善解决这个问题的。
“裴师弟，你看你这么一直御剑飞行也挺累的，就这样还要三五个月，你这伤还没好完，这么累着你不好。如果路上遇到点什么事，你看我这小身板也经不起折腾，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裴师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裴陵不答反问：“什么问题？”
“就是，传送阵法？”
“我觉得御剑飞行挺好的。”
“额。”
“而且，传送阵法很费灵石，你舍得？”
乔冉冉：嘤！
乔冉冉自认为自己虽然爱钱，但是她从来不是个抠门的人，该花钱的时候从来不会手软，只是大部分时候她没钱而已，所以她只能利用自己有限的钱，发挥它们无限的可能，因此显得比较抠。
钱嘛，赚来就是为了花。
她刚刚才从千山尊者手里拿到一大笔灵石，用在传送阵法上似乎更好，虽然很心疼，但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她跟裴陵说的也是实话，就她这小身板，真经不起任何折腾，她可不想再一次在自己成长起来就不幸夭折。裴陵虽然很强的样子，可这次出来的变故让他变得跟普通筑基期修士也没什么差别。大概就是想法多了点，然后会的东西更多了一点？
所以还是早点回到宗门比较有安全感。
乔冉冉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刚进游戏，新手村的任务都还没做完就被扔到高级怪物的练级区，整个人都透着绝望和无助。
于是乔冉冉坚持要去传送阵法看看，万一真能用呢？至于灵石的问题，她反复表示，她给，她全都给！即使心在滴血，这灵石也必须给！
裴陵也不再逗她，毕竟在他的安排上，玄心门也确实是个安全的藏身之处，神魂上的问题解决了大部分，接下来就是将功法彻底练成，再解决修为的事就更简单了。
最近的城池，裴陵也飞了将近一天才到，这里比不上瀚海城，却也人来人往十分繁华，乔冉冉看得眼热，很想到处逛逛然后塞满自己的储物袋，可她并不清楚使用传送阵法支持他们回到玄心门具体要消耗多少灵石，所以强忍了下来。
裴陵看着她纠结可怜又坚定的样子，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滋味正在蔓延。
根据祁琢玉给的线索，乔冉冉找到一处破败的空置宅院时，表情是一片空白，这已经不是年久失修的问题了，这简直就是时间的废墟。
当她从一堆瓦砾和杂草中翻出传送阵法的残骸时，整个人都空白了。
对于传送阵法她没有研究，所以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裴陵：“裴师弟，这东西还能用吗？”
裴陵也很惊讶眼前的这个传送阵法，一个只能看出残骸的阵法，居然能从里面领会到精妙的道意，看到当初刻制这阵法的人，早已经有了自己的道心，而这阵法，也比一般的传送阵法更加精妙有创意。
玄心门，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宗门。
“用，当然能用。”
刻制这阵法的人似乎也考虑到了自己宗门的特性，知道在未来很多年可能都没人会使用这阵法，更没有人回来维护，所以在刻制阵法的时候，同时添加了隐匿和自我修复的功能。
也就是说——裴陵微微一笑，冲着乔冉冉摊开了手掌。
乔冉冉：“嗯？”
裴陵笑容加深：“灵石。”
乔冉冉：嘤。
眼见乔冉冉一脸苦大仇深痛不欲生的表情，却直接将之前才从千山尊者手里得到的储物袋交到了他手里。这里面都是灵石，裴陵知道，他甚至知道这可能是乔冉冉所有的灵石，她也毫不犹豫地全交给了他。
这种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好。
裴陵的笑容扭曲了一瞬间，似乎想要表达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都给我，你就不怕我带着钱跑了？”
乔冉冉认真思考过这种可能性之后，才可怜巴巴地说：“你要跑早就丢下我跑了。”而不是容着她又是救人又是折腾传送阵法，毕竟她现在的修为，对于裴陵来说，是个彻底的累赘，“至于钱没了，还可以赚。”
命没了，才是真没了。
裴陵掂了掂手里的储物袋，终究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的光芒。他也知道现在的心情很不对，甚至任由这种心情持续下去，可能会发生他无法掌控的事情。但他在想着要扼杀这种可能性的时候，突然就产生了一种不舍的情绪。
舍不得，是一种很可怕的情绪，会让人变得脆弱。
裴陵舌尖顶了顶自己的尖牙，心想着，舍不得就舍不得吧，大不了到时候，带着她一起坠入深渊。想来以乔冉冉的性格，说不定还能给深渊带来不一样的颜色。
只是，他可能不会给她说不的机会了。
乔冉冉默默看着裴陵在阵法前动作，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优雅和自信，闲庭信步间就将手里的灵石准确投入了阵法节点。却不知道裴陵的脑子里已经脑补了太多奇奇怪怪的情绪，甚至已经替她的将来做好了决定。
就只是觉得，这个少年安静乖巧的时候，简直漂亮得不像人。
随着裴陵的动作，原本掩埋在废墟中的阵法慢慢绽放出了它应有的光彩，阵纹在灵石注入的瞬间，自行游走出了完美的弧线，交错相通，最后在乔冉冉的眼前刻制出了一副瑰丽的画面。
虽然对阵法的研究不多，只是对基础阵法有所了解的乔冉冉觉得，这样的场景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觉得这是多么惊心动魄的美丽和震撼。
裴陵站在阵中，默默地盯着乔冉冉。
而乔冉冉则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真的没问题吗？”
裴陵笑：“你说呢？”
乔冉冉只能视死如归地站进去，将自己的手交给了裴陵，嘴里还嘀咕着：“其实我很怕死的。”她说不出死就死吧那种豪言壮语，因为她一点也不想死，即使鼓足勇气站进来，也不过是
“师姐很相信我嘛？”裴陵低头，目光沉沉地盯着乔冉冉。
乔冉冉那视死如归的眼神实在是太强烈了，可她依然选择将手交给了他，依然选择了站在他身边。
裴陵：乔冉冉，是你自己选择站过来的。
裴陵指尖一弹，阵法瞬间启动，两人消失在了银白色的光芒中。
光芒散去，空间再次恢复宁静，就像乔冉冉他们从未来过，直到阵纹上最后一点光芒消失，废墟还是废墟的样子，回归了最初的模样。
当第一次传送阵法成功之后，乔冉冉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并且看清楚裴陵的操作，发现对灵石的消耗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多之后，整个人又恢复了活力。
第一时间就是笑得特别灿烂的想要从裴陵手里拿回一点灵石，至少让她在每一次到达一个新城池的时候，可以有资本出去逛逛，买点东西什么的。
“怎么，这时候不着急回宗门了？”裴陵手里没停，又开始往阵法节点里添加灵石。
说是宗门驻地，不过玄心门从来不在意这些，所以每个地方都跟废墟差不多，阵法都隐藏在这些废墟里，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就是从这边进去那边出来，再换个方位的传送阵法，继续传送。
事情本来就该是这么简单，多传送几次就能回家的事情，乔冉冉却先按捺不住了。
“这个确实是刚需嘛！”乔冉冉一把抱住裴陵的胳膊，制止了他继续撒灵石的土豪动作，“裴师弟你看啊，不管是修炼还是炼制丹药，或者其他的，我都需要不少的灵植，低阶灵植的需求量太大了，所以我经常都囊中羞涩，之前只能麻烦周师兄，这次有机会路过这些城池，就让我自己补充一下对吧？炼制丹药方面，裴师弟你也不想以后每次我能给你提供的丹药都只有回元丹对吧？”
裴陵抓住的重点似乎有点偏：“每次？”
“嗯？”正准备继续长篇大论的乔冉冉缓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裴陵在说什么，“这是必然的呀！每次！以后！所有！裴师弟这次帮我这么大的忙，以后裴师弟修炼需要的丹药，我都包了！高阶的，我虽然暂时不能保证，但是我保证只要我有的，就不会少了裴师弟你的！”
“呵。”裴陵笑了一声，“师姐，你说这么多，你是不是忘了这些灵石其实是你的？”
乔冉冉：“嘎？”
“所以师姐想用灵石，根本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自拿去用便是。”
乔冉冉：“……”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稍微一想，总有哪里不太对。
“师姐请放心，我不会在你逛街的时候，自己先走了的。”
“不，并不是……”乔冉冉想解释自己其实担心的并不是这个，可她转念一想，自己的潜意识里未必没有这种念头。不过最重要的，是她觉得两人出门在外，遇事情肯定是要商量着来，特别是她现在依靠裴陵的时候比较多，能不能安全回家主力还在裴陵身上，就忍不住想要取得裴陵的同意。
这样的心情和习惯，她并不陌生。
乔冉冉脸色突然白了几分。
就像上辈子，她不管做什么，都习惯性会征询闻子桁的意见，闻子桁同意的她才会继续，闻子桁不同意的即使她不愿意她也不会继续下去。也就是说在刚刚，她不由自主地带出了上辈子的习惯。
裴陵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那么说的吧？
乔冉冉的情绪突然低落了下来，原本高涨的兴致，顿时烟消云散，所有的喜悦也都化作了一片张慌。这种本能的行为模式，是在她自己的纵容下，闻子桁一点一点培养出来的。
乔冉冉闭了闭眼，终究将那些情绪深深地埋藏起来，长舒了一口气。
就像裴陵说的，那些钱是她的，而逛街买东西丰富自己的储物点也是必须的，这一点时间也不会有什么耽误，她为什么要纠结在这里？
乔冉冉睁开眼，眼中的光华再次恢复了沉静，“裴师弟要一起去逛逛吗？”
“不必。”
即使还是那冰冷的声调，可乔冉冉硬是从中听出了裴陵的心情也不怎么样，顿时失笑。
“那裴师弟在此休息，我去逛逛，有什么需要的我都给你带回来！”
至于需要什么，裴陵也不会告诉她，她就自己决定吧！
望着乔冉冉蹦跳着离去的背影，裴陵眸色淡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后的路上，两人保持了每到一个新的城池，都会由乔冉冉出去溜达一圈，采购一大堆东西，然后裴陵继续激活传送阵法到达下一个地点。
五天后，两人终于站在了玄心门的山门外。
“终于回来了。”乔冉冉伸了一个懒腰。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乔冉冉面对裴陵时终于自然了很多，不提裴陵诡异的来历和奇奇怪怪的性格，只要他不作妖，其实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同为玄心门弟子，以后相处的时候还很多，乔冉冉决定让自己暂时将裴陵的异常忘记，就当普通的同门相处也好。
可乔冉冉自然了，裴陵就自然不起来了。
习惯了乔冉冉的另眼相看，可现在乔冉冉看他的目光轻缓而温和，再也找不到之前的复杂情绪，甚至说话的时候也自然无比，完全将他当一个正常人看待。
裴陵就烦躁了。
那种烦躁就像是原本以为自己是最特殊的一个，到最后在她眼里也跟其他人没区别。
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普通的，落进深渊的时候他在深渊里就是最特殊的那个，从深渊里爬出来之后他还是最特殊那个，他早已经习惯了大家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怪物一样。
包括乔冉冉。
当乔冉冉突然有一天用一种很正常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就烦躁得想要让那双眼睛失去所有的光亮。
可他下不去那个手，对着乔冉冉的那双眼睛，他下不去手。
这个认知的出现，让裴陵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和暴躁的狂乱无限焦灼的情绪当中。
乔冉冉却对他这样的情绪视而不见，甚至都没多问他一句：你是不是头疼了？
他头不疼，但是心口乱糟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