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般大雪突降,给居民们的生活造成了点小小的困恼,但也难得的,在工作日的时候,一家人都蹲在家里,团团圆圆的。
更何况现在社会发达,屋子里有暖气,除了出行不方便,其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了。
人们更多的,还是对这难得一见的大雪,感到新奇。
S市这么多年来,倒不是没有下过雪。只不过每年下雪,都是在年关左右,而且那雪薄的,让贪玩的小孩想去打个雪仗都难。
“啧啧啧,今年的这个雪啊,下的实在是太突然也太大了。说起来,这么大的雪,怕是有四五十年没见着了吧?”有老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听着身边孙子闹着要儿子陪着出去堆雪人,就忍不住感叹道。
老人的儿子今年才三十多,也就同样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听见母亲说起这个,便顺嘴问了句,“咱们S市以前也下过这么大的雪啊?”
“怎么没啊!”老人说道,“那时候,正是最苦最乱的日子……”
一面听着老人絮絮叨叨的描述,儿子和儿媳妇一面帮着小孩和自己的身上,都武装的严严实实了,然后牵起小孩的手,对老人说,“妈,我们带圆圆下去玩了哈!”
“别玩太久,小心受寒了!”老人在身后叮嘱着。
伴随着儿子儿媳妇的应声,还有孙子圆圆因为终于能够出门堆雪人了的欢呼声……
老人笑着摇头,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感叹道,“也就现在这日子好过了……要搁我们那时候,见着这么大的雪,怕都冷的恨不得缩成一团发愁自己能不能熬下去……哪里还有这心情,玩什么堆雪人哦……”
不过说起来,她家日子现在是真的很好过。
吃穿再不发愁,儿女还争气孝顺,在S市里能买得起这么大的独栋别墅,把她也接过来一起享福了。
对于现在的日子,老人是很知足的。只不过今天,见到了这么一场难得的大雪降落,就不免想起了以前的苦日子……
如他们这般的,从苦日子里熬过来了的,是享到了福。可还有很多很多,没能熬过苦日子的人……
“嘻嘻嘻……”隐隐约约的嬉闹声,从窗户外面传了进来。
打断了老人的思绪。
老人抬起头,一脸笑容的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正玩的很嗨的儿子儿媳妇和孙子。可看着看着,一抹灰色的身影,从自家那敞开着的院门前,缓缓经过。
隐约间,老人好像还看到了两条绑在两侧的乌黑的麻花大辫子。
这种款式和颜色的衣服,还有那长长的大辫子,一度让老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好像又回到了最艰难的那个年代一般……
老人忍不住凑到窗户前,想要再仔细瞧瞧,却只看到门口白茫茫的一片,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啊!
难不成,是她看花眼了?
老人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许是刚刚回想了过去,才会导致自己眼花了吧。瞧这外头,雪下得这么的大,自家又是别墅区,哪会有什么行人,会踩着这么深的雪行走呀!
“爸爸妈妈,刚刚那有一个好漂亮的阿姨走过。”院子里,几乎是同一时间,正撅着屁股的小孩圆圆,突然指着自家门口喊道,“呀,还有个小姐姐……她们都好厉害,穿那么少,一点都不怕冷!”
听到圆圆这么说,年轻的夫妻两个顿时抬起头,朝着门口望了过去。但是,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瞧见。
做父亲的就笑了下,“哪有什么人啊……”
小孩圆圆不服气,“我都看到了,就有!两个,一个漂亮阿姨,一个漂亮姐姐!”
两人的争执声远远的传来,刚从他们家门口经过的许许手指轻轻一动,便把这段声音隔绝了起来。使得走在她前头的被小孩圆圆喊做很漂亮的女人,只是面露了一下疑惑,侧耳聆听了一番后,又继续前行了……
一直到她走到了门号为26的独栋别墅前,长长的麻花辫女人,终于停了下来。全然无视了旁边的门铃,反而伸出手,敲了敲那扇深色的大铁门。
“咚,咚,咚。”
女人敲门的力度很小,声音就更小了。并未像之前经过的那户人家一般,兴致来了跑到院子里带着小孩堆雪人的这家屋主,本来在屋内,是决计听不到这敲门声的。
但说来很是奇怪,那“咚,咚,咚”的敲门声,就好像近的如对着谢国良的耳边敲打一般,让他听得真真切切的。
这声音实在是太清楚了,清楚到让他心烦意乱了起来。
书房里的谢国良皱了皱眉头,不得不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推开门,走了出来。对着保姆小陈说道,“小陈,你去看看,外头到底是谁在敲门啊!”
保姆小陈疑惑的回道,“我没听见有人敲门啊!”
坐在沙发上的儿子,儿媳妇还有女儿,女婿以及孙辈们全都疑惑的看向谢国良。
若不是那敲门声现在还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就自家人的这反应,谢国良还当他出现幻听了。
就在此时,因为这几天天气突然变冷而感冒后,吃了药在房间里睡觉的妻子吴美芳走了出来,面上带着一脸的疲惫和烦躁,说道,“外面到底是谁啊,把门敲的这么用力。”
谢国良于是就说了,“你们看,不止我一个人听到了吧!”
这下子,大家都不再说什么了。
保姆小陈也带着一脸的疑容和不情愿,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她一边走着,一边埋怨,“我真没听到有人敲门啊!哎,这么冷的天,下这么大的雪……遭罪哦……”
就在此时,已经走到大门口的保姆小陈,这一次,真的听到了那“咚,咚,咚”的敲门声了。
咦,真有人在敲门啊!
保姆小陈高声问了句,“谁呀!”
外头无人应答。
只有那“咚,咚,咚”的敲门声,仍旧在持续中。
保姆小陈没办法了,只能哆嗦着伸出手,拉开了那冰冷的门栓。
一阵寒风迎面出来,小陈一个喷嚏打了出去,只瞧见外头站立着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年轻又漂亮的女生雪白到不见一丝毛孔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弯弯的柳叶眉,还有那高挺的鼻子和恰到好处的唇……只不过这女孩子,漂亮是漂亮,,看起来又奇怪的狠。
头发梳着的是这年头的女生们都觉得土的两条大辫子,穿着的衣裳,看起来好像是电视剧里放的那种六七十年代的灰色布衣,上头还打着不少的补丁。
至于鞋子,她看到了什么?
黑色的单布鞋!
这,她都不冷吗?
保姆小陈压下心底的疑惑,问道,“小姐,你找谁呀?”
对方的眼睛动了一下,开口了。
只不过那声音,也很是奇怪,就好像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出来的一样,“我,找,谢,国,良。”
“找先生呀?”保姆小陈就说道,“那你跟我先进来吧。”
若是平时,保姆小陈指定是要先进去问一声的。可奈何,今天这天实在是太冷了,又是这么大的雪,她出来开门时正在做事,手机也没放在身上。
想着就这么一个姑娘,先放进去也不打事。
于是,保姆小陈侧开了身子,放这女孩子先进去。然后,准备把大门关上,再跟上去。
那女孩从她身边经过时,一股比这雪天还冷的刺骨寒意突然席卷而来,冷得保姆小陈头皮发麻,更是从心底打了一个寒颤。
眼睛突然落在了屋门口那雪白又厚重的,尚未经过人打扫的雪地上时,目光突然定格了起来。
忽然间,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念头,整个人也僵硬在了原地。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有些诡异的事情,她总是听说过不少的。正常人,在这么冷的天,能只穿那么点的衣服和鞋子,谁受得住?
还能在雪地上站了那么久,一个脚印都没留下?
这么一想,大冷的天,保姆小陈愣是冒出来一身的汗。她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可那双腿站立在原地,硬是不敢再往屋子的方向迈上一步。
“啊,我好像家里有点事,得赶紧回去处理一下。”保姆小陈突然自言自语道,一边说着,一边撒开腿就往外面夺命般的逃跑。
至于主家,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在保姆小陈慌乱逃跑的身后,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大门口。
约莫十来岁的年纪,她身上穿的衣服同样很是单薄,脚踩在那蓬松的雪地上,也如先前的女人一样,轻如无物般,未曾在雪地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大大的眼睛,此刻带着几分凉薄和讽刺。
看,这就是人性啊。
关键时刻,自己的生命,永远排在第一。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众人遍寻不到的许许。
不过这保姆自私归自私,身上的恶念却还远不到吸引许许的地步。所以对于她的逃跑,许许压根就没去管。
她在意的,只有刚刚进去的那只女鬼。
是的,保姆小陈没有猜错,刚刚进去的那确实不是人,而是一只鬼。
许许之所以发现她,不仅仅是因为她身上的怨念滔天。更要紧的是,她身上,有一块魔镜碎片。
说起来,这女鬼确实很可怜。
姓刘,叫刘小婉,死于最艰难的时期。
刘家在当时的s市,小有名气。
他们祖上曾在前朝出过正三品以上的大官,后来前朝没了,改革后的新社会来了,刘家父母便在S市当时最有名的大学里任教。
刘家虽有钱,但家风还算不错。平日里也与人为善,甚至面对当时的一些贫困学子,都会无偿提供一些帮助。
只不过,有的时候,所谓的好心善举,换来的不一定是好报。它更多的,是遭人眼红,从而算计和陷害。
在动荡的年代,一封举报信,一堆突然闯进刘家大门的人,把刘小婉幸福的生活,从此彻底毁灭。
他们家被打成了资本家,家被抄了,父母兄嫂全被带走了,尚未成年的她,抱着幼小的侄子,到处求人帮忙。
可没有人敢出面帮她们。
不论是亲朋好友,还是曾经受到过他们刘家帮助的学子们……甚至在看到她的到来,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这还不是最惨的。
在那个下着很大很大雪的冬天,小侄子经受不住这般折腾,病了。
病得很严重。
可刘小婉现在,别说是带着小侄子去医院看病了,便是连吃饭的钱都掏不出来了。
求救无门的刘小婉绝望到了极点时,谢国良找到了她。
说一场交易,就能换给她小侄子看病的钱。
刘小婉没得选择,她只能答应。
那是她最屈辱,最难受的时刻。她一直睁着眼睛,期盼着快点过去,然后可以拿到钱,带着她的小侄子去医院看病……
就在快要完事的时候,吴美芳冲了进来。
瞧见了眼下的场景后,她发了疯一般的冲上来对着刘小婉就拳打脚踢……谢国良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也挨了愤怒之下的吴美芳几下抓绕。
再等到后来反应过来后,想过来拉扯,结果被吴美芳的一句,“姓谢的!你别忘记你做的事!你敢这么对我,大不了我跟你鱼死网破!”
一句话,把谢国良定在了原地,不动了。
吴美芳更气了,对着刘小婉下手更狠了。
刘小婉哪里遭受过这样的事,自小受到的教育,本就让她羞愧欲死,这下子面对吴美芳的愤怒,更多添了惊惧。
于是,她被盛怒之下的吴美芳一个大力从床上拽了下去,身子朝后仰……便只听到“咚”的一声响,刘小婉的后脑勺撞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之后,她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了。
再然后,只见一滩殷红的鲜血,从她的后脑勺那里,缓缓流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在场的谢国良和吴美芳。
“怪你,都怪你!”吴美芳大喊大叫了起来,“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杀人!”
“谢国良,你不是个人……我帮着你做了那么多,写刘家的举报信,又喊上我娘家人帮忙……好了,现在刘家被你搞到手了,你开始嫌弃我,盯上了刘家这小贱人……”
大约是认为地上的刘小婉已经没气了,吴美芳是什么话都说了出来,让尚未完全断气的刘小婉,终于知道了害了他们一家人的真正凶手……
刘小婉愤恨奔溃,她若是早知道,刚刚一定趁机要了谢国良的狗命!
在这股滔天的恨意下,地上的刘小婉手指动了动……抓起位于她旁边的板凳,对着毫无防备的谢国良的脑袋砸了过去……可奈何,重伤之下的她,力气小到可怜。
那板凳落在谢国良身上后,连给他留下淤青的力道都没有,反而惊到了那对狗男女。
他们觉察出刘小婉尚未断气,又明了她肯定把两人刚刚的对话听见了……于是,刘小婉这下没死也得死了。
刘小婉死了,被谢国良活生生的掐死的。
杀完人后,谢国良瞅着刘小婉那双怎么也闭不上的眼睛,心生害怕。最后,是吴美芳偷偷去寻了人。
他们在刘小婉的尸体套进了麻袋里,运到了一座荒山,挖了个坑,埋了下去。一道埋进去的,还有他们请来的镇邪符。
至于刘小婉的那个生病了的侄子,没了刘小婉这个姑姑的照顾,没等多久就病死了。
再然后,便是刘家父母和兄嫂……
于是,当初的那个在S市小有名气的刘家,便彻底死绝了。
谢国良和吴美芳安心了,他们结了婚,有了孩子。等到改革开放后,他们靠着从刘家得来的东西,有了第一笔资金。
到了今日,轮到他们谢家,在S市小有名气了。至于当初的刘家,便是谢国良和吴美芳这两个当事人,都已经忘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