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设宴,一路文臣武将,皆是女子,又有好些公主臣女们,挤在道外来看东土大唐来的圣僧,纵是有礼仪,但人一多,难免也热闹。
“唐朝圣僧到!”
“宣请圣僧入殿!”
三藏只想倒换官文,身旁的言论、人,都未能进得他的眼中,宝相庄严,徐徐而入,许多人都惊诧大唐凤仪,看痴了去。
女王心中欢喜,“赐座。”
“谢过陛下。”
太师看自家陛下神情,心中早有计较,三藏却不待对方言语,先拿出了牒文,“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取经,还请陛下开恩,检阅过后,盖上玺印,贫僧好早早启程上路,贫僧感激不尽。”
女王一一看过文牒,心中更是向往大唐风华,合上道,“文牒的事不必着急,朕在后花园设宴款待圣僧,宴会后再议定文牒的事也不迟。”
三藏本就不是巧言的人,旁人再三相邀,他不知如何拒绝,颈侧却是被徒弟的翅膀碰了碰,三藏心中略定,又稽首道,“我师徒几人自东边来,路过子母河,见那河水枯竭,我土地便前后探查了一番,想是妖怪作祟,将那河流劫往别处去了。”
堂上众人听他提起子母河的事,都是惊异,又闻是妖怪作祟,文武百官都急了,“原来当真是妖怪,我就说,七年前那河水,初一我去看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初三就有人来报,河水枯竭了,这可不是稀奇了么?”
“是啊,若当真是妖怪偷走了,也就说得通了。”
“前头也派人去查了,那阳泉山上的落胎水,连井也找不到了,进了那山,绕了几圈出来,什么都没有,这说是天灾,我真不信。”
“可若真是妖怪所为,能把这么一条河变没了,那得有通天的本事,我等凡人,如何有能力对付妖邪?”
“这子母河对女国来说,便是国之根本,必须要想办法将河水救回来,再这么一晃眼七年七年的过去,我女国内,只有老弱病,却无小儿,无青年,中年人,这么一年年下去,迟早也就灭国了。”
“是啊是啊,还是要快快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比较好。”
虽说是着急,却也无人有降妖之术,忽而有一人道,“那日前去接水的女官,不是说,这师徒五人里,不是有一个毛脸的,有腾云驾雾的本事么,说不定他就能降妖了,我们请他帮忙!出多少钱我们都愿意自筹自备!”
众人这般说着,齐齐都看向那唐朝的圣僧,目光比刚才还要热切几分。
三藏听众人很在意这件事,强压着欢喜,起身继续道,“回禀陛下的话,我那大徒弟,原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确实有翻山倒海,降龙伏虎的本事,只要陛下倒换文牒,承诺找回子母河水后,放我师徒五人离去,我便请我家徒弟们,捉妖拿怪,还西凉国一个安康太/平。”
众臣又道,“还有落胎井水,也一并请求圣僧应允了罢。”
大圣在师父肩头点了点,表示同意,三藏却看向宝座上的陛下,等待他的首肯。
众臣皆屏息候着,迟迟不见陛下应允,便都纷纷出列,跪地求请,“臣等万望陛下以大局为重,以西梁女国为重,请陛下三思!”
女王目光落在那圣僧身上,心中叹气,起身下了台阶,将阶前两位老臣扶起来,“朕身为西凉国女王,岂能不知轻重,众位爱卿都请起。”
她又折返金銮座,坐下后御笔朱批,盖上玺印,拿着文牒走至三藏跟前,将文牒奉上,请道,“子母河一事,还劳烦诸位长老多费心了。”
三藏见倒换得官文,心中大喜,露在了脸上,稽首道,“还请女王陛下放心,我那大徒弟,言出必践,定能捉住截道子母河的妖怪,兑现承诺。”
女王见他去意心决,心中失落,却还是争取道,“朕有一话问询,圣僧可否随朕内殿详谈。”
这一路经历许多的妖魔,三藏战战兢兢,倘若单独待在哪里,他心中必定惴惴不安,这会儿也不知如何是好,大圣又在他肩上点了点脚,三藏会意,有悟空在,什么也不消怕,妖魔洞府也去得。
三藏道了声阿弥陀佛,“陛下请。”
到了那内殿,满目珠光宝气,女王走至圣僧身前,诚挚道,“御弟哥哥,我以西梁女国许之,御弟哥哥为王,我为王后,鸳鸯成双,恩爱两不负,福泽绵延,御弟哥哥可肯?”
果真像徒弟说的那样,这女国有要留他们的决心,三藏往后退了一步,“陛下美意,贫僧心领了,身许佛门,西去取经,不做它想。”
他眸光清正坚定,不为女色所动,不为富贵所动,女王知他心意已定,失望失落,却也已许下了承诺,此事翻过不提,又再拜了拜,“子母河之事,还请圣僧多多费心了,我女国上下,感激不尽。”
三藏松了口气,拿上禅杖,也不需人送,急匆匆出了宫中,到了宫外,方才松了口气,喊了几声悟空,“悟空,你还在么?”
大圣回应道,“师父,老孙在,没事没事,那女君毕竟是一国之王,又是贤明的君主,断断不会出尔反尔,师父勿要惊慌。”
三藏苦笑,“倒不是怕人追来,是体会到徒弟平常说的,是那谋财害命的妖怪还好,只厉声申斥便好,倘若遇到凡人,这才是难办。”
大圣哈哈笑着,现出原形来,“师父也体味到俺老孙的苦处了!”
三藏连连摆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吧,先回驿馆,你师弟们恐怕是等急了。”
两人回去时,黛玉几人用完斋饭,刚从行馆游玩回来,大圣将殿中的事一说,交代道,“八戒,沙师弟,你们好生照看师父,俺老孙去那子母河上找妖怪去。”
黛玉想要一起去,眸光期待,在后头扯了扯师兄的衣服,大圣脸有些红,还是道,“老孙带小师弟一起去。”
八戒觑着他两个,拢着手笑道,“你们两个有情况啊,别以为老猪瞎的,看不见你们俩中间流转着的小氛围,呀哈哈。”
沙悟净上前来左看右看,问道,“二师兄,什么叫小氛围。”
八戒嘿嘿笑,“就是那种让人脸红的小氛围,沙师弟,看样子,这辈子,你是再没机会体味了,天生就是做和尚的命。”
被他这样调侃,沙悟净也不恼,摇头笑着,去给小白龙添草料了。
大圣龇了他一下,黛玉照旧变成一株草,两人上了云层,到了子母河中游,看那山峦周围迷雾翻腾,仿佛云瀑,黛玉便道,“这迷雾倒是好像之前遇到过的几次,进去后只怕别有洞天。”
大圣笑道,“进去看看便知。”
他金箍棒上灌满了灵力,往那迷雾上一砸,迷雾中央旋出一个洞口来,这边已是傍晚时分,那洞中却有正午的阳光透亮出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那迷雾仿佛有自我修复的能力,洞口渐渐缩小,眼见要合上了,大圣窜进去,进去后却是在半空中,眼下锦绣山川,与大唐别无二致。
“天呐!是黄山!”
奇松,怪石,云海,渤海内外,无如微之黄山,登黄山,天下无山,观止矣!
黛玉问道,“是大唐那个黄山么?”他们一路西行,距离大唐已经不知多远了。
大圣笑道,“是黄山,老孙刚出世事,也曾游历人间,这黄山,雄威绮丽,风姿秀美,是真正的奇山,俺老孙不会认错的。”
这界门之中,已经不能单用地理位置来测算了。
云瀑翻滚,有如江海奔涌,仙气缥缈,仿佛瑶池仙宫,怪石鬼斧神工,山川秀美,那云瀑流动间,仿佛万马奔腾,黛玉瞧着下头的人间仙境,念道,“杖黎得得入云看,中有幽篁下有兰……”
大圣听了,问道,“小师弟,你也来过黄山么?”
黛玉摇头,“未曾得见,只是在书中,古人的诗词文本中,略窥得一二。”
大圣便想起来了,小师弟从小体弱多病,养在屋子里,未出过多少远门,就笑道,“小师弟不必遗憾,日后待取经归来,老孙带你,游遍五洲四部,上天入地,想去哪里都去的,天下美景,想看什么都能看到。”
黛玉心里高兴,不由自主便用枝叶轻轻碰了碰大师兄的脸,虽是叶子,也能感知到那猴毛轻软,不由自主便偏头打了个喷嚏,自己先笑起来。
大圣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阻拦,带着她往下飞了一些,怪道,“这山看似黄山,近看却又不像了,多了许多的栏杆不说,人也好多,老孙那时去,便是年节,也三三两两,人烟稀少,这会儿栈道上全是人,而且是些衣着古怪的人。”
隔得远,黛玉看不见,就想下去看看,她恢复了原型,两人落到了僻静处,转过去就见一座寺庙,上头写着云谷寺三字。
寺庙处在两山峰之间,山峦重叠,溪谷蜿蜒,云雾吞吐,千年银杏、异果奇松,景色优美怡人,人却十分的多。
两人藏在转角的地方,只一上一下的探出两个脑袋来看,不防备大圣衣角却被扯了扯。
“齐天大圣,你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么。”
小孩子的声音脆脆的,大圣扭头,是个二尺高的小和尚,小小年纪却挂着念珠,见他转头,也一丁点都不害怕,只眨巴眨巴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满眼都是兴奋和开心。
还是头一次有小孩子敢亲近他,大圣颇觉古怪,应了声是,又问,“俺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你又是谁?”
小孩拉了拉背上的小背篓,又伸手来摸了摸金箍棒,开心得不得了, “好厉害的金箍棒,和电视上一模一样,阿弥陀佛,小僧是这里的和尚,法名戒空,大圣,你能与小僧拍个照么。”
怪哉,他的威名已经比之以往似乎更甚了,连这等三岁小孩也认知他了。
大圣被那小孩扯着走,他怕绊到小孩,便也不用力,随着小孩走到前面去了。
小孩子将脖子上挂着的小相机拿下来,请了一位叔叔帮忙,自己站到了孙悟空前面,又吵嚷着要抱抱。
还是头一次有除了小猴子之外的幼崽要他抱抱,大圣开心的咯咯笑,当真把小猴子抱起来了,“好,俺老孙,就抱抱你。”
他一开口说话,周围就有不少惊奇地惊叹声,“好可爱的孙悟空,好逼真!演得好像,感觉孙悟空就是这个样子的!”
怪哉!
他就是孙悟空,何须演!
“也请帮我拍一张照片罢,好可爱!好俊美的猴子!是美猴王了!”
周围围着的人越来越多,都是要求拍照的,小和尚拿着相机笑得很开心,抱着大圣,在他毛脸上亲了又亲,大圣脸红红的,天呐,先前人人碰到他,都喊妖怪,都说他貌丑,这里却大为不同,非但夸赞他好样貌,还与他这般亲近,好生奇怪!
“请空空也跟我拍一张。”
显然这个空空是一种极为亲近的称呼,还有人激动得眼里含泪的,大圣不明所以,见这些人就是想和他站一处,站一熄,倒也不拒绝,只不过站完,大家都会问他,“可以微信支付宝支付么?”
当他摇头时,手中便被塞了许多纸,粉色的,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连续拍了六七个,又有两个十五六岁、四十岁的姑娘跳过来,请大圣靠近一些,与她牵手,揽着她的肩膀拍照,大圣虽是有些脸热,却还是解释道,“对不起,俺老孙已经有恋人了,只能站着拍。”
那两个姑娘听了,表示理解,开心地笑起来,就站在旁边,两个手指比在脸侧,拍了照片,道了谢,又给他塞了一张粉红色的纸,上面是一根金箍棒,两个圆,听说是一百元。
好像是这个世界的银钱,不远处有个买卖糖葫芦的小摊子,就是用的这个东西。
黛玉见大师兄被围住,本是有些担心,却见小孩子们都去亲近他,并无恶意,便只远远站着,是真觉得这地方挺稀奇的,比如好多女子,穿衣服,衣不蔽体,大家也习以为常,也有很多类似坐骑幻兽的东西,又有很多牌子上的字,字符,她都不认识。
还有男女,有的看起来是夫妻,有的是情侣,都手牵着手,偶尔还有拥抱这样的举动,旁人也习以为常。
是真正新奇的世界,与大唐万万不同。
黛玉站在屋檐下打量,看不够,只她这般站着,却也引人注目。
“天呐,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似弱柳如风,天呐,这样好的样貌,是真正的林妹妹啊,大家快来看啊,这个cos简直了!神仙太太!”
“扮相真好看,我敢肯定是林妹妹!”
“哇,今天是什么神仙日子!能遇到两位神仙太太!”
大圣却是看一男子拍了照,就拿到了一张纸,纸上面的画逼真,想是这个世界的法术,倒是觉得挺稀奇,高兴地叫小师弟,“小师弟,快过来,我们也来拍一张,可以留作纪念!”
这里的人凭地热情,大圣怕小师弟被吓到,挤过去,拉住了小师弟的手,要把小师弟拉去拍照。
黛玉毕竟是姑娘,大庭广众之下牵手,毕竟很不好意思,俏脸微红,又想着这世界的情侣都能牵手,心里颇为安定些,反手紧握住大师兄的毛手,人群中却骤然爆发出一阵啊啊啊的尖叫,嗷嗷叫,都是兴奋的。
“天呐,这粉红色的气氛,这让人心跳尖叫的小氛围,绝了!”
“啊,好配!”
“这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什么让你们在此相遇!”
两人听人这般说,都羞红了脸,更是惹来一阵阵嗷嗷嗷的声音,欢笑声不绝于耳。
这里太奇怪了!
拍了照片大圣都顾不上看,给对方塞了一张粉色纸做酬些,大圣把那照片往怀里一揣,道了谢,拉着小师弟疾步往台阶上走,隔着好远还能听到身后有人夸赞议论。